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韩雪乔从赤柱监狱缓缓步出。期间因证据不足,未能起诉,其父韩柏利用其在商界的名望,最终将女儿保释出狱。
“两年不见,韩施主,不记得我了。”韩雪乔回头,她想不到,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会是他。
“捉妖天师——方玄。”韩雪乔惊呼道,此人出身乃第三代风水世家,左眼能通阴阳,四十年精修风水术,后因与其师父理念不同,另立门派。韩雪乔之所以得知安娜不是尹梓轩,是因为听了方大师的一番话。
“正是在下。韩施主,别来无恙。”方玄面带微笑,轻轻回道。
“天师曾和我说的,我可以全当什么都没听过,现在我只想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你走吧。”韩雪乔情绪显得比较低落。她回想起当日向萧绍和安娜开枪的画面,不由皱起眉来。
“你真的甘心被燕家抛弃?你知道韩董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你救出来!”方玄努力地用亲情游说她。
“不放弃,我又能怎样呢?Dad也不会再让我做傻事。”韩雪乔有点举棋不定,她觉得未必是父亲的想法,让自己的女儿再次陷入风波。
“若我有办法,你愿不愿意试一试?”方玄还是不依不饶,告诉韩雪乔,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安娜拿下,但需要老夫人和雪乔的帮忙。
“方大师,你不会骗我的吧?”韩雪乔疑惑地望着那个捉妖大师,她的内心似乎还存在着一丝恨意,想要尽最后的努力去打破它。
方玄见韩雪乔重燃起复仇的欲望,心生一计,说道:“当年老夫人有恩于我,我为了燕家看了一辈子的风水,怎么会骗你。你赶紧回燕家吧!”
“迟了,我与萧绍已经签字离婚了!”韩雪乔摇摇头,说道。在她出狱之前,萧绍来探望过她,还带了律师。
方玄早已打听到此事,他一点都不担心,说道:“无关紧要,老夫人那我早就为你打好基础,你在香港没有住处,当然得回燕家。”
“我还回得去吗?”韩雪乔犹豫道。
“你抬头看看,谁来接你了?”方玄指着从一辆劳斯莱斯下来的老夫人,说道。
“婆婆!”韩雪乔又是一震,竟让是庄淑宜。
庄淑宜走到韩雪乔面前,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雪乔,回家吧!”
“我……”韩雪乔不知所措,毕竟她和萧绍已经离婚,此时回燕家实在不适合。
“你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吧?”庄淑宜望了一眼方玄,继续说道,“既然这么好的媳妇留不住,那你干脆做我干女儿吧,我就萧绍一个儿子,多一个女儿多一份福气。”
韩雪乔一时语塞,既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自责。
看到此情景,方玄赶紧接上话:“老夫人一片真诚,感天动地,韩施主还不快快随之回家。”
“谢谢婆婆!”韩雪乔噙着眼泪,扶着庄淑宜上车。
“以后叫妈咪就好。”庄淑宜轻轻拍了拍韩雪乔的手,会心地说道。
……
车子停在了燕家大门口,萧绍拍摄还未回家,周末,两个孩子正闹着要出去玩。
“小少爷,小姐,你们慢点。”陈妈一个劲跑在两人后面喊着。
“这是谁啊?”子萧一头撞进了庄淑宜的怀中。
“夫人,您回来了。”陈妈立刻驻足,低头弯腰。
“孩子们怎么了?”庄淑宜见花园里一片狼籍,问道。
“回夫人,小少爷和小姐闹着要出去玩,少爷工作还没回来,也只能任由他们在花园里玩一玩。”陈妈还是低着头说话。
“没你什么事了,安排下去,雪乔回来了,让人打扫一间贵宾房。对了,给少爷打个电话,回家吃晚饭。”
“是,夫人。”陈妈应声而去。
“Daniel,乖,向雪乔阿姨问好。”庄淑宜拉着子萧,哄着说道。
“不要!”子萧直接躲在了庄淑宜的背后,不肯面对。
“Eileen,过来!”庄淑宜招了招手,让站在一旁很久不出声的绍菡过来打招呼,“这是乔雪阿姨啊,你们见过面的,今天她回家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见到她,要有礼貌哦!”
