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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冷空气隐隐浮荡在四周,荆棘遍地,霜飞入户,穿过了一片雾气腾腾的的黑夜林,依稀可以看到前方屹立在浓浓夜幕下的高大门楣。
如此的寂静中,却有数匹马急奔而来。铮铮的马蹄声在沧冷的夜幕下发出了空洞洞的回声,敲碎了这片斑驳霜夜的冷清。
跑在最后面的是一个罩着黑玉面具的男子。晚风撩起了他披散的长发,他怔怔地跟在队伍后面,面具下的双眼如同两潭黑湖,冷酷而又神秘莫测。
“堂主,前方就是城隍庙了!”眼睛一亮,前面开路的属下忽然骋马折身,向落在众人后方的黑衣男子回报。
马上的黑衣男子默默不语,举头望了一眼树林上方的一弯残月,然后双手控缰,低吼了一声,在众属下让开的一条道路中,缓缓行至队伍前面。
一片影影绰绰中,那座寺庙显得异常荒凉,恐怖,仿佛是凭空出现的建筑。
的确!前方那就是城北的城隍庙了!
然而,当看到城隍庙外面漆黑一片的灯火和空无一人的长廊时,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微诧异。
没有人......居然没有人把守!
江南霹雳门的火药仓库,烈晟竟然没有派任何人看守。
眼底寒光微闪,当先的黑衣男子抿嘴沉默不语,径自驾马向前走去,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属下们互相看了看,也不敢多做迟疑,硬生生地跟了上去。
这一座寺庙已将荒废了数年,但看门外的香炉上蛛丝萦绕,灰土弥漫就可以断定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过了。
雕梁画柱,色彩已经有些黯淡。高大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锈迹斑斑的几个大字“城隍庙”。
黑衣男子在大门前勒住了马,看了一眼同行的人。其中一名中年人会意,袖中一只小箭冲天而起,直射入夜空中,在极高处才引爆,绽放出一朵奇异的蓝色花瓣。
光芒一闪即逝。
一行人不再说话,一起驻马在门外等候。
一炷香以后,夜已三更,冷意席面而来。眼睛里朦朦胧胧的有了疲倦之意,然,众属下也不敢多语,只能怔怔地望着堂主顾少康。
黑衣男子静静地坐在马上,目光稀薄而深远,却依旧没有丝毫指示。
“堂主,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终于,随行的人中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为不满。
黑衣男子沉吟着,并没有回答,只是凌厉地横了那个多嘴的下属一眼,让他即刻住口。
到了午夜时分,天高霜寒,微微的喷嚏声和咳嗽声开始间接地响起,明显地在抗议些什么。
骏马原地踢踏着,哀嘶不止。黑衣男子沉思不语,却时不时地抬起头,望向清平的天空,似乎在等待什么。
直到,直到一朵璀璨的牡丹烟花在众人头顶华丽地绽开,轰轰然啸响起来,霎时间映亮了整个黑沉的天幕。
人仰马翻,齐齐精神振奋。
“噌——”一声闷响,随行的人点燃了手中的火把,顷刻间将整个庙门口照得亮如白昼。
一举手中的冰剑,“里面全是炸药!没有我的指示,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黑衣男子沉下声,冷冷地吩咐。
“是——!”
扫视了一下苍茫雾霭的四周,顾少康原本冷清的目光倏然变得有些锐利,“你们几个从正门进去!其他的人跟着我从后门攻入!”微微蹙紧了眉梢,挥剑一指,他镇定自若地调遣着众下属。
片刻间,人马分成两路,齐刷刷地消散开来。
不远处的黑夜林中,有几双忽明忽暗的红色眼睛隐隐移动,死死地窥探着这边的一切。
寺庙的大堂内,在一阵骚动后,安静了下来。两边的灯火纷纷亮起起来,吞吐高涨的火苗倾泻在大堂前方正中央的一尊佛像上。
佛像脸上的表情慈祥依旧,在昏黄的火光照射下,周身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为大堂内整齐排列的众位江湖人士罩上了一层温暖的善光。
一袭黑衣的顾少康神色肃穆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接过一个下属递上的火把,他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佛像的跟前。
抬起双眸,怔怔地望着这一尊高大柔善的金色雕塑,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似乎多了一抹含糊不清的讥讽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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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恢复了意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周围漆黑一片,耳边是潺潺淙淙的流水声。
烈晟挣扎了几下,可是身体却仿佛是处于深度的睡眠中,手足完全不停使唤,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对他下了什么毒?她要做什么?她想要做什么?
“烈公子?”轻柔的,颤抖的,听到她在他的身侧低唤了一声,仿佛刚哭过,涩涩的音调中夹杂着哽咽,“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真的不是想害你,也不是想害霹雳门!那些跟我们结盟的所谓同道中人其实早已归顺了风云堡,天地盟,飞腾阁,他们是在沐易航的掌控之下,才别有用心地想要跟你结盟!你不可相信他们啊?”
即使在昏昏沉沉中,他还是蓦地一惊——原来她也从沐易航那里获知了了一切!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是的情景,衣衫褴褛,跪在地上,被撕扯着往怡春院拉去,那样的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和今日今景竟是半点无相似之处。
烈晟啊烈晟!枉你一生自负谦谦君子,到头来却是栽在了这样一个女子身上。
“烈公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些盘缠,足够你走得远远的!”他感觉胸前的衣襟间一动,她似乎塞了个什么东西在他怀里。脸上一片冰凉,是小玉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滴落了下来,“烈公子,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救了我,我就是为你死,也是值得的!沐易航答应过我,只要你离开霹雳门,他会放你一条生路,而且绝对不伤害任何霹雳门的弟子!”
