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掌灯之后没过多久,宫中第一护卫齐悲催就照例来到他每晚都守护的地方,宫中最高的一座望塔的顶层阁楼,在这能俯瞰整座皇宫,任何风吹草动、不正常的声音,或有人试图夜行飞纵,齐悲催都能听见、看见,甚至从太子宫中传出的激烈的行房动静,他也早已听惯不怪。
可今晚,他才躺下没多久,忽地就听见不寻常的声音,皇城东南角和西北角,竟然同时有两个人跃墙而入,东南角上是个女子,西北角上则是个男子。齐悲催猛地一拍肚子倒吸一口凉气,太吃惊了,差点没崩出个屁来,康圣皇宫实在是平静太久太久,突然间居然来了两个轻功如此之高的人物。
齐悲催甭提有多兴奋,他躺着不动,很是享受的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女子的轻功套路很显然是女神峰一派,而且是最好的那种程度,她的目标很明确,直奔地牢方向,因为地牢里今天有一位极其特殊的“客人”;从西北角进来的那名男子轻功更高,他则有些漫无目的在皇宫里瞎逛,似乎也被太子宫里的声音所吸引,有意朝那靠近。
齐悲催最好奇的人还是他,云海大陆什么时候又出了这样的高手,这种程度的轻功比自己就只差一点点,除了秦伤怀谁还有这样的轻功?齐悲催瞬间就来了兴趣,从地上直接弹了起来,侧转身、甩肚子,大头朝下从窗口坠落下去,轻轻落地,蹦蹦跳跳朝太子寝宫方向甩过去。
弹指之间,齐悲催就悄悄接近,在太子寝宫的屋顶上同时发现对方。
齐悲催借着月光一瞧,果然笑得崩出个屁来,对方戴着一张可笑至极的大小眼面具,月光之下一大一小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也正瞅着自己。
甄无名也愣了愣,好在总算没笑出声,对方能以这种姿态出现,足以证明他就是曾经和秦伤怀齐名的高手“南悲催”,只是这人和他心目中的形象实在差太多,武功高没错,可这体型实在不敢恭维。
云海大陆的两大顶尖高手彼此瞧了片刻,齐悲催先问道:“秦伤怀?”
甄无名摇摇头道:“不是,你是南悲催?”
齐悲催也摇头道:“我是齐悲催,‘南悲催’是谁我不认识。你不是秦伤怀,你是谁?”
甄无名道:“我叫甄无名,是秦伤怀的朋友。”
齐悲催道:“果然物以类聚。那么...我们现在是继续听夫妻虐床,还是去别处溜达溜达?”
甄无名道:“走。”身形一晃跃下屋顶,齐悲催跟着就走,两条形成鲜明反差的人影在康圣皇宫里你追我逐好不热闹。
而在地牢那,侥幸被齐悲催搁置的慕容金铃已经溜进地牢,如入无人之境,牢头还在和秦思农唠嗑聊天,冷不防就被击昏伏案不省人事。
慕容金铃站在牢门外忽地有些心潮起伏,她已经瞧见牢里昏暗处秦思农的那张脸,缓缓问道:“你是秦伤怀?”
秦思农一听差点没乐出声,原来慕容金铃还不知道自己被带进皇宫,还被自己在宁宜国的那个谎言所误导,以为秦伤怀被关在康圣地牢里,也是偏巧不巧,慕容金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今晚潜入皇宫,甄无名的同时进来还帮她带走齐悲催,不然她根本进不到地牢里。
秦思农沉声回答道:“你是谁?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慕容金铃蹙眉一愣,她也不笨,这声音再怎么低沉还是像极了秦思农,她忍着复杂且乱的心情道:“有一个和你很熟悉的人告诉我的。”
秦思农道:“知道我在这里的那个人不可能出卖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开口?你杀了他吗?”
慕容金铃冷哼一声道:“我可杀不了他,他简直...简直就是我的克星!”
