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定,太子与太子妃缓缓走上殿来,举杯与满堂宾客饮了一杯酒。皇上与皇后对看一眼,皇上将左手覆上皇后的右手,满脸欣慰的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一转眼,儿子就长大了,以后除了我这个爹爹,你这个娘亲,又多了一个媳妇来心疼他了。”
皇后惊讶的看了皇上一眼,心中实在有些惊喜,皇上这一段话,是民间夫妻之间的才会说的闲话,既随意,又亲密,她连忙感动的回应:“恒儿是个有福气的!”
宋知馨端坐在太子的身旁,红衣盛装的她今日格外娇美俏丽,太子不知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她微微一笑,脸上有写不尽的甜蜜。宋知忆见到这一幕,心中一痛,虽然多次试着拦阻,她还是没办法阻止二妹妹嫁给太子,她日后的路,定然会十分辛苦。这些日子,二妹妹对她虽然如同仇敌一般,她却能够体谅,崔氏种下的苦果,最终却要让自己的骨肉去尝。想到这些,宋知忆心中有些纷乱,站起身借口去净手,走出了大殿。
洛怀信捕捉到宋知忆看向宋知馨的眼神,见她神情落寞的离席,也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知忆。”
宋知忆听到声音就笑了,转头去看她的心上人:“伤口可好些了?”
“都好了。”洛怀信走近了一步,“父皇因为我迁怒于你,我们只能到了西北才成亲,那边不比京城,暂时委屈你了。一年以后,我定会还你一个。。。”
“怀信,你为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难道我还会在意这样的事?”宋知忆见他一脸愧疚,连忙打断他。
“我见你方才神情落寞。。。”
“我?那是因为二妹妹嫁给了太子,我为她难过。。。你以为我是。。。”宋知忆惊讶的抬头,与洛怀信专注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她第一次没有立刻躲开,他此刻眼中的眷恋与爱意让她既留恋又黯然,她鼓起勇气将心中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那些事,我都是不在意的,只有一件,我想求你答应。”
“你放心说就是,不管是什么事,也不管有多少件事,我都会答应。”洛怀信立刻回答。
“君子一言。。。你不能反悔了。”宋知忆心酸的说,看着洛怀信嘴角的笑意,艰难的开了口:“我虽心仪与你,却。。。从未想过要进宫。我前世。。。过得辛苦,家中不过两个姨娘,几个通房,就整日里闹的天翻地覆,争风吃醋,没有一日叫人安心。我对薛良书毫无感情,也并不嫉妒他与别的女子亲近,本可以相敬如宾,可最后竟然也成了一对怨侣。我这样的性子,实在无法在后宫左右逢源,更不要说母仪天下,最终怕还是要连累到你。”
洛怀信安静的听着,宋知忆不敢抬头看他,一鼓作气说了下去:“所以,所以,等事情过去了,你重新回宫之后,可否就说你的正妃在战乱中不幸死去,让我隐姓埋名,远离京城,在京郊。。。”
宋知忆听到一声冷哼,停下来抬起头,洛怀信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并未看她,眼神望着远处,开口说道:“宋知忆,你倒是拿得起,也放得下,什么都想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不用问过我的想法。你可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除了你之外,还会娶别的人。我的心给了你,拿不出第二个给别人,我也没有父皇那样的‘本事’,环肥燕瘦,每个都欣赏,每个都宠爱,我只愿与你一人白首到老。更何况,所谓的三千佳丽,不过是各大家族费尽心机送进宫来争权夺利的工具,皇子们本是同根生,却因为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彼此敌对仇视,这样的事情,早就应该停止。”
这一番话,宋知忆听得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洛怀信已经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她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生了气,伤了心,再也顾不上顾及其他,小跑着追上了他,情急之中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怀信,怀信,”她喘着气急急忙忙地说:“是我不对,你不要走得这么快,我还有话要说。”
“你都计划清楚了,还有什么可说?”洛怀信的语气十分生硬,人倒是停了下来,只不过依旧背对着宋知忆,没有转身。
“我哪里拿得起,放得下,我不过是为自己找寻借口罢了。我对你。。。我对你用情至深,根本没办法做个懂事大度的正妃,只要想想你终有一日会有侧妃,会与她们恩爱,我就心痛嫉妒,无法抑制。所以,所以我宁愿看不到,也听不到那样的场面,守着与你的回忆过一辈子,也好过每日每夜都心痛难忍。我没问过你的想法,是我不对,你刚才说的话,我既震惊,又欣喜,可是冷静想想,你若是真的为我做到那个地步,我岂不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朝臣们会怎么对你?你还如何。。。”