“Aunt,我是Eileen,你好!”绍菡战战兢兢走到韩雪乔面前,小眼睛闪烁着,胆怯地望着她说道。
“你们就是绍菡和子萧,以前阿姨都没仔细看过你们,原来你们这么可爱,阿姨向你们说句对不起,希望你们能原谅我。”韩雪乔心忧两年前的事情给孩子们留下阴影,努力地化解大家的心结。
“都过去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庄淑宜一看此情形,赶紧跳出来。
“谢谢妈咪。”韩雪乔点了点头,望向庄淑宜。
“Eileen,你是姐姐,带着Daniel回房间,等Dad回来一起吃饭。”
“好。”绍菡跑去拉着弟弟,回到屋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着,庄淑宜带着韩雪乔去了客厅。
……
晚上,萧绍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工作,才知道家里的事,急冲冲开车回了家。
“你怎么来了?”萧绍一进门,就见到客厅里坐着韩雪乔,便问道。
“我……”韩雪乔不知道怎么回答,起身后直直地站在原地,眼神望向庄淑宜。
“是我的意思。”庄淑宜直接将雪乔拉到自己身后,说道。
“妈咪,我有话对你说。”萧绍请庄淑宜去了楼上。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雪乔的面说呢?”庄淑宜一口埋怨的语气说道。
“妈咪,你怎么可以让雪乔回来呢?”
“她现在是我的干女儿,为什么不能住在家里?”
“她曾经伤害过Eileen 和Daniel,你让她住进来,万一……”萧绍亲眼看到过韩雪乔对待两个孩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样的人住在家里,怎么能让人安心。
“轻点,你不知道雪乔还在客厅吗?”庄淑宜噓一声,让萧绍轻声说话。
“什么时候,我们在家需要轻声说话了。妈咪,我和她已经离婚了,既然是你请来的,那就请你把她送回去。”
庄淑宜一听,不由气从中来,问道:“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这个家我说了不算数了吗?”
“妈咪,我不是那个意思,家里还是您最大,但是我不同意她和孩子们住在一起。”萧绍还是坚持自己的主意。
“起码给一些时间让她找个地方,再搬出去住……”庄淑宜拉不下面子,只好委婉地说道。
“妈咪,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她迟迟懒着不走,那么我和孩子就搬出去。”萧绍撂下一句重话,去房间找孩子们。
……
一周后,萧绍刚准备带着孩子们出门去游乐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萧绍见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些东西。
“妈咪……”绍菡和子萧异口同声喊道,急急脱了手,跑向安娜。
安娜抱了抱孩子们,说道:“听话,先回屋内,妈咪有事找Dad。”
“陈妈,带孩子们先回去。”萧绍回头招呼陈妈来带人。
安娜站在萧绍面前,面有难色,说道:“萧绍,我有话和你说。”
萧绍头一歪,回道:“我不想听。”
“我是……”
“不管你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
“萧绍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那我应该如何面对一个欺骗过我的人?想来我对你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真是一场笑话。”
“你怎么知道她听不见呢?”安娜好想告诉他,他的每次告白,梓轩都听得见。
“她……”萧绍迟虑了。
“有些东西,是你想不起来,不是她。”安娜从包里拿出数件物品,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些是……”萧绍望着它们,问道。
“七彩玲珑珠、画轴、发簪,看到它们,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安娜将画轴递给萧绍,问道。
萧绍打开画轴,那幅经过千年的北宋墨画依旧容颜未改,好似燕懿轩对妙元公主千年不变的爱恋,可他摇了摇头,换来脱口而出“没有”两字。
“怎么可能?”安娜捧着七彩玲珑珠,表情有些落寞,恨不得说出,“难道你不是燕懿轩的转世?”
门口的争执,正好被庄淑宜、方玄所见。
“老夫人,我说什么来着。”此时,方玄身着黑黄色道服,口里念念有词。
“你还敢来缠着萧绍,不知死活,方大师,今日你就收了她。”庄淑宜恶狠狠地数落了一番安娜,还要方玄制伏她。
“萧绍,你快阻止他,不然你永远见不到梓轩了。”
“你还敢威胁他?”庄淑宜往前推开了安娜,又一把夺过了画轴交给了方玄。
“怪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到曼娘,原来你躲在这里。”方玄打开画轴,看到画上的妙元公主画像。
“大师,快快将她收服,保佑我们燕家世代安宁。”庄淑宜听到方玄找到了,赶紧让他作法。
“萧绍,不能毁了画轴,快把它拿回来。”安娜向前去抢回画轴,又被推了回来,她求着萧绍,请他们停手。
“萧绍,你若敢,我们就断了母子关系,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燕家,我们世世代代功成名就,绝不能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毁了这个家。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你也得答应我,这件事你绝不能插手。”
“萧绍,你说话啊?”安娜盯着萧绍,希望他有些反应。
“我不信你。”萧绍望了一眼安娜,冷冷地说道。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要任由别人毁了与梓轩有关的东西,我今日来是来赎罪的,我想让你和梓轩见面,这是唯一的办法。”安娜继续解释道。
“她答应过我,如果我不插手,她就请韩雪乔离开我家。”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着她?”安娜不能理解,机会就这么一次,难道要放弃。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今日来,撞到我母亲,是你倒霉!”
