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宋知忆惊讶的问,她以为公主叫她是要说说悄悄话,没想到益清公主附在她耳边说“父皇和母后都歇息去了,与其在这儿和她们虚情假意的说着话,我们不如偷偷出宫逛庙会去。”
“嘘。。。”益清公主轻轻按住宋知忆的嘴唇,笑着说,“现在时间刚好,外面热闹着呢,我们看看就回来。有三皇兄和你大哥在,你放心。”
宋知忆看向宋清忆,见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时也欢喜起来。
“我还是该去跟我后母说一声。”宋知忆还是不太放心。
“不行,我们可是偷着出宫,你别引起别人的注意,叫你家丫鬟在这儿等着,你后母要回府了再告诉她,说我拉着你在公主殿里说话,还没回来呢。对了,我们去把大皇兄也叫来,他难得有空闲可以歇歇。”
“我去叫大皇兄,”三皇子快步走了过去,只说了几句话,就见大皇子看了过来。对上大皇子的眼神,宋知忆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不一会儿,他们就一起走了过来,紧跟着大皇子的还有跟他形影不离的武铭。
“跟着我,先到花房换衣裳,再从西门那边出宫。”三皇子对众人说,转身带路。益清公主冲宋知忆挤了挤眼睛说“花房是我和三皇兄的秘密,我们在那里藏了好几件民间的衣服配饰。”
大家动作利落的换好衣服,准备溜出宫去。西门的三个守卫都很老实,每一次三皇子要偷出宫,他们都会无奈的放行,不敢多阻拦。其实三皇子完全不知道,他和公主之所以能这么轻松的出宫,全是因为皇上早已暗地里下过命令,让守卫宫门的士兵们对他和益清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皇子和益清公主的母妃都去的早,没娘的孩子在这宫里长大,会多么辛苦,皇上比谁都清楚。他当年便是因为没有母妃的呵护,在皇子中间备受欺负。所以皇上对这两个孩子格外怜惜,也格外宠溺。自从益清公主偷出宫差点出了事,皇上便叮嘱守卫们,暗地里派人跟着保护。
走了一段路,大皇子就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武铭。武铭冲着后面说“辛苦大家了,有我保护少爷小姐们,大少爷请你们回去吧。”三皇子听了这句话,惊讶的看看空无一人的后面,又看向大皇子,继而便明白了,益清公主和宋知忆也看了过来。“大皇。。。大哥,是父亲他?”益清公主开口问,大皇子点了点头,伸手拦住了一辆马车。
“父亲其实对我们很好。”益清公主喃喃的边说边上了马车。
“身为人父,这些是他应当做的。”大皇子的声音冷冰冰,大家都沉默了,三皇子他们都能理解大皇子对皇上的怨气,毕竟当年皇后是如何在钟贵妃已经嫁给皇上的情况下,横刀夺爱成为正妻的事,连他们这些小辈都知道的很清楚。
“少爷小姐,小的只能把车停在这儿了,那边就是庙会,马车过不去。”赶车的喊道。
“到了!”益清公主开心的轻声叫出来,一半是兴奋,一半是为了缓和气氛。下了车,只见无数盏花灯挂在街上,小商贩们热情的叫卖着,空气中充溢着香甜的味道,男女老少们手拿着花灯,小食,边走边逛,笑意盈盈。
“这才是真正的中秋节。”益清公主羡慕地说,“你看,他们每个人都笑的那么开心,哪像我们宫里面,人人挂着幅假面具。”
“一个丫头,哪儿那么多感慨。”三皇子拍了拍益清公主的头,“今天咱们就逛个够,想吃什么,三哥给你买。”
益清公主笑了起来,回头调皮的问宋知忆,“知忆,你想吃什么?三哥的银子可多的很。”
“知忆,知忆?”益清公主唤了好几声,宋知忆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益清公主,傻乎乎的说了一句,“花灯真好看啊。”
