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编修,是个清苦的工作。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近臣,但实际上却只是皇帝的一支笔,只能负责起草圣旨、诏书什么的,自己有什么想法是实现不了的。所以,莫寒寻这种心思活泛的干不了几年就想着要走。
铭帝有些可惜,因为莫寒寻他用着极好。幸好,这一届的新科状元是他钦点的,长得也很对他胃口,所以封清尘就成了新任的翰林院编修。
奚有芩还担心他不适应,因为骨子里,她心目中的封清尘是个“江湖人士”。谁知,封清尘却似乎对这个职位很满意,说:“我爹娘要是知道我如今在皇宫当值,若是他们活着怕是会乐得连放三天鞭炮。”
好吧,这个时代的人对皇宫什么的,还是有些天然敬畏与崇拜的,奚有芩也就随他去了。认认真真替了铭帝写了一月的诏书,铭帝对他更满意了,明确表示叫他好好干未来前途无量。但封清尘却在此时提出——他不想写诏书了,想编撰一本《大殷大典》出来,说是想把镇西郡主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记录下来造福后世。
镇西郡主从一个痴儿变成神女转世的“传说”如今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害得奚有芩将解忧阁都关了,因为现在上门来找她的,都不是正儿八经来求助的,更多的是来看稀奇的,极大影响了她的生活,甚至有一些还闯进后院惊扰了镇西王妃。
对于自己突然变成大殷的“流量明星”,奚有芩表示很无奈。
所以当封清尘提出要跟她合作编书时,她当即就答应了:“二哥你不说其实我也早已有这个想法。”
奚浩凌打听到封清尘比他小两个月后,就洋洋得意地自封“大哥”,要奚有芩改口叫封清尘“二哥”。奚有芩这回很乖巧,难得的没有反驳奚浩凌的意见,十分爽快地叫起了“二哥”,还说以后也不要“王爷、王妃”地叫,就随他们叫“父王、母妃”好了。
对那一家子人热情地望向自己的目光,封清尘岂会不明白?对自己这个凭空多出的义妹,已经不是简单的感动,他恭恭敬敬地跪倒,行了大礼:“父王,母妃!”
奚茂拍着他的肩膀说:“往后你就是我镇西王府护着的人了!”
镇西王妃更是乐得不行,当即就说要封清尘也搬进王府来:“我们这王府人丁越来越兴旺了!真好!等过段日子,我再给你张罗门亲事,你和芩儿有了孩子,那就更热闹了。”
封清尘想拒绝,但奚有芩却说:“如今你们全都搬出了国师府,那间新的院子虽然不小,但是老大、老二、老三都成了亲,接下去别的几个也是迟早的事,你再住那儿就有些挤了。再说,那个院子去皇宫,骑马也得一个时辰,镇西王府即便步行也就两刻钟,你还是住进来吧!”
顾有榛也说:“住进来,接下去的事会方便些!”
顾有榛口中“接下去的事”就是编书,其实进翰林院前,顾有榛问过他今后的打算,封清尘是这样回答他的:“我想编一本书出来,将芩儿说的那些整理出来留给后世。既为了百姓,也为了芩儿,她担得起一声‘神女’。”
因为“神女转世”的传言,也有些人趁机诋毁奚有芩,说她好大喜功沽名钓誉之类的,也有说她把话说这么大也不怕遭天谴,顾有榛最近看奚有芩颇有些被盛名所累的烦恼,也正想着解决的法子。听封清尘这样一说,他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镇西王府就这样又多了个人,镇西王妃又张罗了一场盛大的认亲宴,宴会上还拉着奚有芩到处找闺秀们讲话。宴会一结束,就叫来封清尘说:“刘大人家的二小姐、孙侍郎家的表小姐、张大人家的独生女,这三个,我和你妹妹都觉得不错。”
奚有芩最近接连做成功了好几场婚事,老大他们就是她牵的线,将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嫁给了他们,解忧阁也不能开,无所事事的她觉得做媒是件挺好玩的事情,所以也跟着在一边点头:“我叫人打听了,这几位小姐品行端正,秀雅大方,的确不错。”
封清尘苦笑:“谢母妃和芩儿!但是我父母在世时,曾给我订过一门娃娃亲,因为家中变故,两家人失去了联系,在找到她之前,我暂时无心成亲。”
奚有芩还是第一次听封清尘说起这个,有些怀疑:“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假!如今一切安定下来了,我已派人去打听了。”封清尘敛去眼中情绪,低垂着眉眼回答。他是知道奚有芩察言观色的本事的,虽然她几乎从不把这种本事用在亲近的人身上,但他还是不想被她发现他就是在说谎。
是的,这就是一个谎言。他早就决定将自己可能动心的那点情愫掐断了,他的未来,不需要一个为了完成传宗接代任务的妻子,他感觉那样对不起自己也对那个女子不公平。至于百年之后见到父母,他自会请罪。
镇西王妃和奚有芩相信了,只不过时不时会问起他那个“失踪的未婚妻”,倒也没有再替她做媒。
奚有芩就开始了跟封清尘进宫编书的日子。几日之后,顾有榛也加入了编书大军。
三人将这本《大殷大典》分成政、技两卷。顾名思义,“政”卷用来记载一些法律政策等,“技”卷用来记录技术。奚有芩看着顾有榛写出的一些政令,莫名觉得熟悉。仔细读了几遍,突然想起:“这不是那一年我烧掉的那几本禁书吗?”
顾有榛放下毛笔,笑着道:“你才发现?托你的福,我终于可以将这些大大方方地写出来了!毕竟,你现在是神女,神女之意,谁敢反对?”
奚有芩很爽快地接受了顾有榛的“假公济私”,还跟他讨论修改了不少地方。顾有榛十分认真地把这些一一记上。放下笔的那一刻,顾有榛有些神往:“真想去你说的现代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养出了这样一个你呢!”
“如果你去了那里,你就会发现,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顾有榛将奚有芩揽进怀里:“不会!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特别的!我相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我也一定会把你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