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是朗坤国五年一次的盛典,先由帝后在卯初前往白山寺烧香拜佛,再回宫大庆三日,第一日是歌舞宴,有资格参加的,只有皇亲国戚,还有一些国中重臣,以及外国使臣。每次大典都会由几场壮丽的舞蹈开始,领舞的必须是朗坤的公主。上一次大典领舞的是长公主,今年的大典,长公主已经远嫁他国,则由益清公主领舞。
莫项城本来选了朱红色的舞衣,不知为何后来却换成了花青色,在公主的独舞部分,还加入了剑舞的动作。虽然并不符合羽衣霓裳舞的特色,却被益清公主演绎得别具风格。
观礼的特印皇子坐在多奕国国主身边,他向来对艳丽柔媚的舞娘情有独钟,益清公主的打扮十分清丽,剑舞的形式也毫无柔媚可言,意料之中的并未得到特印皇子的青睐,谁知他的父皇转过头来低声对他说:“父皇帮你向朗坤国主讨来这位公主如何?”
“儿臣可不喜欢她。”特印皇子摇摇头,“咱们在这儿还有几日呢不是?儿臣要自己挑一个称心满意的女子回去。”
“你的侍妾还不够多?讨个公主回去伺候你,那可非同一般,你就听父皇的没错。”国主呵呵笑着端起酒饮了一口。坐在他们身边的三皇子是习武之人,可听风辨音,将两父子刚才的对话全都听到了,强忍住才没有发声。
大典的第二日,陪父皇和各国使臣用了早膳,三皇子就往柔福殿里去,宋清忆正巧进宫来准备大典第三日的辩赛,撞见急匆匆的三皇子,连忙问道:“三皇子这是去哪儿?”
三皇子见是宋清忆,一把抓住他说:“正好,你跟我来,一起想想办法。”
宋清忆糊里糊涂被三皇子一路拖到了柔福宫,大典期间不用上五艺,公主提前说好了,叫宋知忆早早进宫来陪她说话,她正在寝宫跟宋知忆绘声绘色的讲昨晚宴会的盛况,听宫女说三皇子和宋公子来了,连忙整理了衣衫,到正殿去见人。
三皇子没等她开口,就叫宫女们都下去了。
“三皇兄,出了什么事?”益清公主好奇的问。
三皇子把昨晚听到的对话讲了出来,益清公主一下跌坐在凳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皇上找个理由推了呢?皇上和皇后对公主那么宠爱,一定不会答应吧?”宋知忆着急的说。
三皇子和益清公主对看了一眼,益清公主面色苍白,开口说:“父皇对我确实宠爱,只不过,多奕国勇猛善战,这次国主放下身段来参加大典,父皇一心想要与他们结交,相比国事来说,我一个区区公主算得了什么。当年父皇对长公主的宠爱更甚与我,还不是让她远嫁他国,再也不能回到故土。”
宋知忆听了,心里也跟着一沉,前世益清公主并没有嫁给特印皇子,这一世,难道又有什么被改变了?
“你放心,哥哥不会看着你嫁给那个废物。大不了,我就派人去把他给打残了。”特印皇子不仅好色还十分残暴,三皇子这几日对他了解越深,就越厌恶他。
“三皇兄说得什么孩子话,难道我一个不够,还要把你也赔进去不成。”益清公主眼含泪水,仰着头并未让它们落下,凄惨一笑说:“我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倘若他们自己放弃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清忆忽然插话。
“自己放弃?那怎么可能?”三皇子摇头。
“我们想办法让他们放弃。”宋清忆又说,“让他们觉得娶了益清公主有害无益。”
三皇子的眼睛亮了:“你是说?”
“是,三皇子若是刻意与他交好,不经意让他知道,益清公主身患恶疾,皇上急着将公主嫁出去。。。”宋清忆边说边想。
益清公主的神采又回到了脸上,宋知忆崇拜的望着大哥哥,心里满是骄傲。
“我明日就约他一起饮酒,装作喝醉说漏了嘴。。。”三皇子兴奋地说。益清公主高兴的上前握住了宋知忆,低声说:“知忆,这件事若是成了,我怎么谢谢你和你的大哥哥都行!”
