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秦思农被绑架到灵峰上的事件并没有在朝中发酵,谢无忌、李林辅、李静峰等依旧不痛不痒奏报女帝招亲之事,不过谁都看得出这几天苏倩茜心不在焉,神情恍惚,也只有谢无忌心里明白,她在灵峰上见到了又一个疑似“秦伤怀”,心里正乱。谢无忌早已隐约意识到苏倩茜对秦伤怀的感情很是复杂,但绝不是入骨切肤的恨。
这几天,苏倩茜竟也没去看过秦思农,反而方爱农和姬妃跑得比她勤。
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已是深夜时分,苏倩茜披着斗篷走出寝宫,命安心、安然和她一起去花园。安心、安然心道不好,憋了这几日她这是要干吗?这个点去花园,秦思农早就已经睡着。
三人来到花园,小红、小白正是轮流值守,被苏倩茜唤到面前道:“你俩准备一下,我要你们出趟宫,出个远门。”
青丝、挽紫皆是一愣,瞥着安氏姐妹,她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自己要出宫的消息,显然安心、安然也不知道苏倩茜要她们出宫干嘛?
苏倩茜道:“别愣着,快去准备,我在这等你们,一刻钟时间总够了吧。”
青丝、挽紫忐忑告退,两人唯有见机行事,准备好一应物品,斜挎包袱回到花园。
苏倩茜扔给她们沉甸甸一包银两道:“拿上这个。”
金银相碰叮当作响,小红面露难色道:“陛下,这是要赶我们走吗?”
安心、安然更是紧张,就见苏倩茜环顾四女道:“都别紧张,这不是你们的遣散费,而是秦思农大叔将来的生活费,足够他逍遥下半辈子的,你俩天一亮就带他一起乔装出宫离开灵峰国去康圣国,你们的通关文牒都在里面。”
安然率先问道:“陛下要赶大叔走?”
苏倩茜继续对小红、小白道:“你们负责他一路上的安全,帮他在康圣国定居下来,确定没有被跟踪,也没有人认得他这张脸,绝对安全之后再回宫向我复命。我不是要赶他走而是要给他一个安定的环境,从此远离是非恩怨。”
安然略有些愤慨道:“就因为灵峰上的那个面具客,你就下决心要赶走大叔吗?恕我直言,我们几个私下都觉得他不可能是秦伤怀。”
“证据呢?”苏倩茜轻喝道,“你们是有真凭实据,还是凭直觉?”
安心见安然情绪有些起伏,抢着道:“我们没有证据,那陛下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面具客就是秦伤怀,冷氏父子说白了都是糊涂的混蛋,武功比智商高一大截,他们情急之下的胡乱吼吼不能当真。”
苏倩茜冷哼一声道:“证据?他的面具就是最好的证据!除了国难之夜,我曾经有一次在灵峰上蹲点等他,他就是戴着那张大小眼的可笑面具上山,我当时又惊又喜笑出声,他见被我撞见也是从同样的位置跳下悬崖,从此无论我怎么蹲点都见不到他,面具就是我确认他是秦伤怀最直接的证据。”
安心、安然和小红、小白齐齐哑口无言,苏倩茜言之凿凿不像胡说,而她们四女做为秦伤怀的“身边人”却从来没见他戴过这么可笑的面具。
苏倩茜见她们不做声,站起身来到假山后小屋外,唤了声道:“大叔,你睡着了吗?”
小屋里毫无动静,夜深已久,秦思农早睡得深沉,根本没听见屋外苏倩茜的声音。
苏倩茜等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声道:“大叔,我从心里一直把你当作秦伤怀,即使你经历过那么多次的考验都顺利过关,可在我心里你无论如何巧妙的伪装,你就是秦伤怀,我甚至有时告诉自己你不可能出意外,因为你是秦伤怀啊,秦伤怀是无敌的,无论你身处任何险境都能化险为夷。”
“可是直到三天前,我在灵峰上见到了戴着面具的真正的秦伤怀。我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因为我的自私和自作聪明,把你好多次置身险境,让你无辜受伤,你是有多好的命才能支撑到今天。我不能让你再冒险了,因为你的这张脸宁宜国和灵峰国都不安全,只有让小红、小白送你去康圣国。我…我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一见佳人误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还是忠心的希望你能找到意中人,组建美满的家庭,不要再被自己这张脸所牵累,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吧。”
苏倩茜说了一大堆,心里跌宕起伏,既希望秦思农能出来和他说几句,又希望他真的睡着了没听见。
此时,始终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四女彼此瞧着,小红问道:“陛下,如果天亮了秦思农不肯走怎么办?他嚷嚷着要见你怎么办?”
