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西北之前,洛怀信特意在京郊停留,去看了行宫的钟贵妃。他料想到钟贵妃会不高兴,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将他拒之门外,只是派了宫女传话给他:“贵妃娘娘说她身子不适,就不见大皇子了,免得将病气传给大皇子。”
洛怀信轻轻摇摇头,快步走到了贵妃娘娘的门前,重重的跪了下去:“母妃,孩儿今日就要前往西北,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儿臣绝不辜负父皇殷切期望,此去即使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望母妃多多保重身。。。”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门就砰的一声打开了,钟贵妃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大吉大利!什么战死沙场,话能这样乱说吗?!”
洛怀信轻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扶着钟贵妃走了进去。自己的母妃是什么脾气,他十分清楚。
“你那位宋小姐呢?不是与你同去西北吗?怎么如此矜持,连个面都不肯露?”钟贵妃侧着身子坐下来,并不去看大皇子。
洛怀信早就料到钟贵妃同父皇一样,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宋知忆有所不满,因此特意叫宋知忆在一家茶馆等他。“她本想一同前来拜见母妃,被孩儿拦住了。孩儿与她尚未拜堂成亲,就这样前来拜见母妃,未免对母妃有所不尊,叫外面的人说闲话。等孩儿从西北回来,定然会带她来给母妃好好看看。”
“你是怕我为难她吧,”钟贵妃哼了一声,本想多刺洛怀信几句,但想到自己身为母妃,这样说起儿媳妇的不是来,倒是失了风度,便闭口不谈了。
“儿臣知道母妃担心,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母妃一面。孩儿错了,叫母妃生气担心了!跟我去西北的,都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侍卫,母妃千万不要惦记儿臣。”洛怀信说这,指指门外:“儿臣从宫中带了各式养生药材,母妃记得叫宫女们仔细熬制,天还要冷一阵子,母妃的风寒腿。。。”
“信儿。。。”钟贵妃听得眼圈发红,终于转过脸来,拉起洛怀的手,“母妃不是气你,是心疼你啊!你为了一个如此不懂事的女子,瞒着你父皇和我,做下这些傻事,”
“母妃,儿臣所做之事全是自己的决定,知忆完全不知。当时的状况,她是不得不答应。”洛怀信立刻替宋知忆解释,可惜钟贵妃皱皱眉头,并没有让他说下去。
“总而言之让她做你的正妻,实在是德不配位。你也应当知道你的正妻将来意味着什么。你若真那么喜欢她,日后找个由头让她以侧妃的身份陪伴你左右便是,温黎才是最好的选择,若安是你姨母的嫡女,更是母妃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位子,也不能低过了宋知忆。”钟贵妃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小事,你这次去西北,母妃实在是担心不已,有几句话,要叮嘱你注意!”
洛怀信听了钟贵妃的一席话,在心中不由得想:母妃自己当年就是被人从正妻之位拉下来,成了贵妃,这些年来她心中郁郁寡欢,这样的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可类似的境遇换成了宋知忆,她竟然能如此轻巧的想要让当年的事重演,丝毫不顾及宋知忆的感受,实在让他觉得有些心寒。只是此时此刻若是与母妃争辩起来,对宋知忆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江山社稷全都在等着他去打拼,一众兄弟的生死都决定于他的成败,现在谈论后宫之事,实在是有些滑稽。他于是压住心中的不快,不声不响的听着,等钟贵妃叮嘱完,便起身离开了行宫。
时辰已经不早,洛怀信还没回到茶馆,宋知忆在茶馆心不在焉的喝着茶,心里有些担心。碧烟见她眉头轻皱,低声气呼呼的问:“小姐可是觉得委屈?大皇子为何不要小姐去拜见贵妃,偏叫咱们在这冷清清的茶馆里等着?”
“傻子,”宋知忆轻轻拍了拍碧烟的脸,心里想,不管前生今世,碧烟都是那个全心全意护着她的好丫头,只不过,她嫁的不是那个有什么事都将自己推出来挡着的薛良书了。“大皇子没有告诉贵妃娘娘,就带着伤进宫,自作主张定下了与我的婚事,将心比心,贵妃娘娘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疼,她心中对我定然是很不满意的,大皇子不想让我在贵妃娘娘气头上去拜见她,是在护着我,怕我受训斥。你可明白了?”
碧烟使劲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大皇子对小姐好,比什么都强。只是听说西北生活艰苦,连干净的井水都没有,舀出来的水带着沙子,又苦又涩,小姐跟着大皇子,始终是要吃些苦了,只盼着皇上早些息怒,将大皇子召回京城。”
“倘若不是为了护着我,大皇子也不会激怒皇上,将他遣到西北。再说,那里民风淳朴,不用时刻提防继母的明枪暗箭,我反而觉得轻松些。”宋知忆停下来想了想,脸上带了一丝严肃,又说:“碧烟,你我今日身份都已不同,将来要接触的人,只会越来越复杂。你刚才说的话,若是被有心的人听到了,想如何曲解都行。你千万记着,要慎言谨行。还有,大皇子再怎样平易近人,也都是皇子,你切不可对他有所不敬,而皇上的事,更不是你我能在私下谈论的。”
“小姐放心,奴婢都知道了!”碧烟连忙应下来。
宋知忆等得心急,干脆拿出随身带着的纸笔,练起字来,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她神情恬淡,纤细的手指用力的握着毛笔,专注的写着什么,夕阳照进茶馆,将她黑色的长发薄薄的镀上了一层金色。洛怀信走进茶馆,一眼就看到这样的宋知忆,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只觉得自己奔波半日的疲惫,都在此刻卸了下来。
守在茶馆的众侍卫向洛怀信行礼,宋知忆连忙起身相迎,见他露出笃定的笑,便将心放了下来,也未多问什么。
“茶馆只有点心,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我们这就上路,天黑之前赶到奇鹿客栈。再好好吃饭,行不行?”洛怀信低声问她,宋知忆笑着点头,他的体贴冲散了她即将远离父兄的惆怅,也让她对西北之行有了一丝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