秦思农故意使坏道:“克星,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显得很是暧昧,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容金铃怒道:“放屁!我和他暧昧?我差点认他当爹,他却一手毁了我的女神峰,让我的身世变得破朔迷离,如今又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
秦思农道:“哦,你是慕容金铃,慕容莲的女儿。”
慕容金铃略显激动地问道:“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秦思农道:“从表面上看你应该是我和慕容莲的女儿,实际上你是宁宜司空氏唯一的公主,你的本名应该叫司空皓月。”
慕容金铃听完格外平静,她是公主又能怎样?
秦思农则继续故意气她道:“我听说前不久宁宜司空皇帝把皇位归还方氏,你这个公主是不是已经名不符实了。”
慕容金铃道:“这件事几乎就是那个人的阴谋和策划,他手里有颠覆宁宜国的钥匙!”
秦思农道:“嗯,《至善笔记》是好东西,那个人没有让我失望。”
慕容金铃伸手一指道:“那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秦思农无奈道:“我不是躲在这里,而是被抓来关在这里。”
慕容金铃道:“普天之下谁能抓得住你、关得住你?你躲在这到底在图谋什么?”
秦思农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南悲催、北伤怀,这里有个武功很高的人,我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慕容金铃不久之前才听秦思农说过“南悲催、北伤怀”,狐疑道:“这个人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吗?”
她话音才落,就听身后有人道:“不厉害...”
慕容金铃吓得一愣神,有人在她身后她竟然毫无察觉,停顿片刻才想要拔剑,然而她连拔三次都让对方直接摁回去,连剑都拔不出来,待她看清来人,气得哭笑不得,身后让她动弹不得之人竟然是个大胖子,胖到什么程度,胖到伸手摸不到肚脐眼,胖到肚子里能藏个小孩,胖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三层下巴。
慕容金铃接着被他肚子一顶,整个人飞出去撞在栏杆上,软绵绵的肚子竟有如此巨力。
齐悲催还冲她一乐,问道:“女神峰峰主和你什么关系?”
慕容金铃道:“我就是...曾经是!”
齐悲催点点头,目光似乎是缓缓落在秦思农的脸上,瞅了他半天才问道:“你就是秦思农?”
这一问,差点把慕容金铃气哭。
秦思农还摇头晃脑道:“正是在下,阁下就是和我哥并称‘南悲催、北伤怀’的南悲催。”
齐悲催点点头道:“我就是齐悲催,派徒弟请你来的目的你明白吗?”
秦思农道:“明白,你们想证明我是不是我哥,你是能和我哥匹敌的唯一高手,一眼就能看出是真是假。”
齐悲催摸着肚子道:“很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觉得你是,三天后,咱们皇宫小校场比武,谁才是云海大陆最强武圣一战见分晓。”
秦思农叫道:“别别别啊,我哥已经死啦,你老自然就是最强武圣,我不会武功。”
齐悲催不再理他,小眼珠转向慕容金铃道:“康圣皇宫没事别瞎转,待会你自己悄悄出去就行,我就不追究了,要不是刚才有个叫甄无名的家伙和你同时进宫,你都没可能走进地牢门。”
慕容金铃道:“他来干什么?”
齐悲催道:“哦,你们还认识,看来也不像串通好来的,他很无聊,简直无聊透顶!”
慕容金铃拉回思绪,一指牢里道:“他真的就是秦伤怀?”
齐悲催道:“是不是三天后见分晓,不管你和他有什么爱恨情仇债,三天后再动手。”说完大肚子一晃,连一丝风都没带动,人已消失不见。
慕容金铃终于把剑拔了出来,指向牢里的秦思农,那神情几乎就要吃人。
秦思农笑道:“现在就杀我岂不是要错过很多好戏,别忘了我让你来康圣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金铃果然听话,还剑入鞘道:“我实在很难相信你的话,我觉得你整个人就是由谎言堆积起来,一个谎接着一个谎,终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谎言所吞没!”
秦思农不以为然地笑问道:“慕容峰主,雁落她们不是已经在驿馆外打听了嘛,你不知道我被叶玉珏逼着进宫坐牢吗?”