无论安娜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她急急喊道:“萧绍,你混蛋……”
在花园中心,方玄摆好了道场,薪火高筑,他一手挥剑,一手将画轴一角靠近火烛。一瞬间,火苗吞噬着墨画,他大力一挥,将画轴扔进了熊熊烈火中。
“住手!”安娜跑过去,用双手去扒柴火,她一定很后悔,拿着梓轩最后一丝希望去求萧绍。
“来人哪,把这个疯女人带出去。”庄淑宜担心她这么奋不顾身闯火堆,万一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安娜怀中的七彩玲珑珠不慎滑落,重重磕在了鹅卵石上。此时,韩雪乔带着人,正走向安娜,意外发生了,珠子落地的那刹那,涣散出七彩的光芒,顿时地面窜出红橙黄绿蓝靛紫七条圆柱状光线,顺着熊熊烈火蔓延开来,瞬间将花园包围。
“小心!”突然有一种声音在耳边响起,其中一道蓝光正好将安娜保护起来。
韩雪乔迅速跑回来,护着庄淑宜到了一旁石阶上。
而曼娘手中紧握的发簪突然变成了一把利剑,向另一侧逃跑的方玄砍去,剑心直指眉心。
“曼娘?”众人口中的女子就是曼娘,她幻化人形,出现在大家面前。
“妈咪……”此时,连在屋内玻璃看着这一切都孩子们都跑了出来。
曼娘眼神泛红,周身火光冲天,即将要开启一场大开杀戒。
“我再不出手,你们以为我们彼岸花都好欺负吗?”
“果然,她们不是人类!”庄淑宜一听,吓得腿软。
“老夫人,救我!”远处,方玄正被一种好似磁石般强大力量困住,嘴里慢慢吐出几字求救。
“雪乔,你还愣着干嘛?拿出来啊!”庄淑宜推了推韩雪乔,让她端出事先准备的生鸭血。
“是……是……是……”韩雪乔吓得哆哆嗦嗦,转身去取。
“曼娘,不可杀生!”安娜制止了她,她才收回了那柄长剑。
韩雪乔端起盆子,向燃烧的画轴泼去,血液沾满墨画上的妙元肖像,慢慢渗透,散发出金黄的光芒。
此时,萧绍不知不觉走到曼娘面前,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回到了两人之间。
“我们是不是在桥上见过?”
曼娘望了一眼萧绍,她知道,他说的是那座冥界的奈何桥,停顿了几秒,否认道:“你认错人了!”
“不……你的眼神,我一直记得。不止在那,还有很多地方。”
“我曼珠沙华不是曼陀罗华,不可能活在凡界与你相遇。”
“你再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尹梓轩!”萧绍声音沙哑,却还在她的面前学着孩子撒娇起来。
“你为何不试着忘记我?这种相见不相识的痛,让我一人承受就好!”
萧绍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突然满目沧桑,悲从中来,颤抖着手,试着去触碰她的脸颊,说道:“梓轩,你回来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梓轩微微一笑,说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说得每一句话,我都听得见,只是你没有想起我是谁?”
萧绍走向前,握着她的手,回道:“我怎么会忘记你!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忘记。”
“若我是北宋的赵妙元。”梓轩举起发簪,问道。
“那我就是燕懿轩。”萧绍回应道。
“若我是商朝的小七。”梓轩说道。
“那我就是庚王子。”萧绍跟着回应道。
“若我还是看不见明天的慕晴。”梓轩又说道。
“那我一定是陪你走到底的子宣。”萧绍终于绷不住了,大声撑着哭腔回答。
“萧绍,迟了!”梓轩眼神的红光越来越淡,她默默望向那烈火中的画轴,生鸭血发挥了催化剂的作用,她的时间几乎要耗尽了。
这时,萧绍才意识到那幅画轴的重要性。
“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
梓轩摇摇头,安慰道:“没时间了,我们该说再见了,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你要记住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你还记得我,足矣!”