前世,宋知忆从未有机会逛过庙会,成亲前崔氏说大家小姐不应当去凑这样的热闹,不让她去,大哥几次要带她去赏月,都因为崔氏“巧合”的找她有事,而没有去;成亲后,薛良书每个中秋都要带上榴月一起看灯,她不屑于看着榴月在自己面前跟薛良书撒娇演戏,干脆让他们结伴出去,自己留在家里算账,做事。
宋清忆见到妹妹难得天真的样子,心里一酸,对着宋知忆说“喜欢我们就多买几盏回家去。”
“老板,每个样式都要一盏。。。”,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来。大家都不禁回头去看,说话的是大皇子,他不自然的咳了一下,看着益清公主说“我是说,益清。。。”
益清公主笑着说“大哥也想请客?我今儿可省了银子了。”
众人都笑起来,益清公主和宋知忆走在前面,三个少爷走在后面,一个个摊位的逛起来。益清公主停在卖首饰的小摊位前面,一对青年男女也走了过来,年轻女子仔细的挑选着发钗,她身边的男子偏头望着那女子,耐心等着她,时不时温柔的与她低语。他们两人打扮寻常,相貌普通,通身上下却好似被幸福的光晕包围着。益清公主羡慕的看了一阵子,低声问“知忆,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人?”宋知忆惊讶的抬眼看公主,使劲摇了摇头“没有。公主呢?”益清公主咬了咬嘴唇,轻声在她耳边说“有,以后才能告诉你。”
逛得累了,三皇子带众人去了他熟识的酒楼。待众人坐定,酒楼的老板弓着身子进来,双手端着一壶酒,对三皇子点头哈腰的说“三爷,这是咱酒楼酿的桑落酒,今儿个开的封。”三皇子点头表示赞许,老板放下酒,退了出去。
桑落酒是用桑落泉水酿成的上等好酒,三皇子高兴的给每人都斟上,举起杯子道“虽道月圆人不圆,可喜知己近在前。来,喝酒!”宋清忆忍住笑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大皇子倒是先笑了:“三弟,好好说话便可,作诗就不要强求了。”三皇子憨笑着说“大哥今日就不要笑话我的学问了,平日里还不够被书呆子烦的。”宋清忆也笑着说“三皇。。三少爷,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宋大哥明明学识渊博,三哥哥偏要叫人家书呆子,我看你呀,应该叫二傻子!”益清公主插嘴,大家都忍俊不禁,笑着把酒干了。宋知忆被这轻松欢乐的气氛影响,也破天荒第一次喝了这么烈的酒,只觉得又辣嗓子又痛快。
包厢里的窗户大开着,能看到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街上的人们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众人都卸下了心事,把酒言欢,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楼老板亲自来上了一壶又一壶的好酒,宋清忆也没那么拘着自己了,朗声吟起诗来,益清公主目不转睛望着他,心中的爱慕更深。宋知忆早就不胜酒力,依在公主身上,谁说话她都跟着痴痴傻傻的笑。大皇子的酒量岂是这小小几壶桑落酒能灌醉的,他笑眼看着这三个人,年轻多好,有血有肉,爱说爱笑,自己虽然未满二十,却早已觉得满怀沧桑了。
三皇子打开窗望了望,见外面的人们开始放天灯向着月亮许愿了,兴奋的说:“我去下面看看,一会儿就回来。”朗坤讲究,放天灯的时候许愿要越大声越好,被天上的神仙听到了才能够实现。外面此时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人们的喊声:
“愿我父母身体安康!”
“愿红儿早日归家!”
“愿家中老父早日病愈!”