慕容金铃道:“废话,我知道能上你的当和你瞎掰吗!我知道你们突然来了,这才不得不赶紧进宫来找‘秦伤怀’!”
秦思农一叹道:“和你宁宜一别之后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慕容金铃道:“你等会!”她转身出去了一趟,取来一串钥匙将隔壁牢房的门打开,自己走进牢房锁上牢门,将钥匙扔了出去,睨着隔壁的秦思农道,“慢慢说,如你所愿我来康圣皇宫坐牢了有时间听你说。”
秦思农这才要打开话匣子,慕容金铃忽地一伸手道:“别说话!”她目光落在地牢的墙壁上,侧耳倾听。果然,墙壁里居然有声音,像是低沉的敲击声,这显然不是有人偷听,偷听不会发出动静,更像是一种求救,有人在墙的后面。
慕容金铃开始在墙上摸索起来,没一会就发现机关,打开一扇和墙融为一体的暗门,还没看清暗门里是谁,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恶臭,惊得慕容金铃捂住口鼻连连后退,后悔自己把钥匙都扔了,不然绝对先逃出地牢避一避这恶臭。
慕容金铃躲远,秦思农则探头张望,朝暗门后问道:“里面是不是范芯蔚范小兄弟?”
话音才落,从暗门里滚一个人来,手脚都被绑缚,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浑身散发着屎尿的恶臭,嘴上还绑着一根布条,正是范芯蓝的弟弟范芯蔚。范芯蔚一看隔壁说话之人是秦思农,激动地好像看见了亲爹,在地上奋力地挣扎扭动。
慕容金铃憋着气拔剑一挥,削断了绑缚的绳索,几乎想把剑都扔掉。
范芯蔚扯掉堵嘴的破布,大口大口呼吸了好几次,瘫靠在墙上,似乎一时半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思农冲慕容金铃道:“快把暗门关上,味道就不会扩散出来了。”
慕容金铃心道:关上有什么用,恶臭的源头已经滚出来了。她还是将暗门关闭,果然有了点微末的效果。
秦思农道:“范小兄弟,辛苦你啦,为了救你,灵峰国这回可是倾巢而出,女帝亲率众人已杀到康圣皇宫城下了。”
范芯蔚先是一喜,接着摇头苦笑道:“你骗人,我不值得女帝这么做,她若真杀到城外应该是为了你。”
秦思农一笑道:“没有没有,咱们走正规途径,通过国事拜访来索要人质,如今你在这我就放心了,不然还得花一番功夫找你...”
慕容金铃忽地朝外面喝了声道:“什么人?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外面果然走进一个人道:“女神峰果然有两下子,难怪师父对你们评价挺高。”来人正是冯程程,齐悲催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跟了来。
慕容金铃问道:“你是什么人?康圣国的公主吗?”她现在忽然对公主格外的敏感和抵触。
冯程程哈哈一笑道:“我可没那命,除非当初我爹造反杀了灵峰皇帝自己取而代之,我现在也不是公主,而是灵峰...女帝。”
慕容金铃蹙着眉,并不知道他爹是谁,只要不是公主一切都好说。
冯程程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问道:“这个藏在地牢黑牢里的就是范芯蔚吧,叶玉珏能把他藏在这挺有本事,想必给了牢头不少好处。”
秦思农道:“冯姑娘,想麻烦你件事,能不能连夜把范小兄弟送回驿馆,我在这他理应做为交换被送回去的。”
冯程程瞧着脚下的牢门钥匙,想了想才捡起来道:“我来好像不是为了这件事,听说三日之后你要和我师父校场比武争‘云海大陆最强武圣’的头衔,我是想来瞧瞧你的反应。”
秦思农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呵”了三声。
冯程程狐疑道:“你笑是什么意思?”
秦思农道:“这就是我的反应,现在你看到了。”
冯程程道:“我是问你有什么想法?”
秦思农理直气壮道:“比就比呗,我上场跟你师父鞠个躬,直接认输不就完事啦,你师父能我哥并称‘南悲催、北伤怀’,那武功...绝对和他的身材相配相衬,别说实力,就单从体型上来算我已经一败涂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