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晚醒后不久,厢易沉也醒了,只是肩膀上了夹板,坐不起来。
两个人并排躺在马车里,谁也动弹不得,直愣愣的盯着马车顶棚。何向晚忽然笑了一声:“咱俩这婚,成的倒是有趣儿。”说完,忽然又有些失落:“不过终究是我拖累了你。”
厢易沉听了有些不满:“什么拖累不拖累,他们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反倒无端牵连了景玉和绯心姑娘。”
何向晚也笑笑:“说的是,你往后就是小爷我的人了,咱俩就是一体的,不分彼此。”
厢易沉听她说话又带了江湖的痞子气,只是温柔的埋怨道:“姑娘家家,没个正形,净说些胡话。”
“不过你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了。”何向晚说道:“我听将影对我说,是景玉那个臭小子把你从峡谷里背回来的,看样子是真心实意把你当姐夫了。”
“那是!本王这苦肉计用的好啊!”厢易沉得意的动了动胳膊,不甚碰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嘴里吸着冷气,说不出话来。
何向晚挣扎着站起来查看他的伤口。好在并没有渗出血来,何向晚才松了一口气。
绯心快马加鞭大半个月,昼夜不息,回到来兮山也事直接不由分说把言寂丢到马上就往京城赶。结果还是晚了,等赶回来,厢易沉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言寂看了厢易沉的情况,直接将给厢易沉看病的御医骂了个狗血淋头。里面骨头碎成了几块,他们居然就直接拿夹板固定绑起来了事。
“那他的胳膊岂不是废了?”何向晚心中腾起一股杀意,那么骄傲的摄政王,如果成为一个废人,他该怎么面对自己。纥列图,这一招用的太狠了。
厢易沉倒是出奇的平静,反而用自己的尚完好的左臂摸摸何向晚的脑袋:“不用担心,右手没了,我还可以练左手剑,实在不行,你就收我为徒,把你的化草传给我。总是有门路的。而且马千舟也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虽然武术上尚差些,对付一般高手也是够了,有竹垣阮琅辅佐着,做个运筹帷幄的大帅也绰绰有余了。”厢易沉笑笑,看不出有艰涩,只是说:“我提前抽身,也落得清闲。”
不,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何向晚心里说。
“唉唉唉,提前号什么丧?老夫还在呢!”言寂看俩人马上就要抱头痛哭的腻歪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向晚看到了希望,喜不自禁的抓住言寂的袖子,似乎是怕他反悔:“先生有办法!”
“自然是有。”言寂摸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虽说过程痛苦了些,不过对于摄政王殿下来说应当也不瘦什么难事。”
“还请先生施救。”厢易沉冲着他行礼。
言寂也没有说让他起来,也没有拒绝,只是道:“急什么!老朽话还没有说完,救你是有条件的。”
有能力的人都是有脾气的,何况天底下怕是真的没有比他更高明的大夫了,何向晚是明白这一点的。于是何向晚道:“我以来兮山少掌门的名义担保,您老若是愿意离开来兮山,来兮山弟子绝不阻拦。”这是她第一次以来兮山少掌门的名义做事。
谁料言寂不以为意:“我离开来兮山做什么,天底下哪一个不等着要我的命,我又不想你们这群年轻人一样作死。”他颇为理直气壮的说完,脸上居然露出一点为难之色。
“只是......,能不能别让你师父再来找我下棋了,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折磨,真的是,饶了我吧。”
何向晚先是一愣,接着面容因为憋笑变得古怪。谁不知道她师父无名道士是个臭棋篓子,棋艺不精不说,还老是要悔棋的。而且就算一局棋毁八百次,到最后还是赢不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只要他赢不了,他就会拽着那人一直下,直到自己赢了为止。最可怕的是,有人知道了他这个脾气,为了尽快结束棋局,刻意让他赢。偏偏她师父不自知,总以为自己的棋艺是进步了的,就兴致勃勃的再拉着人家陪他下个几天几夜。
当初也是有人去来兮山砸场子的,结果都被她师父可客客气气地请上山下棋。人家想着下棋本来就是高手间波诡云谲的较量,便答应了。但事后没有一个不是一边求饶一边偷偷跑走的,一代宗师总是要面子的,也没有人当着她师父的面说他棋艺不精,只是整个江湖,居然没有一个会到来兮山找无名道士手谈的。
所以这陪无名道士下棋的艰巨任务,不知怎么就莫名奇妙落到了言寂身上。言寂又不能向人家一样从来兮山跑了,他还指着来兮山救命呢,所以觉得每天都生不如死。
何向晚最终应了他,只是听到他给厢易沉的治疗方案是重新把骨头敲碎在按照本来的模样接好以后,脸色都白了。刚刚他说这个对于厢易沉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厢易沉既不是泥捏的,也不是木头扎的,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
反而厢易沉神色平静无波,断骨重塑,他还确实经历过,当时另一位老神医还没有被言寂给弄死,曾经为他这么诊治过一回。
当初他在北疆战场,押运粮草的监军叛变,在运粮的路上烧毁粮草,截断援军来路。害的他他在前线孤立,几场硬仗下来,就只剩下百余骑,只得死守城关。他的肋骨被敌人的投石车投来的石头,砸断了肋骨。他为了不扰乱军心,咬着牙继续作战,只当没有受伤,死守了一个月,最终还是守住了,不仅如此,他还斩了敌军将领的首级,硬生生凭着人将敌军逼退了。
只是那一战之后,他才发现肋骨就那么折着长死了,却依然是在收拾了叛乱的监军,安顿好一应事务之后才去找了老神医治疗。治疗过程中还担心有兵来犯,没有用老神医还原出来的麻沸散,咬着一块毛巾撑到老神医把肋骨正回来。最后毛巾都已经咬穿了,牙龈也因为用力过大咬出血来。
这些事,他不曾对人说过的,只不过言寂再未入来兮山之前犯过不少杀孽的,那位老神医大约也是其中一个,所以言寂对此事知道一二。
不过好在,此次不是在战时,虽说有纥列图这么个隐患在暗处虎视眈眈,也有马千舟一刻没有放松的盯着,三雅居也有何向晚守着。好歹,这次用了麻沸散,不会想当初那般痛苦。
大约用了半个下午,厢易沉的胳膊才总算接好。
这时,马千舟抓了了一个女人过来。“师娘,我们日夜盯着,抓到了这个女人。”
何向晚看看被马千舟蒙了眼捉过来昏迷不醒:“翎公主?”
“师娘放心,我们都是做了乔装打扮的,保管牵扯不到大安上面,再怎么查也不过是一群混子见她貌美劫持了她。”
何向晚点点头,马千舟最近倒是越发沉稳了,做事前居然考虑的这般周密。
绯心看看翎公主:“这是当初骗了我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