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在正厅与薛良书正说着话,简妈妈进来说:“夫人,梁大夫来了。”崔氏点点头,对薛良书说:“你先坐一下,将军马上就回来了,他有些书画的问题要同太保请教,我也记不清,让将军自己跟你说,晚上留下来一起用晚膳。梁大夫不好请,我先去见见他,这些日子我头疼病又犯了,吃了药也不管什么用。”
薛良书心知肚明,却还是装作担心的样子:“宋夫人快去吧,晚生在这等着宋将军。”
崔氏前脚刚走,丫鬟就把宋知忆引进了正厅,见到崔氏不在,演技夸张的说了一句:“夫人不是在这儿吗?”薛良书忙站起来对宋知忆行了礼说:“宋小姐,宋夫人在内室看病,你在这儿等一下吧。”
宋知忆已经说通了榴月,倒也不怕见薛良书了,她点点头坐了下来,默默地喝茶,一句话都不多说,脸上露出高傲的神情。
薛良书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对宋知忆说:“宋小姐在宫里学习五艺,一定很有趣吧?”
“有趣什么?”宋知忆看都没看薛良书。
薛良书直觉这位宋小姐一定是对自己有些意见,他实在有些好奇,便温柔的问道:“小生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宋小姐?还请宋小姐为我解疑,我也好向宋小姐赔礼道歉。”
宋知忆斜眼看了看薛良书,不屑的说:“薛公子为何像女子一般敏感?你我都没见过几面,你怎么会得罪了我?”
薛良书一时语塞,幸好榴月此时走了进来,她一见薛良书就笑着行礼,薛良书连忙回礼,见榴月媚眼含羞,心中不由得一动。宋知忆哼了一声,对榴月说:“你肤色本就不够白净,怎么又不听我的话,穿了这个颜色?真是东施效颦。”
榴月脸色尴尬,忙低头说:“姐姐说的是,妹妹下次一定不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了。”
薛良书微微皱眉,心里有些吃惊,从前没听说过宋家的大小姐这么刁蛮,怎么竟是这样一个霸道的人。再看看榴月,不由得有些同情她。
“我去看看母亲怎么还没来,难道病情严重了?”宋知忆站起身来。
“我陪姐姐去。”榴月连忙跟着起身。
“你去做什么?妹妹不要有事没事都凑到母亲身边,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宋知忆瞪了一眼榴月,对薛良书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榴月坐回座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对薛良书说:“薛公子见笑了,我太笨拙,总是惹姐姐生气。”
薛良书本想置身事外,毕竟是别人家表姐妹的事,可见到榴月可怜巴巴的样子,怜香惜玉的毛病就犯了,又想到宋知忆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未来妻子,他还是问问清楚的好。
“宋小姐。。。脾气总是这样的吗?你好歹是她的表妹,为何她与你说话,如此的不客气?”
榴月一听,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她一边擦泪,一边抽泣着说:“我是哪门子的表妹,在姐姐心里,我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大丫鬟。”她说着露出一截手臂给薛良书看,手臂上面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很明显都是用手掐的。他大惊,有些生气的问:“宋夫人知道她这样欺负你吗?”
“府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呢?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姐姐是夫人宠爱的女儿,我只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孤女,夫人能收留我,就已经让我感激涕零了,姐姐这些,我能忍就都忍着,唯一。。。唯一只有为人做妾这件事,母亲去世前亲口告诉我,将来不管多么艰难,都绝对不许做人妾室。我出身清白,也是读书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虽然不精,却也都有知名的先生悉心教授过,若不是父母早逝,我。。。我又怎会像浮萍一样无依无靠。我既无兄长又无亲人,谁能来为我做主呢?“
榴月梨花带雨,更显得柔弱凄美,薛良书只觉得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身世坎坷可怜的女子,最难得是自己每次见到她,她都笑意盈盈,温柔可亲。他出声问到:“你的婚事不应当由宋夫人做主,你家中可还有长辈?还有,那宋夫人叫你给谁做妾?”
榴月羞涩的低下了头,宋夫人看中的那位公子,榴月心中其实早就十分仰慕,若是能与他结为眷侣,榴月此生无憾。可是,我却不能害了他。”
薛良书听了有些困惑,他知道崔氏有意将宋知忆许配给他,却还不知道榴月会给他做妾,崔氏本来的计划,是由榴月今日将事情向他挑明,诱惑他立刻回府去求薛太保准备提亲的事情。怪只怪薛府没有管家的女主人,崔氏才只能通过薛良书自己来做成这件事。
榴月见薛良书完全蒙在鼓里的样子,装作看了看四周,咬了咬嘴唇,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颤抖着声音对薛良书说:“薛公子,宋夫人好心收留我,有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可是自从上次见你一面,我就知道你是世间难得的君子,你才华横溢,相貌堂堂,我实在不忍心你被欺骗。姐姐其实脾气暴躁,有些臆症,发起脾气来对人又打又骂,夫人怕她嫁不出去,因此才挑选上公子你。她知道你家中人口简单,又没有主母,想让我陪着姐姐嫁到你家,到时候姐姐犯了病让我在旁边多加隐瞒。。。我虽然对公子一见钟情,可是又怎能忍心让公子受到蒙骗,任人摆布。。。请公子千万不要与宋家结亲。”
“什么?!”薛良书气得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我要去当面问问宋夫人!”
这个薛公子果然是个蠢货,榴月在心里想,忙一把拉住了他,恳求道:“宋夫人又怎么可能与公子说出实情呢?到时候不过会说是我榴月挑拨离间,将我打死算数。公子只需找个借口不来求亲就是,夫人也没办法逼你。何苦要与她对峙,得罪了将军府,对公子怕是不好啊。”
薛良书性格窝囊,本也不敢与宋夫人正面起冲突,听了榴月的劝说,坐了下来,问了一句:“那你怎么打算的?”
“夫人疑心最重,难免会猜测是我走路了风声,叫公子知道了什么,我孤身一人,她想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了,自从父亲母亲走了,我就对人世间没什么留恋的了,能遇到公子你这样金玉一般的君子,已经是我的幸运,榴月有幸与公子有过交集,已经很满足了。“
榴月声声凄凉,眼神朦胧,挑动了薛良书的心弦。眼前的女子知书达理,出身清白,最重要的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看着天神一般,充满崇敬和爱慕,他才学普通,在朗坤的年轻学子中向来十分不出众,高门贵女们眼中只有祁寒岭,宋清忆那样的大才子,哪里肯多看他一眼,怎比得过榴月这样的柔情似水。他想到这儿,对榴月开口说:“你家中可还有长辈?”
“并没有。”榴月摇摇头。
“按照朗坤律例,孤女嫁人只需本人同意即可,也就是说,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娶你为正妻,你可愿意?”
“薛公子!”榴月惊喜的站起身,依着他跪了下来:“薛公子真的愿意救榴月于水火之中?”
“快起来,”薛良书伸手去扶榴月,她柔若无骨的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你为我冒险,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将你抛下你管!”薛良书说的铿锵有力,事实上他早就衡量过了,宋夫人从未明白的说出有意结亲的话,他可以装傻充愣,叫父亲来向宋夫人打声招呼就是。宋夫人本就心中有鬼,也不可能为难他们薛府。他既娶得美娇娘,又摆脱了宋知忆,何乐而不为。
榴月给薛良书倒了一杯茶,低声与他商量了几句,心里满是得意,不由得有些感谢宋知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