洛怀信终于转过身来:“知忆,你方才说的话,我心中甚是欢喜。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管,也不需要担忧。治国治家,本就应该靠男人的真本事,宠幸后宫来平衡各方势力这样的事,我不屑去做。我娶妻,娶的是情投意合的心爱之人,不需要她表面上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背地里委屈隐忍,苦不堪言。更何况,你心地善良,足智多谋,重生之后多次为了朗坤的百姓以身冒险,疫症的事,你功劳最大,光是这些,朗坤就没有别的女子比得上你。”
他本想多说几句,可他们毕竟还在宫中,虽然可以躲避开了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们,可过一阵子就会有巡逻队御林军经过。想到这里,洛怀信停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宋知忆的右脸,说了一句:“我们进去吧。”
宋知忆点点头,擦了擦眼中快要掉下来的泪,与洛怀信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宴席。里面依旧宾客尽欢,太子的笑声格外爽朗,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洛怀信进来的时候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他冷哼了一声,皇后敏感的察觉到,向那边望去,之间大皇子的面上无悲无喜,三皇子喝多了已经离席,因此他身边的座位空着,却没有谁上前同他打声招呼。
宋知忆落座之后,就陷入深思。大皇子心意已决,可她却既忐忑又不安,身为一国之君,却破例不设后宫,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朝廷不是天崩地裂,也差不多了。她难以想象那时的洛怀信身为新君,将会面临多大的困境和挑战。可她也明白,倘若这件事只是因她一人而起,她大不了想办法消失在他身旁,宁肯隐姓埋名,也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冒这样失去江山的风险。可听洛怀信所言,他这样的决定,除了对她的疼爱尊重,还有别的原因:当今皇上将正妻贬为贵妃,另娶高门贵女的事情,她也知道,洛怀信对设立后宫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即使她消失不见,他恐怕也不会改变心意。
“知忆妹妹。”宋知忆正在苦思冥想,温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一抬头,就看到笑意盈盈的温黎。
“温姐姐,你来了。”宋知忆脸一红,连忙站起身,心虚的笑了笑。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就迟了,还好皇上皇后没有怪罪爹爹同我。”温黎眼中并无丝毫敌意。
宋知忆不知道该接什么,楞楞地站在原地。
“我们出去走走吧。”温黎笑着说,“益清在外面等着呢。”
“好。”宋知忆心中的忐忑反而消失了,她总有一日要面对温黎和昔日好友。
走出大殿,益清公主第一次没有蹦蹦跳跳的跑向她,只是站在原地冲她和温黎微笑。她随着温黎走到益清公主面前,有些尴尬的叫了一声“益清。”
温黎见到她们两个不知所措的样子,笑出了声:“这才几日未见,你们怎么就生分起来了!”她将宋知忆和益清公主的手放在一起,又说:“你们这样,反倒叫我为难,有的事,早已经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你们别别扭扭的做什么?”
“黎姐姐?”益清公主看着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不过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的是别人罢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这些年,喜欢我温大小姐的人,被我伤过心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个,这一次,是我还债罢了!况且,我这些日子已经想过,我对信。。。我对大皇子不过是兄妹之情,自己一时混淆不清,闹了笑话。知忆,你哥哥对你真是好得很,他专门托付三皇子去找我,解释了一大通的话。”
“宋清忆?”益清公主惊讶的问。
“怎么,有的人尚未进门,就开始嫉妒起未来小姑子了?”温黎笑着打趣益清公主。
益清公主抬手就轻轻打了温黎一下,她知道温黎对大皇兄的爱恋极深,今日这样说,不过是希望自己与知忆重归于好,为大家找了台阶罢了,她感激温黎的善解人意,也心疼她的贴心大度,却也知道,这件事里本就没有任何人犯错。
”三个女子在月光下拉着手,互相看了看,齐声笑了出来。温黎一边笑着,一边在心中想,信哥哥,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在你身边不远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