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贼清,江山定,普天同庆。
这日正午,仙翁醉酒楼摆了好大一桌席面。看座次,岁寒三雅来了俩,中间空了一个,大约厢易沉也会来的。再往圆桌两边开,挨着竹垣的是马千舟,忙碌一夜,身上的铁甲还不曾换下来。挨着阮琅的是谈安,这二人相看两相厌,偏生爱往一处凑。再往下排,何景玉挨着马千舟,另一侧是他不肯撒手的绯心,绯心再旁边坐着晨曦郡主,这般,围了满满一桌。
这般座次,竹垣便和晨曦郡主正对着了,竹垣笑眯眯地隔着桌子冲晨曦郡主挥一挥手,晨曦郡主略带娇纵的“哼”了一声,别扭得扭头不看他。竹垣尴尬的收回手,一件她扭头的方向,如临大敌,他刚刚怎么没有注意,这样安排晨曦郡主坐在谈安公子旁边了。这谈安公子模样长得好,又儒雅温和,谈吐不凡,虽然丧偶,不对,关键就是丧偶,要是他被晨曦郡主瞧上了怎么办,他栖竹君还没有开始施展,墙角就要被人撬了。
这么一想,竹垣心急如焚,频繁朝阮琅使眼色,阮琅看着他,觉得莫名奇妙:“怎么,你的眼被驴给踢了还是看了不该看的长针眼了?”
竹垣:“......”
没有办法,为了心仪的姑娘不会被别人撬走,竹垣硬着头皮开口:“那个......抱松君,人家谈公子在平乱中帮了你们那么大的忙,你怎么能让人家坐在你下首,这是待客之道吗?还不换过来!”阮琅此人,古板又无趣,还脾气不好,晨曦郡主一定看不上他,此人坐在晨曦郡主身边,他甚是满意。
阮琅不明所以:“他哪有帮我什么忙,不过占了我一顶帐篷,一匹快马......”
竹垣:“......”阮琅,你连一点身为兄弟的默契都没有吗?
谈安也道:“是啊,在下不过醉了场酒,浑浑噩噩了几日,这一醒来,居然成了平乱有功之人,陛下是不是......”
“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阮琅看着他,眉毛上挑了一下。
“不可妄议君主!”谈安面色严肃:“......不过这皇商,在下的确受之有愧。”
“我且问你,皇商是不是好事?”阮琅道。
谈安笑笑:“自然是好事:盐铁,织造,还有瓷器,一律都要有官家批的条子,而皇商,就等于是有了御批的条子,还是子孙相承的。还有啊,替皇家采办,一般没有官员会为难,借机克扣,省下不少上下打点的银钱和时间。”
“既然是好事,你收着不就行了。”阮琅也笑笑,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陛下赏你有功,不过是遮住别人口实的由头。往来皇宫的诸多皇商,里面有不少各路的眼线,如今已经彻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陛下必须尽快找人顶上皇商的缺,不然这些皇亲贵胄没了供给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陛下还真是胸有成算。”谈安感慨到,当时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居然连日后的衣食住行都考虑到了。
“陛下的成算大着呢!还有......”阮琅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谈安凑过去听。
“咱们二人还是换一下位子吧,不然,竹垣就别想好好吃一个午饭了。”
“......好”
见阮琅和谈安换了位子,竹垣几乎感激涕零,连连朝着阮琅拱手以示感谢。
阮琅忽然反应过来:都是未婚男子,风华正茂,竹垣凭什么不放心谈安却放心他,他魅力有那么差吗?想着,有些郁闷,也不等厢易沉来了,自顾自夹菜,吃饭。
晨曦郡主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在端起茶杯时遮住了上扬的嘴角。
而何景玉已经觊觎马千舟的盔甲好久了,伸手在上面弹了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行啊,你小子,穿上这身盔甲,还真是人模人样,有点将军的意思!”
马千舟也十分高兴:“你也不赖啊,陛下钦点的翰林,十五岁进翰林院,你也算是传奇了!”
“哪里哪里,不及马兄,现在外面都在说,小马将军年少有为,颇有摄政王当年之风呢。如今提亲的人都踏破你家门槛了吧!”何景玉恭维到。
马千舟又恭维回去:“哪里哪里,不及何兄,据说陛下将你的文章给群臣传阅,满朝文武无不赞不绝口啊。如今何兄可是功成名就,佳人在侧,真正的春风得意啊!”
说道佳人,何景玉不由自主的看了绯心一眼。
绯心俏脸一红:“看什么看,谁是你的佳人?你们两个人就互相在那里吹捧吧!”
“对了,我好奇一个事情!”绯心看了看在坐的这些人:“陛下和摄政王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宝藏被人劫走?那蕃邦人不是和云钦敬有钩连吗,他就未将此事告知他?”
“这么大一块肥肉,他怎么舍得吐给云钦敬?”厢易沉终于姗姗来迟,把玩着他的及莒扇:“再说,就算他说了也没什么用!本王神机妙算,早就在实行这个计划之前就已经劝陛下把宝藏转移到国库了,就算他们找到了,也不过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山洞,几匹破布而已。怎么样,本王是不是很厉害?”
何景玉见人来,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厢易沉,你还敢来,我打你我——”
“冷静!冷静!”马千舟和绯心一边一个拉住他:“来的时候说好了要好好说的,再说了你也打不过他对吧。”
何景玉:“......”这是劝架该有的台词吗?
厢易沉心虚的拿折扇遮了遮脸心想何景玉一定是因为他贸然请求陛下赐婚来兴师问罪的:“小舅子,幸会!”
何景玉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小舅子,我阿姐答应你了吗?我告诉你,我阿姐要是不同意,你有圣旨也别想抢!”
绯心掐了他一把:“何景玉,你是被那个疯女人吓傻了吧,胡言乱语,你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接着又对厢易沉说:“姐夫,不好意思,我没管住。主要吧,你给我师姐安排的那活计,害她不轻,到现在还在为安鲁王妃和敏瑜郡主的事难过,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理,谁也不让进昨天还受了伤,她也不让人看......你说,再有一下午是中秋晚宴了,不能由着她傻了吧唧的闹下去吧?”
厢易沉脸色突然变了:“受了伤,还不肯见人,这怎么行,我得去看看!”
“你不吃了?”竹垣问了一嘴。
厢易臣头都不回挥了挥袖子:“你们吃吧,我得看看晚晚去——”
何景玉见他这般积极才略微少了几分敌意:“这还差不多!”
晨曦郡主叹口气:“安鲁王妃和敏瑜郡主的事确实可惜,阿晚又是一个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
“陛下已经拟好了旨,中秋过后,大安百姓不得宴饮,不奏丝竹,举国同悲三个月。安鲁王妃谥号忠勇,敏瑜郡主谥号文敏,位享庙堂,受百年供奉。”竹垣开口,面色也有些沉痛,听闻敏瑜郡主素来与晨曦郡主不和,在贵女之间素有刻薄之名的,不成想她竟是这般果敢勇毅的女子。
晨曦郡主瞪了她一眼:“竹垣,你不说话有人把你当哑巴不成?”
“身后荣辱,不过是给活人一个安慰罢了,终究没有什么大的用途。”谈安悠悠感慨一句。
一时间,所有人静默不语,所有人刻意掩藏的低落,在一瞬间暴露无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