“梓轩!对不起。”萧绍的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梓轩擦去萧绍的眼泪,让他坚强起来,嘱咐他:“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们,我会一直守护着你们。”
“妈咪!”从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叫唤声。
梓轩蹲下身子,张开怀抱,迎接他们。
“孩子们记住,妈咪会将每一朵曼珠沙华洗尽铅华,带着我的爱,化作最洁白无瑕的花朵,陪着你们一起长大……”
就在那紧紧拥抱的一瞬间,画轴和梓轩都消失了,两个孩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两人喊着妈咪哇哇大哭。
花园里焦土成片,奇怪的是大家毫发未伤,等众人回神过来,七彩玲珑珠、画轴和发簪一起消失了。
萧绍突然想起些什么,立刻抱起两个孩子,护在怀中,这是梓轩留给他的唯一了。
“我的好姐姐,做回那个最初的你吧,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我无以回报,我会收回我的全部记忆,让你重新恢复尹书瑾的身份,你的平安幸福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天空回荡着梓轩最后的声音,安娜顾不得烧伤的手背,拼命地扒着废墟,指甲已经血迹斑斑,希望能找到最后一点念想,可惜,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啊……”安娜狠狠地捶着地,冲着老天爷大喊道。
“方大师,这是什么情况?”
“老夫人,我也没有见过如此的大场面。”
“妖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不准你以后再来燕家。”萧绍冲着方玄斥责道。
“萧绍,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对方大师说话?他可是我的客人。”
“这下您满意了吧?”萧绍瞪了一眼庄淑宜,抱着孩子回屋去了。
……
第二年秋分时节,庄淑宜带着韩雪乔一起去了美国散心,也许再也不会回香港了。萧绍却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花园搁置着一直没有叫人重新打理,没过多久花园里开满了一大片白色的花,奇怪的是它们叶落花开,花落叶发,花叶永不相见。
“Dad,这是什么花?好漂亮。”Eileen抬着头望着萧绍,问道。
萧绍想起梓轩的话,那一定是她,正在守护着我们。
萧绍蹲下身子,对着孩子们说道:“她叫曼陀罗华,白色彼岸花,天界F4之一,她是妈咪派来守护我们的天使,如果你们想她了,就告诉天使,天使会带着你们的思念去找妈咪。”
“妈咪,我们想你了,你听到了吗?”两个孩子朝着那一片白色花丛,大声喊道。
“婆婆,你听见什么了吗?”曼娘摘下一朵曼珠沙华交给孟婆,问道。
“别以为我不知,今年你又将最旺盛的一批彼岸花送去了人间。”
“哪有!婆婆肯定是误会我了。”
“那人间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婆婆可曾听过孩子们的声音?”
“没有!”孟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她摇了摇头,继续弯着腰整理着篮子里的花。
“听,真的有声音,你仔细听听……”曼娘偷偷地又将一朵曼珠沙华趁孟婆不注意,丢进了忘川,让它洗尽铅华,纯洁无暇地流向人间——曼陀罗华。
“声音?那也许是一种无尽的思念,也许是一种绝望的爱情,或是一封天堂的来信。”孟婆见曼娘如此执着,便说道。
“婆婆说的可是曼陀罗华的花语?”曼娘想告诉孟婆,即使是来自地狱、堕落恶魔的红色曼珠沙华,也可以让人间成为天堂,让“新生天使”之称的曼陀罗华守护在自己爱的人身边。
“彼岸花的花语是天命所归,生生世世不能相见。”孟婆从来不会敷衍,实话实说,这里留下的都是能做好本职工作的。
“红颜漠,亦是红颜寞。我相信天命所归,我回来不再有怨恨,这里有需要我履行的职责。”这一望无际、生命力顽强,却万年孤寂的红色曼珠沙华,最终止步在忘川彼岸,没有闯入冥界大地。
孟婆收拾好一篮子曼珠沙华,正准备回去熬汤药,悄悄回头一望,问道:“你笑了?”
在那血色忘川的彼岸,有一片旺盛似火的彼岸花,摇曳生姿,仿佛在说:“说明孩子们想我了!”
“你害怕死亡吗?”
“不怕!”
“人类在一个世界里结束一生,会在另一个世界里永生。”
“下一个轮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