苏倩茜道:“不见!你俩还对付不了一个大叔嘛,绑都给我把他绑走,如果这点任务都完不成,你们另谋高就吧。”
小白再问道:“那方爱农怎么办?”
苏倩茜冷哼道:“一个假女儿还能怎么样,明晚再命姬妃送她出宫,让他找不到秦思农就对了。”她说完转身就走,不回寝宫而是打开通往灵峰禁地的门,再朝四女道,“安心、安然陪我上灵峰一趟,小红、小白你们就留在这,天亮我下山的时候希望你们已经带着大叔走了。”
小红、小白道:“是,陛下。”
苏倩茜转身就走,和安心、安然又回到灵峰之巅,她点了一堆篝火,站在面具客跳崖消失的地方站着出神发呆,忽地对着沉寂的黑夜大声喊喝道:“秦伤怀!秦伤怀!你出来!出来呀!”
安心、安然赶忙上前劝阻,安然道:“陛下别这样,这要是让人听见,又传到左相右相和那班朝臣的耳朵里,对你是真的不利。”
苏倩茜道:“我不在乎。”
安然道:“陛下不能不在乎,因为你是灵峰女帝…”
苏倩茜就是满不在乎,打断她道:“你们说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他会不会出来救我?”
安心、安然齐齐大惊失色,安心闪身一掌切她后颈,立时将她打晕了过去,抱回到篝火的旁以防着凉。
安然道:“姐姐这一击倒是恰到好处,只有她晕了我们才好想对策。”
安心道:“我刚才没想这么多,是真的怕她会跳。”
安然笑道:“那明显是一句玩笑嘛。”
安心道:“你还笑的出来,现在该怎么办?青丝、挽紫估计也没办法,会不会叫醒大叔来商量对策?”
安然道:“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在这守着她,我下去和她们商议怎么留住秦思农。”
苏倩茜再度醒来时天已放亮,睁眼竟看见红日初升、霞光万丈,后脖子有点疼,目光一转瞧见陪伴她一夜的安心、安然。
安心跪下道:“陛下,昨晚…昨晚我真的以为你要跳崖,下手才后悔莫及,陛下那一定是在开玩笑。”
苏倩茜还能拿她怎么办,微叹一声道:“袭击女帝,你罪该死。”
安心脸皮也厚,问道:“陛下希望我怎么死?”
苏倩茜恶狠狠道:“吃饭撑死!”
安然笑道:“姐姐,听见没,陛下知道你饭吃的少,要你多吃点,吃撑死为止。”
安心诚惶诚恐道:“是是,我定奉旨吃撑。”
苏倩茜脸色一沉道:“昨晚趁我晕过去,你们别是去干了点什么事吧,小红和小白送大叔走了吗?你们俩似乎很不情愿我送走他。”
安然道:“陛下误会,秦思农的去留和我们毫无关系,和我们有关的唯有陛下,陛下的安危、心情和协助守护灵峰国的江山才是我们所关心的。我想现在这个时候小红、小白肯定已经送大叔出宫,很快就会离开皇城。”
“她们真的已经走了吗?”
安然道:“陛下,走是肯定走了,小红、小白是我们的人不会抗旨,大叔的去留也不关她们的事。一切顺利脚程快得话估计晚上就能出关离境。”
苏倩茜苦恼道:“要不你们再把我打晕一次,让我明天再醒吧。”
安心、安然彼此一瞧,安然居然还示意安心动手,安心叫道:“我才不上当呢,陛下又在开玩笑,若我二度袭君,陛下会判我喝水淹死的!”