“不对,特印皇子容易骗,他父皇却不是轻易能哄骗过去的。单单说公主身有恶疾,怕不足以让他们放弃。”宋清忆打断了他,“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好好计划。”
益清公主朝他望去,只见他背着手慢慢踱步,想了一阵,清秀的脸上忽然满是自信,他轻轻的笑了,瞬间像是点亮了整个宫殿。
他将计策娓娓道来,末了说:“这件事虽然多少会伤到公主的声誉,但是多奕国山高水远,即使有些谣言,也传不回朗坤来。更何况,国主和皇子应该也不会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到处乱说。”
益清公主立刻摇头说:“我不在乎,只要不用嫁给他,我名声扫地也不会在乎!”
“我一会儿就约他出宫,只是你准备辩赛的时间要耽误一些了。”三皇子拍了拍宋清忆的肩膀。
“辩赛我还是不参加的好,我今明两日在特印皇子面前演戏,必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辩赛他也会观看,难免引起他的注意,节外生枝就不好了。皇上那边,就请三皇子帮我隐瞒,就说我伤势未好,担心发挥失误,给朗坤丢脸,只好退出。”
“那怎么行!”益清公主摇头,“明日的辩赛,朝中重臣都会观看,以你的才华,必然能一辩成名,对你未来的仕途何等重要!”
“就是,我们换个人好了,不一定非要你去做这场戏。”三皇子也说。
“多谢三皇子和公主,辩赛不过是一场比赛,更何况朗坤还有许多辩才,祁寒岭祁世子的才华就高于我,我参加也不一定会赢。时间紧迫,现在去找别人,还要符合身份的,恐怕难上加难,事不宜迟,三皇子还是快去约特印皇子吧!”宋清忆说着站起身来。
益清公主心中震撼,不知说什么好,宋知忆默默的想,她有一位这样高风亮节的大哥哥,母亲在天上,一定十分为他骄傲吧!
三皇子出了柔福殿,先派人快马出宫去布置,又派人在宫里打探了一番,就冲着马场奔去,特印皇子果然在那里。
“皇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骑马?”三皇子装作惊讶的问。
“你那几位皇兄皇弟的,都各有事情要忙,二皇子邀我去品茶,我对那个可没什么兴趣。”特印皇子回道。
“品茶?男人要饮就饮酒,我别的比不上几位皇兄,这宫里宫外的,哪儿有饮酒作乐的地方,我可比他们谁都强!”
特印皇子果然有了兴致:“真的?三皇子还不快尽尽地主之谊,带小王我去快活一番!”
三皇子勉强忍住心中的厌恶,挂上一副笑脸道:“瞧瞧,终于让我等到一位志同道合的!”
他带着特印皇子出了宫,快马到了一个酒楼,直接往楼上走。
楼上的有两个单间,一大一小,三皇子径直走进大的那间,却见到一人在里面坐着,显然喝的大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问:“你们是谁?程兄可来了?”
店小二一个劲儿的给三皇子赔礼道歉:“小的知道您是咱们这儿的常客,只不过这位公子已经。。。”
三皇子并不理会,上前拉着那喝醉的公子道:“宋清忆,你看清楚我是谁,明日就是辩赛,你还在这儿喝酒!”
“辩赛?我去哪门子的辩赛?我若是赢了,皇上还不立刻找着借口把益清公主那个克夫的女阎王赖给我!”宋清忆醉醺醺的小声嘀咕,三皇子和特印站的近,全都听清楚了。
三皇子立刻转身对特印公子说:“我们去隔壁那间。”
身后的宋清忆捂着嘴要吐,店小二连忙把他搀扶出去了。
两人坐定,特印皇子忍不住问:“刚才那人是?”
