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鱼沉由地道穿越皇陵迷宫离开女神峰,背着竹篓独自一人在峰谷间寻找秦思农所绘的植物。
她兜兜转转半个时辰,终于遇上由紫青双煞带队的一行人,鱼沉见自己可能被包围,迅速从怀里掏出一物,甩手掷向挽紫,接着转身就走。
挽紫见来袭之物不似暗器,速度也不是很快,顺势将那东西接住,握在掌中一瞧,她和青丝齐齐瞳孔收缩,好不奇怪。
挽紫对身后众人道:“你们留在原地,我和青丝去追。”
双煞紧随而去,三女一前两后在荒谷间绕了几圈,鱼沉将青丝、挽紫引至一处僻静的断头谷,谷内蒿草有一人多高,人隐身其间几乎看不见,她这才停下,转身面对。
挽紫上前举着鱼沉抛来的一枚铁签问道:“这东西是你的?”
鱼沉屈身一拜道:“不服令持有者沈鱼沉,拜见不服堂女门神。”
挽紫、青丝彼此一瞧,都不知该惊喜还是该怀疑,短短两天工夫,另外两枚不服令的持有者先后现身,身份一个比一个离奇。
挽紫道:“你确定没认错人?我们是灵峰皇宫女帝侍女。”
沈鱼沉笑道:“这还用确定嘛,主人指引我见过你们,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青丝不想和她继续在身份上纠缠,能持有不服令就足以说明问题,问道:“你是主人安插在女神峰的卧底,布置了什么任务给你?”
沈鱼沉摇头道:“没有明确任务,他让我在觉得适当的时候自己选择该做什么,我认为现在就是适当的时候,因为秦思农来了。”
挽紫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沈鱼沉道:“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没有告诉他。因为从第一次朝堂辩贼起,我就很怀疑、很迷惑,甚至很迷茫。他昨天主动要求在女神峰里当花匠,得到慕容金铃许可,我这才有机会出来找你们。”她将秦思农所绘的植物图递给双煞。
挽紫道:“现在见到我们了,你有什么想法?”
沈鱼沉道:“我不知道,所以必须先见到你们,主人对你们应该有所交代的吧。”
挽紫道:“保护好秦思农就是我们的任务。”
沈鱼沉道:“现在这也是我的任务。方九娘你们遇上了吗?”
青丝道:“遇上了,里面的情况我们已经有所了解,想要潜入救人似乎很难,可现在有了你会不会容易很多。”
沈鱼沉摇头道:“皇陵迷宫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绕过机钥女潜入几乎不可能,何况还有天街屏障,一旦进来就会暴露,你们想要进去只能伪装成女神峰的女帮众和战奴,而且要快速行动,不然会被识破。”
挽紫道:“这些暂时不详细讨论,我们最想知道的是秦思农的想法,你要帮我们去问清楚,还有慕容金铃野心太大,又可能和主人和点渊源,我们不知该如何拿捏。”
沈鱼沉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取得他信任,让他相信我是不服堂的人,他身边还有段懿德、方静和司空皓月,不完全取得他们的信任不可能问出结果。”
挽紫、青丝又彼此瞧了瞧,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现在忽然变得有些难,如何让秦思农相信沈鱼沉是自己人,双煞商议之后,告诉沈鱼沉如何解释。
沈鱼沉笑道:“原来你们也不确定他到底是谁。”
挽紫道:“他要么实在掩饰和伪装得太好,要么就真是秦思农。”
沈鱼沉低头四顾,指着地上一块形状比较特殊的石头道:“记住这块石头,以后我们就在这交换信息,慕容金铃一直对我很信任,今天我一个人出来必然引起她的怀疑,咱们以后除非特殊情况,不宜见面,不服令我也不能再带回去,留在你们那。”
沈鱼沉说完返回女神峰,穿过“幽静峰”洞门回到皇陵迷宫前,在密室外先让机钥女从墙缝里看清自己,随后施展手势暗语,秘道开启,果然另一端花羞和月闭正在等,两女拦住沈鱼沉。
花羞道:“鱼沉姐,峰主有令,即日起任何进出女神峰的人都要搜身严查,包括我们护教四女神在内,你今天还违规一个人出去寻找植物,我们不得不严格执行峰主的命令。”
沈鱼沉将竹篓放下,平举双臂道:“搜吧。”
花羞搜身,月闭检查竹篓里的植物,甚至连泥土都不放过,确认没有异常物品之后花羞才朝沈鱼沉点头道:“师姐可以上去了。”
月闭则忽地问道:“师姐在外面没遇上什么可疑之人吗?”
