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暗自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秦昭衡并没有受伤，衣袍上零星的血也是在刺伤荣叔时被溅上的。

　　他松了一口气，才问：“主子，为何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秦昭衡望着云钰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幽暗，淡声道：“给他们个警告就好。若是真执意动他，会两败俱伤，如今还不是时候。”

　　燕青几人将装了款银的几辆车驾离此处，并将在场的人都带了回去。

　　这些人既不会武功，看上去又并非西戎人，应当也并不直接隶属云钰手下，既然如此，那就只剩那个林靖和一个林文通了，就是不知到底是谁找来的人呢？

　　想起那位有趣的太守大人，秦昭衡唇角微勾，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一边洁白的帕子一根根地反复擦拭着干净修长手指。

　　＊

　　鸡还没叫第三遍，林文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要一想到昨夜可能发生的事，林文通就兴奋地睡不着觉。

　　一整夜他都没能睡踏实，一边为秦昭衡马上就要有一个大把柄被自己捏在手里而觉得畅快，一边又担心那位公子派去的人没能得手。

　　思来想去，连身侧美人的体香都不能再让他安睡，一直看着窗外泛起淡淡的鸭青色，终于按捺不住地起身。

　　小心翼翼地穿戴好走出房门，林文通直奔林靖所在的客房。看着四下无人，他轻轻叩了叩门，贴着门缝小声道：“林小兄弟，你可曾起身啊？”

　　无人应声，林文通眼中染上了不耐，这林靖怎得如此能睡，这么大的事还睡得如此沉。

　　叩门声越发大了些，“林小兄弟？”

　　还是无人应门。林文通抿了抿唇，稍微扬了扬声道：“林小兄弟，本官直接进来了，你可别见怪啊。”

　　说完，他自行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林文通边往内室走，边笑吟吟地道：“林小兄弟，本官有要事问你，你快……”

　　看到空无一人，铺的整齐的床褥，林文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就算再蠢也能看出来这副样子分明是昨晚未曾有人在上面歇息过，根本不是今日才起的。一股巨大的恐慌感涌上心头，攫住了他的喉咙，只觉得嗓子里干哑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他快步走出房门，将平日侍候林靖的下人叫来。那小厮本睡意朦胧，乍然被叫醒还一肚子不满，然而看见林文通此时格外难看甚至有些狰狞的脸色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战战兢兢地等着被问话，然而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林文通才哑着声音问：“昨夜林靖可曾外出？”

　　那小厮立刻道：“未曾，小的一直侍候到林公子睡下，按理说不曾出府。”

　　林文通脸色铁青，既然如此，那便是趁夜走的，如此说来，是事情败露，他独自逃命去了？

　　林文通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来人，吩咐下去，太守府失窃，叫人给本官将那林靖小贼抓回来！”

　　底下人领命去做，那小厮一瞬间有些疑惑，怎么一夜之间林公子就成了窃贼？听老爷这么说，林公子不见了？难道当真偷走了什么宝贝？

　　一早上，林文通都提心吊胆地，生怕下一秒秦昭衡就会带人上门来问罪，然而想到负责前去盗取修河款的人都是公子那边的人，如今林靖不见踪影，那只要林靖不落到秦昭衡手里，想必秦昭衡也没有证据指认自己，如此还略略安心了些。

　　然而直至早膳的时辰过来，才突然听到消息，说是修河款失窃，近五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

　　林文通惊疑不定地再三确认，得知确实是丢了，瞬间一颗心落回了嗓子眼，只觉得再无后顾之忧，直接将林靖逃走一事抛之脑后。

　　修河款丢了这么大的事儿，林文通作为太守自然要过问的。于是带着一副格外焦灼，格外担忧的模样去了官驿。

　　兴许是丢了修河款对秦昭衡打击太大，以致于今日他，姚云翊和刘武都没前去监工，反而一并待在驿馆里。

　　林文通刚进门就见几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厅里，桌上的茶水已经冷了，却也没人再叫，亦是无人作声，驿馆里弥漫着一种冰凉的沉寂之感。

　　见他前来，几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倒是秦昭衡还抬眸看了一眼，眼底一片黯然，周身缭绕着一种颓败的气质，再也没有往日从容的气度。

　　林文通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道：“下官听闻修河款出了点岔子，特来问问，不知大人可曾查出原委，还能否追回那些丢失的款银？”

　　姚云翊叹息一声，无人应答他。

　　虽说眼前的景象是他想看到的，甚至心底还带着几分窃喜，眼底还有掩藏不住地得意，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快感，然而此事无人理会他倒是让他面上有些挂不住，甚至还多了几分恼意。然而终究是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还得做做样子，不然容易让人起疑。想到这儿，林文通心情竟颇有几分复杂。

　　他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七分得逞的喜意，三分心虚的忐忑，佯装担忧地继续问：“当真没有什么线索吗？大人还是抓紧命人去查的好啊。”

　　说完，他亦在一旁地圈椅上坐下，同秦昭衡几人一般摆出一副愁苦的模样。

　　姚云翊将他这副做派收入眼中，向秦昭衡暗暗递了个眼色，终于艰涩地开口抱怨：“不是秦大人不想查，实在是毫无线索。分明宋将军已经布防慎是严密了，那些贼人竟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将官银窃走，还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真是头疼。莫不是见鬼了？”

　　林文通悬着的一点心彻底放下了，说一点儿痕迹都没有那不就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证据找到窃走款银的人？如此一来，更是牵扯不到自己头上。

　　如此一想，林文通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更向里陷了陷，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坐在那里。

　　姚云翊又愤愤道：“也不知宋将军去了何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连个人影都不见。说到底，还是要给羽林军报个失职之罪，若不是他们看管不严，也不必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下好了，万一陛下知道此事，我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文通心一惊，有些忐忑地道：“宋将军……昨日喝了些酒，就宿在了我府中，如今想必是还未醒。”

　　姚云翊某光一闪，突然好像有了些别的兴趣一般，有些疑惑地问：“林大人您何时同宋将军来往如此密切了？竟还相邀品酒？本世子怎得没此等待遇啊，莫不是林大人瞧不上本世子？”

　　他语气颇有几分玩味，然而眼神中带着锋锐的冷光却叫林文通不由有些冷汗涔涔的。

　　林文通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昨日本来是想请您和秦大人的，只是二位不在驿馆中，正好手下的人遇见了宋将军，倒还机灵，便将宋将军帮本官请去了。宋将军乃是京城来的大将，下官甚是仰慕将军风姿，与将军一见如故，遂同宋将军小酌了几杯。”

　　姚云翊闻言拖了长音“哦”的一声，继而又故意用能被众人恰好听清的音量咕哝道：“谁信啊，你一个文官和人家武将一见如故，还把人家灌得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