“是我们朗坤一位将军之子,学识不错,有点名气。平日里也算文雅,想不到喝醉了酒是那副德行。”
“他刚才彷佛说,益清公主。。。”
“什么?我怎么没听见,你听错了,益清皇妹人美心善,在我们朗坤人人爱戴。”三皇子敷衍过去,“皇子别管那无关紧要的人了,这儿的酒最香醇不过,我今日就请你饮个痛快!”
特印皇子按下心中猜疑,与三皇子喝起酒来。
过了一阵子,三皇子的手下神色紧张的进来,说是大皇子有事叫三皇子回宫,三皇子一脸扫兴的样子,对特印皇子说:“我那个大皇兄,一时一刻也不叫我放松。这条街上有许多好玩的,我还想带你品品舞坊的舞娘呢。。。哎,真是扫兴。你怕也没心情逛了,就同我一起回宫吧。”
特印皇子本就是个荒淫无度的,听说这宫外有这么多去处,哪里愿意就这么回宫,他带的侍卫多,也不怕出什么意外,立刻回道:“三皇子先回宫吧,我再逛逛。”
三皇子一脸明了的样子:“好,兄弟也早点回去,你是我领出宫的,可别出什么事,要让父皇知道我带你来了这条街,怕是会打死我!”
特印皇子连声保证,三皇子才放心的走了。
自斟自饮了一会儿,特印皇子下了楼,竟然看到之前喝醉的人还在店里跟店小二纠缠。
“客官您今儿喝的太多了,您怎么又回来了?”店小二无奈的说。
“我怎么不能回来?我付的酒钱还没喝回来,我怎么不能回来。”宋清忆一把把店小二推到了柜子上。
“酒钱我给您退回去,您家住哪儿,我找人把您送回去。”店里的人见有人耍酒疯,都纷纷站起来走了,店主着了急,赶紧抓了几锭银子,对宋清忆说。
“我住哪儿?我马上就要住到阎王殿了!益清公主那个女阎王,害死了两个世子还不够,这又赖上我了!”宋清忆大声的说,店家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小的只能来硬得了,得罪公子了。”
特印皇子忙上前说:“慢着,你随我来,我请你喝几杯。”
宋清忆听了,抚掌大笑:“程兄,你来了!我今日等了你许久,你怎么才来!”说完上来就拉着特印皇子往楼上走。
特印皇子与宋清忆坐回包间,他给宋清忆到了一杯酒,问道:“你说那益清公主害死了人?”
宋清忆听了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程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怎么还是不信我!那益清公主命中带煞,生来克夫,李家世子刚有尚公主的意思,就被她给克死了,皇上不信,又给她找了一位,就是年初暴死街头的那位冯世子,之前一直好好的,刚刚跟公主议了亲,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大街上了。后来皇上找了高僧为她占卜,说公主前世冤死,带着怨气投胎,若迟迟不成婚,恐怕会反过来克父母。皇上急着把那女阎王嫁出去,她不过在宫中见了我几次,就对我死缠烂打,非我不嫁。。。”宋清忆说着又拿起一壶酒猛灌。
多奕国比朗坤更加深信神鬼之说,特印皇子听了这样的事情,立刻坐不住了。
“公主克夫,按说应该是宫廷秘事,你怎么会得知?”
“程兄今日是怎的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母亲是谁?她是崔淑妃的亲姐姐啊!崔淑妃得知我被公主缠上了,就立刻传母亲进宫,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叫她想办法,我母亲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赔上全府人的性命去违抗皇上的指婚?”宋清忆举起一杯酒,塞给特印皇子:“程兄,喝!我母亲听崔淑妃说,大典之后皇上怕就要赐婚了,若是不出意外,你以后怕是见不着我了!”说着竟然呜呜的哭起来。
特印皇子再也坐不住了,他推开烂醉的宋清忆,站起来就往外走。飞身上马回了宫,立刻去找多奕国国主。
多日旅途劳顿,国主正在闭目养神,见自己最宠爱的皇儿慌里慌张的走进来,忙问道:“怎么了?”
特印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国主听了沉思片刻,便道:“这样的事,在我们多奕国也发生过,益清公主之事,父皇不能让你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