此起彼伏的声音,吸引了屋中的人,连在一楼守着的武铭也都听到了,他想跟着许个愿,却知道他心中那个愿望,大概永远也不能实现,阻挡他的,除了这愿望本身的艰难,还有他自己的良心。
益清公主走到窗前向外看,美丽的天灯慢慢升起来,飘向天边,十分壮观。公主忽然双手合十,对着窗外大喊:
“愿母亲在那边平安喜乐,不要惦记女儿。。。”她停了下来,双眼已经蕴含着泪水。大皇子立刻起身去安抚益清公主,喝多了酒的宋知忆并未注意到公主哭了,她也笑嘻嘻的走到另一个窗子前,喊道“愿这一世不再重蹈覆辙,愿母亲在天上保佑我和哥哥。。。”说着咯咯笑起来,转身对着旁边的大皇子说道,“哥哥,大哥哥,我前世对不住你,你心中想念母亲,唤我去赏月,我还对着你说出那样的话,我真该死,对,我也死了一次了,重生一世,我绝不让你伤心,让母亲在天上担心我们了。”说着呜呜的哭起来,惊得益清公主都忘了难过,瞪大了眼睛看着宋知忆。
宋清忆连忙上前来拉宋知忆,一边拉她一边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睛,谁知道宋知忆哭倒在大皇子怀中,怎样也不放手。宋清忆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将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大皇子身上,越哭声音越大,完全停不下来,他差点要给大皇子跪下来。大皇子摇摇头,对宋清忆说“宋兄不必担心,醉酒之人不应怪罪。你坐一下吧,她哭一阵子就会累了。”宋知忆手里握着大皇子的袖子,一边哭一边继续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低声说着话。
益清公主本来就喝了许多酒,又被宋知忆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也哭了起来。坐在旁边的宋清忆见公主眼睛微红,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到公主今日许的愿,她也跟知忆一样,从小就没了娘亲的疼爱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伸手拿袖子替公主擦去了泪痕。这样的举动只不过一瞬间,却同时惊住了宋清忆和公主。
宋清忆立刻就要下跪,公主却拉住他的袖子,声音颤抖的说,“宋大哥,你曾经说过,大皇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拿命去还都肯,你可知道,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如果没有你为我挡刀,我早就被贼人害死,又怎会等到大皇兄来救我们。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对你。。。我知道身为公主,我无法自主我的婚事,可我却想试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宋清忆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公主难为情的满脸通红,摆摆手说“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了,你并不钟意我,就当我说了胡话。。。”
“公主,”宋清忆斟酌了半刻,大胆望着公主的眼说“公主对知忆如同闺中密友一般亲近信任,我今日就斗胆对公主说出真心话。我生母去世的早,知忆幼年受后母的欺骗挑拨,与我并不亲近,因我无法继承父业,父亲对我也十分不喜,我从小到大,每一日想的都是如何努力读书,将来有所成就,给母亲争一口气,让父亲高看我一眼。近日我方才得知,知忆被后母欺负,处境艰难,我这个大哥哥还曾误以为后母对知忆很好”,宋清忆叹了一口气,又说“我要做的,要顾及的,都很多,对儿女之情,暂时不敢想也不曾想过。公主是朗坤的明珠,对我这样的小小人物,过些日子就会忘怀,朗坤有太多的优秀男子,值得公主去挑选。”
“宋公子,宋大哥,你并不了解益清,就这么看低你自己,看低我吗?我不会烦着你,更不会勉强你,但你也不要把我看成情窦初开的天真女子,我见过多少人中龙凤,早已懂得识人认人,你虽想出人头地,可对我三皇兄却从未刻意巴结,反而不惜惹他不高兴,也要真心督促他读书,你在皇室权威面前,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却在生死关头,为了救人甘愿牺牲自己性命。救了我这个受父皇宠爱的公主,你本可借此机会得到更多,却从未在父皇和大皇兄面前表过功。所以,我对宋大哥,不是一时头脑发热,除非你有了意中人,不然,我对你就一时一刻也不会忘记。”
宋清忆听了公主的肺腑之言,心中大震,一时无法回应,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着。
包厢那边的大皇子,顾不得嫌弃宋知忆的眼泪,反而对她说的话十分感兴趣。这个宋知忆,浑身充满了矛盾点,努力想要表现的精明,可大部分时候却不够圆滑,甚至有不谙世事的天真。她对朗坤的几件大事提前就知晓了,却不肯说出她知道这件事的方式。现在酒后失态,言语间竟然屡次用到“前世,重生”这样的词。她身上的秘密这么多,却还这么不小心,今夜如果听到这些话的不是他,是别人,她就会有大的麻烦了。
三皇子回了包间,看到的就是这样奇怪的场景,益清公主和宋知忆哭的哭,醉的醉,大皇子和宋清忆像两个木头一样直直的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摇头笑道:“就不应该给她们洛桑酒,一个两个的醉成什么模样!”大皇子一行人下楼,同守在一楼的武銘汇合,上了在外等候的马车,先送宋清忆回了府,接着回了宫。
“我哪里醉了,”益清公主红着脸说,“我只是一时触景生情而已。”
宋知忆哭了一阵子,这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皇子看了宋清忆一眼道“你带个醉酒的妹妹回将军府,别人难保不会趁机说她的闲话,就让她跟益清回宫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益清连忙点头说“大皇兄说的是,我明日派人把知忆送回府,宋公子放心。”
一行人搀扶这宋知忆下了楼,同守在一楼的武銘汇合,上了在外等候的马车,先送宋清忆回了府,接着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