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进宫来?”何向晚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厢易沉把玩着扇子,大约是确定周围真的没有旁人了,才回答:“陛下请我进宫,要做一件大事。”
“你不是已经退休……致仕了么,陛下怎么还什么事都要让你来干。”何向晚有些心疼的抱怨。
“是啊,致仕了,无职无权,可本王是天才啊,天才就是用来干活的。”厢易沉揉了揉她的头顶:“怎么,心疼本王了?”
何向晚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殿下,您当真羡慕竹林雅舍里无拘无束,淡雅宁静的生活吗?”
厢易沉一愣,他向往吗?自然是向往的,只是……
“晚晚,如果大安不安,我去哪里寻找一处安稳的隐居之处啊!”去哪里,求一份心安呢?他答应了皇兄,要护大安安稳的。
何向晚没有说话,纠结地揉捻着一片花瓣,紫红色的花汁浸染了她白皙的指尖,透露着一种妖异的好看。
“晚晚?”
“厢易沉,你知道我在怕什么吗?”何向晚不等他说话,兀自接了下去:“你是厢氏皇族,身上背了太重的担子。即使,即使你已经放下了,你还要时不时的瞅着它,时时刻刻紧绷着你的肌肉,你的精神。只要大安需要,陛下需要,你就会义无反顾的把它挑起来。你放权不是因为累,你只是想要让陛下可以毫不顾忌的推行新政,可是你还是在时时刻刻防备着大安有可能出现的一丝一毫的纰漏。你的思想,你的生命,你的一切,只要为了大安,你都可以义无反顾的放弃……”
何向晚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御花园里每一朵话都是美好而且甜蜜的,每一处阳光散落的地方都是诱人的静谧祥和。
“可是我呢?”何向晚似乎是自嘲一般笑了一声:“我就是个庸人,俗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放不下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危难之时选择和你承担同样的重担,我不知道,万一你以身殉国,我可不可以替你承担起属于你的职责,属于你的荣耀。我不知道,我可以和你并肩而行多久。厢易沉,我敢保证我同你一样爱大安,爱她的一切一切,可是我害怕,我没有同你一样孤注一掷的魄力……”
终于,厢易沉温声说到:“晚晚,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发誓用性命效忠的陛下,所以我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我知道,这让你担心,让你困惑。只是现在不同了,我的心变大了,如今山河占一半,你占一半,我答应你,我顾惜山河,也会顾惜自己的性命,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前面一步处的距离,这样,我既可以牵你的手,又可以将你保护在我背后;如果我要倒下了,你若跟上来,我用自己的尸体做你最后的屏障,你若要离开,我做你阻拦追兵的最后一道关隘!”
“厢易沉!”何向晚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偷偷地把流出的感动的泪水收回去。
厢易沉慢慢伸出手,将她抱得更紧,让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听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晚晚,人家说,轻易说出口的不叫誓言。所以我,是深思熟虑了的,从来兮山上第一次吻你开始,直到十里春深居同你夜话,然后是三雅居第一次逼问你……晚晚,我真的想了好久,从你仙翁醉醉酒开始,我就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都想要把这番话说给你听。我想说,我是深思熟虑过的,我希望我的未来是河清海晏和你,唯一的你。”
坚定的声音伴着说话时胸腔中的嗡鸣一起传入何向晚的耳朵,她直觉的如雷贯耳,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只能将他搂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厢易沉,你这个人,真的是……”何向晚声音中的颤抖终于藏不住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你认定了我,我也认定了你,那么无论将来如何,有何理由,谁都不可以先放手。你要同我,也只能同我,一直携手走到最后。”
易沉凑到她耳边,用低低的,酥酥的声音应了一声“好!”。
何向晚脸红得醉人,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撩拨人心弦的声音,搅乱了她的一池春水,从此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归于平静了。
“朕突然想起来,皇叔啊,皇……”宣康帝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便寻了过来。结果刚过来就看到两个人黏黏腻腻地抱在一起,几乎都要缠成了麻花一般。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宣康帝心里默念两声,闭了嘴悄悄往外挪。
他那一句两人却是都听到了,手忙脚乱的放开彼此,齐齐地脸红到了耳根。
“回来!”厢易沉假装镇定,叫回猫着腰悄悄往外走的宣康帝。
“皇叔,您不会要灭我的口吧!”宣康帝站直了看着他,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朕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哎呦皇叔,朕现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您看朕是不是批折子批得太多,已经瞎了?”宣康帝一边说,一边卖力地表演,伸手胡乱的在空中抓了两把。
何向晚这会子被人抓包,臊得很,又知道宣康帝找厢易沉是有要事的,颇为自觉地把头一低,声音细弱蚊蝇地说了一声:“你们先聊着,我去找阿姐叙叙旧。”说罢没等任何人回答,径直溜了出去。
人一走,宣康帝的“眼疾”立马就好了,兴致勃勃地说:“我听阿晚说,她这位妹妹平日里可是洒脱豁达得很呢,皇叔做了什么,让人家好好一姑娘害羞成这样?”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厢易沉也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板出一张长辈的脸来:“你就只管去赐婚就是了。”
“这不公平,你怎么进展这么快?”宣康帝夸张的大叫:“当初我为了获得穗儿芳心,翻墙去尚书府献花,还被当成毛贼打了出来。对了,当初还是你在地下拖着我爬上的墙头来着。还记得吗,当时你颇为不仗义,听到里面乱了起来,把我一个人丢在墙头就跑了,害我挨了父皇好一顿罚。”
怎么不记得,厢易沉暗想,那时宣康帝不过七岁,他也不过十岁。据说他们去的那一天是何向晚的满月宴,家里人都忙得了不得,看到墙头有人出来,也未加细看,举起家伙就打了一顿。可惜可惜,厢易沉暗自惋惜,当初若不是他怕挨那一顿打把宣康帝自己仍在墙头走了,说不定就可以提前十六年见到自己媳妇儿了。“说起来,你与歆贵妃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那可不,想当年……”宣康帝想到自己的恋爱史就颇为得意,讲起来就会滔滔不绝。
“打住,以后留着讲给你儿子听。”厢易沉打断他:“先说正事。”
“是这样,朕思虑良久。皇叔是大安的定海神针,只要你在,他们不敢动。若他们不动,我们后面的计划就不能继续进行。”宣康帝瞬间严肃起来。
厢易沉思索了一下:“所以接下来要君臣反目了?”
“假的。”
“我知”厢易沉看着宣康帝急于澄清的样子,安慰的笑笑:“只是,先不要赐婚了。”到时候会牵连到她,就算是假的,我亦不愿晚晚为我吃苦。厢易沉心里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