沈鱼沉道:“确实遇上了,是段懿德的手下和灵峰女帝的那帮人,她们见到方九娘之后估计很快就会找上门,这件事已在峰主预料之中,量她们也不敢进来。”说罢,见两女并不说什么,她这才施展轻功登上天街,等了等不见有人尾随上来,这才走向秦思农和段懿德所在的两座僻静窝棚,她当初安排两人远离其他战奴也是刻意为之。
沈鱼沉把竹篓放在秦思农面前道:“今天就找了这些。”
秦思农朝竹篓里探头一瞧,微微皱眉道:“这些…是我画给你的吗?”
沈鱼沉再次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在替你们找人,没心思找草。”
段懿德立刻警惕道:“我们似乎没有让鱼沉姑娘找任何人。”
沈鱼沉转向秦思农笑道:“挽紫告诉我一件事,说第一次朝堂辩贼之前,你给苏倩茜送了一件礼物,用红绳绑了两只蚂蚱。”
秦思农目光一扬,笑道:“哦?这是什么情况?挽紫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沈鱼沉道:“因为我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是不服堂的人,你哥秦伤怀亲自安排我来这卧底,现在轮到我发挥作用了。”
段懿德道:“鱼沉姑娘,这话就不好说了吧,就凭你刚才那一句话,我们太难相信你。”
沈鱼沉道:“我有信物,可秦思农肯定不认识,我已经交给挽紫、青丝,她才把刚才那个小秘密告诉我,以此证明我的身份。”
秦思农道:“嗯,我信!这件事的确知道的人很少,无论小红、小白还是安心、安然都是我能相信的人,她们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沈鱼沉道:“她们就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思农道:“我们想要干的事因为你的出现瞬间就有了巨大的转机,我要推翻慕容金铃在女神峰的统治,她要做女帝梦我不反对,但不能打灵峰或宁宜的主意,女神峰不能掌握在她手里。”
沈鱼沉默默地瞧着他,隔了片刻才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秦思农道:“有我的一半。”
沈鱼沉执意问道:“另一半呢?”
秦思农道:“来自我哥秦伤怀,他和我说过的话不多,其中就流露出对女神峰矛盾的情愫,他不希望女神峰继续这样下去,拐骗儿童、圈养战奴、控制妓院、称帝的野心最终会毁掉曾经是一方净土的女神峰。”
段懿德道:“鱼沉姑娘,似乎秦伤怀当年安排你进女神峰就已经有了这个用意,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鱼沉道:“我真笨,直到今天才明白他‘没有任务的任务’。可能性存在,但有多大我还不能保证,我能保证的是全力以赴帮助你们完成这个任务,虽死而无憾。”
秦思农道:“不用你死,我们一起努力去做。”
沈鱼沉道:“在她眼皮子底下谋反并不容易,如果你们试图在内部打探女神峰的秘密那赶紧停下,女神峰里有不少慕容金铃的死士,人与人之间也相互监视,一旦发觉你们有意打探一定会警觉、会告密,慕容金铃就会马上怀疑你们,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一切准备工作都让我来,适当的时候替我转移她的注意力和视线就行。”
秦思农道:“行啊,我们立刻中止调查,随时帮你的忙。”
沈鱼沉想了想道:“我现在想到最难的一件事还是你体内的蛊毒,那枚铁笛她从来不摘下来,还能诱发所有人体内的蛊毒,特别是你那种毒的解药,我几乎就没见过。”
秦思农环顾四周后道:“这件事你去找挽紫、青丝,我的毒安心、安然早就解了。”
沈鱼沉霎时大喜道:“真的?”