沐易航!沐易航!!!
烈晟想笑,这个让不可一世,天纵英才的霸主,居然只派出了一名女子,不动一兵一卒,就瓦解了整个霹雳门。
如此看来,他烈晟是太小瞧这个文质彬彬的沐少主了。
如今躺在这里,他不能动弹,苍凉如水的心底没有了任何痛恨的知觉,有的只是不可言喻的焦虑。小玉啊小玉!你可知你这样做,已是霹雳门的仇敌了!就算我不杀你,但是霹雳堂的百十名弟子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他想挣扎,想要一把拉住她,然而手足却丝毫也动弹不得。
“小玉知道,以公子刚正不阿的秉性,势必要反抗,不可能自愿归顺风云堡!到时候血流成河,伏尸遍地,难道这些,真的是公子你想看到的吗!沐易航是个讲江湖道义的人,他既然答应过我,就自然不会动你!霹雳门所有弟子的性命也得以保全……”泪水一串串地洒落在他的脸上,隐隐有些血腥味,那是小玉嘴角缓缓溢出的鲜血。
烈晟没有表情,然而她的眼泪和血滴还是烫到了他的心里。小玉,小玉,你被我那一剑刺伤了吗?
原来如此……就是为了这样,她才对他下毒?因为不想要他死,因为想要保护他,所以她一个弱女子孤零零地承担了所有的罪恶和痛苦。
第一次,他有了真心拥抱这个柔弱女子的冲动,然而他抬不起手。
烈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不是幻觉,而是切切实实地漂浮了起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断断续续,似是有人在水中推着什么向前走去。
耳边潺潺的水花波动声更加清晰了,甚至盖过了小玉的啜泣,烈晟猜测自己是躺在了一个竹筏上,被推下了河去。
“从这条河漂下去,就到城外的山脚下了,那时候你手脚的麻药也该解了。”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脸,冰冰的,软软的,颤抖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笑意:“烈公子,你自己走吧!不要回头找我了。”
他心里焦急,试图让麻痹的手足恢复知觉,然而丹田中空空荡荡,居然一丝真气也提不上来。
小玉,你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走!!
他想喊,然而这样急促而激烈的话语在唇边,却无力发出。小玉俯下身去,在他的额头深情地吻了一下。
用力一推,竹筏脱手而去,顺着绵绵不断的流水缓缓远去。
冷月照映下,站在水中的女子,苍白单薄的嘴唇上含着一抹迷茫而幸福的笑容。胸前衣襟上惊心动魄的血花渐渐被四溢的水花冲散开来,她怔怔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爱人,许久之后,双腿一软,颓然地倒在了水中。
而此时,另一边杀气如雾,层层展现了出来。
顾少康涣散的神色陡然一聚,猛地将思绪拔了出来。待再次举眸望向那尊金色佛像时,他冷锋般的鹰眼里冒出了霍霍的杀气。
一阵狂风吹进了寺庙的大堂,火焰重重起伏,张牙舞爪,原本静谧的大堂内却忽然仿佛有一块巨石投入了水面,泛起了轩然大波。脚下的青石地面自佛像跟前齐齐炸裂开来,发出了轰隆隆的颤抖声。
那样诡异的场景让顾少康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全身蓄满了力量,一触即发。
如果不出所料,这次他们要对付的不是霹雳门的火药暗器而是日月魔教的巫术。
地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哀嚎,地面翻滚地越来越厉害,似乎某种可怕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咬牙眯眼,风云堡的众位子弟齐齐亮出了腰际的兵刃,环顾四周。
金色的佛像绰绰欲倒,在晃荡了几下之后,“轰”一声迎面扑下。这一震动,使得整个大堂如陷入了一团乌沙般快速地往下沉去。
天上地下的惊恐声交织成了一片,诡异犹如噩梦。
“快快退出大堂去!”玉面具下的双眼毫无惊慌失措的表情,顾少康淡定地拔出了冰剑,划开双臂,快速向后退去,离开了转眼已裂至眼前的深渊。
眼睛紧紧地盯着地下起伏不定的流沙,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压倒一切的杀气。
“堂主?”刚退到大门口,一位属下惊恐地喊了一声,然话没有说完,脚下便是一空。
“小心?”顾少康早已全力警戒,脚下微有异样便迅捷跃出,厉叱。然而那位属下的反应终究没有他那么迅速,尚未来得及跟着掠起,片刻,脚下吞吐的沙兽便缠住了他的双足,身子陡然就陷落了下去。
顾少康人在半空,一眼憋见,立刻伸出手,一把抓住下属的肩头将他从沙中拔出,抛向巨坑之外。
然而,只是那么一缓,一口真气没有提上来,他自己身形一顿,一脚踏入了流沙。
不等他再度拔起,那些沙子倏然间如同活了一般,纠缠着爬上他的双腿,将他死死地往下拽去。顾少康处变不惊,一剑刺入沙窝,他扭转手腕,冰白色的剑光豁然扫荡开来,震得周身的流沙一抖一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