“孟宝林,到了。”
刘公公的声音陡然传来,孟长瑾和碧溪顺着他视线望去。一座精巧庭院立于眼前,红墙青瓦,墙头还冒出几树枝叶,高高低低,翠绿掩映,增添了不少颜色。正中朱红大门敞开,青石台阶下垂首站着一个淡青色宫服的宫女和一个身形高瘦的太监,似是听到刘公公声音,二人便抬头正好望见了她们,便恭敬地走过来。
“奴婢芹香,奴才安达,给孟宝林请安。”二人跪地伏身,齐声请安。
孟长瑾面对二人的跪拜,一时有些局促不安,竟忘了之前宫中嬷嬷的教导,愣在原地。碧溪见了,小步上前,轻扯了下她的云袖,低低地说了声:“宝林,该唤他二人起身了。”
孟长瑾这时才反应过来,与碧溪一道将二人轻扶起来,和善道:“快快请起。”
芹香和安达心下一惊,二人皆听传言,这孟宝林是由当朝太傅袁执京亲自向陛下举荐,连选秀都省去,直接被皇上封为宝林。心中认定这孟宝林即便不是娇宠蛮横,也定是不好相与,可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和善,这道大大出乎了二人的意料,一时间面面相觑。
刘公公打量了二人一眼,眯着眼道:“你二人可是好福气,遇上了孟宝林这么宽厚的主子,日后可得更加尽心伺候着,听清楚了吗?”
二人躬身连连称是。
刘公公又侧身,脸上立马堆上笑容,道:“孟宝林,殿下钦赐这”玥覃苑“给您居住,虽然地方偏僻了些,离陛下平日休息的文德殿稍有些距离,但胜在清净,环境雅致。”
孟长瑾听得他这么一说,倒也是挺满意这个“玥覃苑”,回身看了眼刘公公,客气道:“刘公公有心了,我瞧着这庭院也挺好的。”
刘公公一听她这么说,心中大喜,忙道:“孟宝林日后在宫里若有任何需要我刘晋的,唤芹香或安达来吩咐奴才即可,奴才定当为孟宝林排忧解难。若无别的事,奴才便不打扰孟宝林了,奴才告退。”
孟长瑾听明白了刘晋话里的意思,顿了顿,便点头示意他退下。
刘晋一走,芹香和安达便领着二人入内。
“玥覃苑”的内院虽小,但花草成簇,中间还环着一涧池水,莲叶荷花满池,实是雅致。
一入屋内,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清雅,且不腻人。
孟长瑾刚坐下,芹香便端了两杯茶上来,一杯轻放在孟长瑾身侧檀木桌上,一杯递给了碧溪,开口道:“宝林一路过来想必也是累了,先喝杯茶。”
碧溪第一眼见到芹香便觉得很和眼缘,刚接下芹香端来的茶水,便伸出一个手拉住她,笑嘻嘻道:“芹香姐姐沏的茶可真是香。”
芹香性子文静聪敏,做事也很沉稳,遇到碧溪这么个主动的性子,当下面上一阵潮红。
孟长瑾瞧见碧溪这般模样倒是止不住笑了起来,也知碧溪真心是欢喜芹香的,便只好半做无奈神色对着芹香道:“碧溪这丫头性子太野,我又不曾约束过她,如今与你也是投缘,你便替我好好管教下这个丫头!”
话语虽然好似在责怪,但是语气却十分宠溺,神色也不见半点怪罪之意。
芹香顿时了然,心底也升出一丝羡慕,垂首道:“芹香初见碧溪姐姐也是心生亲近之感,管教之说不敢,只道是今后一起当差,相互提点罢了。”
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丫鬟!
孟长瑾朝她点了点头,便看向一直垂首立于一旁的安达,不管周遭多么热闹,他倒似不受其扰。
这边安达一直恭敬站在一旁,虽未插话,但也在心底打量着这位孟宝林。孟宝林不似一般官宦小姐高高在上,也不似心机颇重之人,虽容色清丽,但也称不上倾国倾城,比起她姐姐孟长庆由且不及,袁太傅为何会将她安置宫中。思量中,安达感受到了似有一束目光注视着他,他抬头正好对上孟长瑾的目光,心下一惊,但表面上仍是镇静。
孟长瑾当下便唤他:“安达。”
他立马躬身上前,回答道:“宝林有何吩咐?”
孟长瑾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头对着香芹道:“你二人从此便是我宫里的人了,日后不必如此拘束。”
说完,便示意了碧溪一眼。碧溪反应过来,立马从腰间钱袋里拿出银子,一边分给二人,一边道:“我们孟宝林是极好相处的人,从不苛责下人,只要我们尽心伺候,便不会亏待我们。”
二人收下银子立马点头称是,心下却还是有些许计较,面上却不流露出来。
孟长瑾示意安达起身,轻声道:“我们四人在”玥覃苑“,打开门是主仆,关了门就是一家人。在外本宫必会为你们遮风挡雨,在内也会将你们与碧溪一视同仁。”
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震得二人心中一片涟漪。
芹香和安达自小被卖入宫中,在宫中每日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对宫里贵人来说,他们只是小小的奴才,而一起当差的也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如今孟长瑾所说的“家人”二字,正是二人最想也最不敢希冀的。
芹香望了望孟长瑾,即便只相处了半日,但她也愿意去赌一次,立马俯身叩地,一字一句道:“香芹必当尽心侍奉宝林,绝不会有二心!”
安达胸口处似响鼓四起,手也抑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心道:好手段,便抬头注视着孟长瑾的眼睛,那么纯净,无一丝杂质,又好似完全看不透。
孟长瑾的余光瞥到安达,也知常年筑起的戒备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松懈下来,开口打断了安达要俯身的动作:“都说了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你们总是这么下跪,便是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碧溪立马将跪伏在地的芹香扶了起来,顺着她的话道:“这点你们还得跟我学学,怎么没大没小。”
她的话将屋内众人逗笑起来,气氛一下放松,不再那么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