苏倩茜勉强一笑道:“下山吧,赶紧熬过早朝,我要回去补觉。”
三女迎着朝阳下山,越接近花园苏倩茜的心越是忐忑,好几次都想告诉安氏姐妹,她已经有点后悔赶走秦思农。
可就这工夫,忽听花园里传出女子大声喧哗的声音。苏倩茜顿时一皱眉,侧耳去听,只听有女子大喝道:“不行,我不许你们送秦思农出宫,没见到苏倩茜谁也不许走,别问为什么!因为老娘是姬妃!”
苏倩茜这一听是又喜又气,喜大于气,喜的是秦思农应该还没走;气的是他没走竟然是因为姬妃出来阻拦,姬妃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赶秦思农走的?她的目光气势汹汹转向身边的安氏姐妹。
安然几乎同时惊呼道:“姬妃怎么会知道这事?”
安心则道:“不好,她若来了方爱农也一定会来。”
两女说完齐齐跪下道:“陛下,这和我们无关,绝不是我们走漏的消息。这件事陛下一定要调查清楚,不然我们百口莫辩。”
苏倩茜道:“不是你们就是红白!”
安心、安然此时也不好再替她们辩解,安然道:“是非曲直陛下明断。”
苏倩茜带着两人回到花园,果然有姬妃就有方爱农,小红、小白和秦思农都挎着包袱准备远行的模样,被姬妃和方爱农堵住不让走。
姬妃瞥见苏倩茜回来,率先道:“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大叔可以给我,我的花园正好缺个花匠。你把他朝宫外送不等于推他入火坑,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盯着他吗?你觉得他成了烫手的山芋也别一弃了之还借刀杀人,这个锅我姬妃来背,你不要的人我要。”
苏倩茜道:“姬妃,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你清音阁有花园?你清音阁有花园吗?你那就只有几个花盘!要什么花匠!”
姬妃忽然态度骤变,很是客气还更小鸟依人卖乖道:“只要陛下恩准,我立刻就请人在清音阁辟出一个花园来,这不就需要花匠了嘛,大叔做为最佳人选,提前搬来我清音阁没问题呀。”
苏倩茜道:“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先问你,我要送大叔走是谁告诉你的?”
姬妃哼哼笑道:“我早就和你说过皇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方爱农一直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练功,今天偶尔听见两名换岗的侍卫在闲聊,说女帝整晚没回寝宫,连安氏姐妹都不在偏殿里。她立刻起疑来告诉我,我一想就是在花园,觉得你可能要闯祸,赶过来就见小红、小白在威吓秦思农要送他出宫,还说准备了钱给她娶媳妇。大叔也真是,都被人家扫地出门了连个为什么都不问就打算要走,我和方爱农可不答应,非要等你来给大家一个符合女帝身份的说法。”
苏倩茜一时语塞,她的说法昨晚在小屋外都已经说了,可现在让她再说一遍忽然又觉得并不是那么充分和有底气,就在她为难之际,忽地寝宫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这是传话小太监的紧急呼叫,只有发生特别紧急的事件需要女帝立刻知晓或者处理时才会拉响,铃声如此急促,显然事情挺大。
“安然,去看看怎么啦?”苏倩茜立刻下令道。
安然答应一声飞奔向寝宫,岂料奏报的小太监已寻到花园外正巧被安然拦住,安然见他一脸火烧屁股的模样,喝止道:“站住,发生什么事了?”
小太监已经瞥见苏倩茜等人,立刻跪下大声道:“启禀陛下,康圣国和宁宜国同时有使团抵达,正在宫外等着早朝时见陛下。康圣国来的是太子妃叶玉珏和二皇子赫连无尘,似乎和陛下招亲有关;宁宜国来的是皓月公主,她说是来辨认和索要宁宜国头号通缉犯国贼秦伤怀的。”
安然道:“陛下已经听见了,你出去吧。”小太监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