秦思农微笑点头,沈鱼沉长舒口气道:“真是天助我也。好啦,我已逗留太久不能引起任何人怀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有什么事咱们再联络。”
沈鱼沉走后,段懿德问道:“贤弟,你真的相信她吗?若有诈,我们前景堪忧。”
秦思农道:“我信。”
几天后,慕容金铃找沈鱼沉问道:“这几天有什么情况?”
沈鱼沉道:“回禀峰主,秦思农和段懿德安分守己,这几日都在各处选址布置花坛,几乎不和任何帮众说话,并无异动;方静和司空皓月住在天宫无所事事,和秦思农、段懿德见面六七次,都在我们监视之中,同样没看出有什么异状。”
慕容金铃再问道:“外面呢?”
沈鱼沉道:“因为要替秦思农出去采集植物,我们出去的比较频繁,可以判断外面天眼盟和灵峰的人已经找到灵峰洞口,不过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窥探的举动,而是驻守在峡谷里继续观望和等待。”
慕容金铃继续问道:“灵峰苏倩茜那有什么动静?”
沈鱼沉摇头道:“毫无动静。”
慕容金铃道:“鱼沉,整个女神峰里你和雁落她们四个几乎陪伴我长大,是我最可以信赖的人,如今秦思农、段懿德四个在里面,天眼盟和灵峰的人在外面,我这一步的确走得有些冒险,但为了女神峰能早日走出去不得不铤而走险,希望你们睁大眼睛,杜绝一切危险和危机,先熬过这二十天。”
沈鱼沉道:“属下明白,只是…只是如果苏倩茜无动于衷,秦思农又真的是秦思农,《至善笔记》不在他手里,段懿德、方静还有司空皓月又都各怀心思,我们留他们在这始终是个隐患。”
慕容金铃叹了叹道:“咱们也只能等待,然后再想办法,不过秦思农和我司空皓月师妹必须在我手里。”
沈鱼沉点点头,不再多问。
慕容金铃目光一扬道:“你去把李静峰给我叫来。”
沈鱼沉道:“是,对了峰主,这十天的出入印式是什么?”
慕容金铃想了想道:“金刚大惠。”
沈鱼沉离开天宫在地狱找到李静峰,李静峰虽是头甲战奴,却没资格随时上天宫见慕容金铃的,唯有等待召唤,慕容金铃一个月也就召唤他两三次,还未必每次都上床。李静峰在灵峰国已然家破人亡,慕容金铃是他仅剩的靠山。
沈鱼沉继续下天街进入皇陵秘道,站在密室墙前道:“机钥女,这轮的印式是‘金刚大惠’。”
密室里透过墙缝朝外观察的女子道:“是,金刚大惠。”
沈鱼沉佯装朝回走了一步,然后又退到墙缝前道:“机钥女,你爹三七的事峰主告诉你了吗?”
机钥女蓦地一愣,这话本不该从鱼沉嘴里说出来,可她鉴于鱼沉的身份低声道:“峰主说他去灵峰国执行任务,不幸殉教,尸骨难收。”
沈鱼沉道:“你常年值守在此,可看见你爹出去过。”
机钥女道:“我也有不在的时候,鱼沉护教到底想说什么?”
沈鱼沉道:“你爹并没有离开女神峰,而是被慕容金铃骗上天宫杀害了,由李静峰动手剔除全身血肉脏器变成一具骨架。”
机钥女在密室里心潮翻涌,她相信慕容金铃做得出这样残忍的事,沉默片刻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鱼沉道:“她从一人峰下挖出秦伤怀的尸骨带回来你是知道的,你爹和秦伤怀是同一期的三甲战奴,两人又都练的女神峰武功,她认为两人的骨骼磨损程度相似相同,所以你爹就成了她用来验证秦伤怀的比较,两具骨骸至今还在天宫里。”
机钥女的声音轻微颤抖道:“那…那她如愿了吗?我爹的死有没有价值?”
沈鱼沉道:“完全没有,她的一面之词没有人信。”
机钥女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有什么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