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夫嘶哑着嗓子道:“来来来,来个人扶我一把,你们几个谁要治病?我看看。”
燕十三迟疑了一瞬还是走过去将人扶了出来,怀疑地问:“你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如何治病?”
那老大夫虚弱地摇摇头,轻叹一口气:“这不是病。只是饿久了,没什么力气罢了。不过若是今日给你们治了病,有了诊费,就能换些米了。”
燕十三闻言瞪大了双眼:“老伯,我看这城里荒无人烟却戒备森严,难道是没了粮食却强行把你们留在这儿?”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先前城里的壮年男人都闯出去了,听说死了不少人,和城里的守卫打起来,不过也跑了不少,于是自那之后就加强戒备,不让人出城,城里缺粮,如今还活着的……恐怕都不多了啊!”
燕青和燕十三闻言都变了脸色,只有秦昭衡还神色如常。先前听闻定陵是江淮数城中为数不多只闹了一次百姓就消停的,如今看来倒不是,只是这城中有反抗之力的大多被有意放出城,城中都是些无力反抗的老弱,自然任由太守摆布!
没错,是有意,虽然不能肯定这定陵太守是否还有其他打算,可单就这一点,就足以减少他的罪名了,兴许还能让他留下个临危不乱,处理骚乱,成功安抚定陵百姓的美名,至于城中到底还有些什么人,又有谁能真正知道呢?
那大夫看了一眼秦昭衡苍白的唇色,了然道:“就是这位公子有伤在身吧?来,让老夫看看。”
那一剑砍在秦昭衡肩膀,没伤到要害,只是伤得却有些严重,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更糟糕的是,因为连日奔波,没有休息,没有按时换药和及时治疗,所以有些发炎。
他眉尖蹙起,带着医者见到不听话病人时惯用的语气,有些责怪地道:“这位公子,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燕青和燕十三闻言,神色愈发愧疚,是他们没有尽到职责,才让主子受这样的罪。
“无妨。”秦昭衡扫了他们一眼,不便多说什么,于是只好对老人家淡淡地道。
“什么?什么无妨?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我看啊,就算老夫把你治好了,你也早晚要把自己这条命作践没了!”那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本来虚弱得要命,没想到一训起人来反而有了精神,看来平时这脾气就不怎么好。
燕青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若不是知道这大夫并无恶意,他岂能容许他如此跟主子说话。
燕十三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及时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低声道:“老大,淡定,不必在意。”
老大夫虽然虚弱,可治起上来手倒是格外稳健,丝毫不见抖,动作干脆利落。
将伤处包扎好,他拿了一瓶药递给燕青,“这药要每日换两次,不能耽搁,否则恐怕就真的发炎了。”
“多谢。”两人齐齐抱拳,沉声道。
那老头眸光一闪,扫向秦昭衡,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一般,微微笑了笑,果然,这三人里,这位公子的身份最为贵重。
虽说他们的穿着打扮相似,看上去如同兄弟一般,可若是相处一会儿,定然能看出来,那两人对那位受伤的公子的尊敬和看重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必。”老头摆摆手,不在意地摇摇头,“若是治好了,就走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定陵,但是好自为之吧。”
三人眸光同时一厉,燕十三反应的倒是快,掏出钱袋放在柜台上,“先生,这些是诊费,请你赶紧去换粮吧。”
说完,他看了老头一眼,和燕青一起搀起秦昭衡往外走去。
他们走后,老头从柜台上探出头,艰难地将钱袋拿进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是满满一袋银子,若是普通人家,这一袋银子足以过上一年,可是如今……
不知想到什么,他凄凉地一笑,笑声尖利,似直接从喉间传出,颇有些诡异骇人。
他们三人走出寿春堂,秦昭衡就撇开了燕青和燕十三的胳膊,燕十三不满地撇撇嘴,不让搀就不让搀嘛,总是爱逞强,哼!
燕青却满是担忧,一直扭头看着秦昭衡,似乎生怕他摔倒。
以至于秦昭衡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燕青,我伤在肩膀,不是腿。”
燕十三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燕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主子,那我们现在去哪儿?”也只是不自在了一瞬,燕青又尽职尽责地问。
“客栈。”
“真要去吗?”燕青有些迟疑,他总觉得那守城将领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燕十三却眨了眨眼,冲他笑道:“自然要去,去了就能直接见到太守大人了,主子要办的事就简单多了,怎能不去?”
燕青愈发困惑,“什么事简单多了?我怎么听不懂?”
燕十三无奈地扶额,低声嘀咕道:“天啊,怎么当初就让你成了我老大?”
见无人应答,燕青也索性不再问了。作为一个侍卫,其实他的好奇心是很低的,从来都是主子说什么他做什么,无需问为什么,如今想来,还是他自己放肆了,若是放在从前,他根本不会将这种问题问出口。
主子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理由,自己只要负责执行和配合主子的命令就好!
走了不一会儿,燕十三突然兴高采烈地指着一处旌旗道:“到了到了,主子,就是这儿!”
秦昭衡点点头,“进去吧。”
这家客栈的布置和装潢倒是雅致的很,一进门就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店家小哥无精打采地问:“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要两间厢房。”燕十三道。
“好,房间在二楼,我上不去,就劳烦各位公子自行上去了。”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示意他们楼梯的方向。
燕十三看一眼他同样骨瘦如柴的身子瞬间也明白了他为何说自己上不去,叹息一声,“公子,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