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翊随着秦昭衡进了他房中坐下，不客气地自己添了一盏茶，自顾自地喝了两口，抬头却看见秦昭衡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见他看过来，秦昭衡伸出一只手，纤长的食指，第一个骨节微曲，轻轻在桌上叩了叩。

　　姚云翊不动，同他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妥协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亲自替他也倒了一盏茶送到他面前。

　　他姚云翊真是命不好，怎么遇上这么个祖宗，整日把他拿捏得服服帖帖的。他不由怀疑这厮同姚婧澜相处时是否也是这般情形？

　　脑补了一下平时剽悍得可以打老虎的亲妹妹在秦昭衡面前前倨后恭、端茶送水的模样，姚云翊一阵恶寒。

　　咦~算了算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还是给她换个夫婿吧。比起让自家白菜被人祸害，他还是更乐得见到姚婧澜去祸害别人家白菜。

　　他又看了眼老神在在、气定神闲在这儿饮茶的秦昭衡，下定决心回去得问问姚婧澜，这么重要的事，若是等到两个人成了亲，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参照自己在这家伙面前毫无尊严的模样，以及自己屡战屡败的战绩，他觉得自己想象的画面很有可能属实。这厮满肚子坏水，姚婧澜那小丫头怎么可能斗的过他？

　　他正想着，秦昭衡突然问：“这一路可曾顺利？”

　　姚云翊敛了思绪，正经道：“还行，就是在前日曾遭遇流寇，这还不算，紧跟着流寇来的还有十几个死士，可惜没留下活口，都死了，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没有，目前不知道是谁干的。”

　　“正常，我来时也有这么一批人，假扮成流寇行刺。”他淡声道。

　　“如此，想来是东都之人下的手，不然没可能动手如此及时。”姚云翊道。

　　秦昭衡点点头。

　　“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怀疑，云钰此时就在南秦，甚至，就在定陵。”

　　秦昭衡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姚云翊。

　　这几日十三和燕九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在城内搜查，然而却没有发现云钰的踪迹。不过据在西戎的线报来看，云钰确实不在西戎。既然如此，他多半早已身在南秦。

　　“在定陵？你是说此次的事并非简单的天灾？这么说倒是有可能，可是若说他藏身定陵，岂不是太冒险了些？”姚云翊皱眉有些不赞同地道。

　　秦昭衡摇摇头，“你不了解云钰，他这人一些近乎怪癖的喜好，他喜欢亲眼看着自己的猎物一点一点的上钩，享受即将成功的过程的快感，这远比简单的知道结果会更让他兴奋。”

　　“如果这一切当真是他事先布好的局，那么他一定会选一个最合适的观察点，当然，也会提前为自己准备好退路。”

　　姚云翊不由背后发凉，这都是什么变态，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嗜好。

　　“既然如此，我们不一定能抓住他。”

　　秦昭衡终于轻笑，“不急，在没达成目的之前，他是轻易不会走的。所以我们先按部就班的来，把明面上的事做妥当，先让那位挑不出错来再说。”

　　“目的？什么目的？”姚云翊疑惑地问道。

　　秦昭衡放下手中的茶盏，百无聊赖地一点一点将衣袖上的折痕捋平。他慢条斯理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此次的事了结，和西戎边境的战事很快就会再起。”

　　“你是说？”姚云翊瞪大了双眼，一瞬间突然了悟。

　　如此一来就都说的通了，才修建两年的河堤崩溃并非什么意外，而是当初就被云钰的人动了手脚，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场”天灾“的到来。

　　如此一来，整个南秦江南最富庶之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由天堂沦为地狱，到时必会人心不稳，再加上为了救灾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此时就是西戎发兵的最好时机！如果情势再严重一点，此时西戎大军恐怕已经要开拔了！

　　姚云翊“腾”地站起身，急道：“不行，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上报朝廷，请朝廷彻查，以好做应对，否则不免措手不及！”

　　秦昭衡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先坐下。”

　　姚云翊道：“我怎么坐得住啊，这么大的事，你还能不慌不忙地待在这个破城里喝茶？！”

　　秦昭衡并未气恼，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然呢？上报朝廷，何来证据？”

　　姚云翊顿时哽住。

　　是啊，他们此时连云钰身在何处都未曾查清，怎么能让人信服云钰的确实有这样的野心？难道就凭猜测，凭一张嘴么？

　　他颓然地坐下，很是萎靡。

　　秦昭衡见状难得安慰他道：“也无需如此，只要先稳住民心，不让损失继续扩大，云钰的计划就还没有成功，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倒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如今西戎还没有调兵的迹象，这说明事情的发展还远没有达到云钰的预期，只要将南秦此次的损失控制下来，再慢慢地去查这件事也不晚，他相信，云钰如此费心筹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更何况，他此刻已经有了一些猜测，那个林靖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如此一来，难保林文通和云钰没有什么关联，若是林文通是在为云钰做事，那么这件事就会好办很多……

　　*

　　此次江淮一带受灾情况以定陵，淮安和凤阳三府最为严重，第二日，秦昭衡便叫来林文通，要他广发告示，凡是三日内回城的定陵百姓均可领到粮食，而后派人挨家挨户给城中留守的百姓按人口分粮。

　　同时，姚云翊和其中一部分羽林军带着圣旨和十万石赈灾粮送往淮安府和凤阳府，监督官府放粮直至完毕，确保每个百姓都能领到粮食。

　　此外，秦昭衡以钦差的身份发信三府，命抄印户籍三府互通，周边地区但凡此次洪灾中受灾的难民只要查证户籍后均可到城中领取粮食。官府在每座城池的郊外隔三十里设立粥棚为一些乞丐和流浪汉施粥，直至普通百姓恢复正常生活。

　　一连十日，定陵城内百姓陆陆续续回城，官府又开始以户籍为凭据重新统计人口，准备上报此次洪灾中百姓的伤亡情况。

　　这些解决之后，真正难处理的是如今许多灾民房屋在洪灾中被冲毁，无家可归。秦昭衡令官府设置临时安置点，但凡无处居住者在此处暂居，不许四处流动，等安定后，由官府根据原来的房屋规模进行决定发放银两数量，让百姓重新建造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