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是被一个女子骗来的。
无名道士不轻易出山,加上京城是他的伤心地,他虽然心疼何向晚这个小徒弟,却是绝对不肯来的,所以绯心就代表来兮山前来了。
今日她师姐大喜,她一大早就备了厚礼去参加喜宴,结果半路撞见两个人。那男人长得英俊,却让人觉得难以接触,给绯心的感觉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那女子看着尊贵,却有些唯唯诺诺的,从骨子里散发着对那个男人的工具。
本来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路过时,听到那男人嘴里说的,大约是要杀了那个姑娘。绯心是江湖中人,又是年轻气盛的,立马就想着要把刀相助。
这么想着,红绫已经悄悄握在手里:“喂!”绯心叫了那人一声:“我说,虽然你想要杀谁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今天是我家姐姐大婚,整个京城都张灯挂彩,你想在京城放血,问过本姑娘没有啊!”
那男人似乎得逞了什么,冲着她诡异一笑。绯心被他阴毒的笑容惊了,猛地抬头,眼睛就已经出现了重影,连那个女子的面目都已经看不清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道:中计了。心里刚明白过来就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了。
这会醒过来,怔愣了一下,才发现被人都在了一个峡谷里,两侧是悬崖峭壁,高耸入云。她不太清楚京城的地段,只是隐约意识到这是在京郊。“什么东西?居然敢把本姑娘丢在路上!”绯心怒骂一声,挣扎着要起来,才发现背后似乎绑了个什么东西,拽着她往后仰过去,把那个“东西”砸到了地上。
“东西”被这么面朝下狠狠一砸,痛的闷哼一声,这才醒过来。
绯心听见声音,这才意识到,给自己当了人肉垫子的,是个背靠背和她绑在一起的人,而且还是:“何景玉,你怎么也在这里。”
何景玉不满的挣扎了两下,心道小爷现在嘴都被你砸到泥地里去了,你让我怎么说话?
绯心也意识到这个姿势真的不适合聊天,两人废了半天力气,才挣扎着背靠背坐下。
何景玉长出一口气:“我还能干什么,来救你啊!”
绯心一听,抱怨道:“你一个儒生,又没什么功夫,来做什么。你看看,把自己搭进来吧!”
何景玉听了有些生气:“不然怎么办?把你丢了不管吗!我真是,好心出来找你你还不领情,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良心被狗吃啦!”
绯心听他别别扭扭闹了脾气,也觉得不该说这般话:“好好好,我错了,不该这么说你成了吧!”
何景玉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唉!”绯心用胳膊碰碰他。
“干嘛?”
“你没跟你姐说我被人给绑了吧?”
“没有!”
“那就好”绯心松了一口气,“结婚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被我们搅了可不好!等着吧,既然是冲着师姐她们来的,必然不会动我们太早。等明天有人发现咱俩不见了再来救人,就不会碍事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冲着他们来的,万一是你的江湖仇家咱们还有明天吗?”何景玉本来也是觉得他们是冲着这场婚礼来的,可如今隐隐又有了几分担心。那些人早就算计好了,他不欲扰乱婚礼,直接去找马千舟拨人救绯心,结果还没等他找到人,半路就有人把他迷晕了。
“要是冲着我,跟你发消息就没有意义了。难道是怕你给我报仇,要斩草除根么!”绯心摇摇头,这个理由站不住脚若是为此,那人就不应该挑今天。
“景玉!绯心!”绯心刚刚分析完,忽然就听见何向晚唤她。抬头一看,厢易沉与何向晚骑着马朝他们飞驰而来,在月色下就像两道黑色的剪影。
何景玉也听到了何向晚的声音,有些错愕:“阿姐,姐夫,你们怎么......”
何向晚那甘棠挑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力道不大,却是生气的:“怎么来了?你小子,好本事啊,出了那么大的事居然还敢瞒着我自己来找人。怎么,你们在这吹冷风,让我们芙蓉帐暖,洞房花烛吗?”她怎么可能撇下她的弟弟,撇下自己的师妹不管。
“晚晚,不要恼了,这事也怪不得他们。是有人故意闹这么一出出来。”厢易沉劝道,又冲他们两人使了个眼色:“还不回去,抬轿子来请你们吗?”
何景玉知道这是要帮他们逃避他姐姐的怒火,连连称是。拽着绯心就要走。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连带地面都跟着抖动。
何向晚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原来后招在这里等着呢!两侧都是峭壁,山石从上面滚落下来,避无可避。心里想着,手上没有含糊,用了最大的内力,将何景玉和绯心往外推。
几乎是同时的,她背后也受了一掌。她错愕的回头,来不及看清厢易沉的表情,自己就已经和何景玉绯心一起被推出去了。
“厢易沉!”何向晚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山石滚落太快,厢易沉已经来不及让自己出来了。他甚至来不及看何向晚一眼,只得快速拔出见止,劈开第一块山石。可是又有第二块,第三块......越来越多的山石滚落下来,避无可避,只能靠劈。
厢易沉就算再神,劈了几十块巨大到足以把人砸成肉泥的石头,自然也是难以支撑的。躲闪不急,有一块山石擦着他的肩砸了下来,他一身喜服没来得及换下,看不见血,肩膀却深深凹下去一块,骨肉大约已经碎了。剑没有掉,却再也不受他控制。
何向晚含泪看着他,在这种留下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救,而是把她先送出来。天下既定,见止不动。休战以来,见止一共出过三次鞘,居然都是因为她。“绯心,景玉,你们,走!”
何向晚忽然冷静下来,她要救他的,一定要救,没有成与不成,而是必须成。
她积蓄了全部的力量,使用了化草,化草既然能够操纵小石块,她就不信控不住这些巨石。
就在又一块巨石落下,马上就要打倒厢易沉的头顶是,数百山石居然齐齐在半空停了一瞬。这一瞬,对于厢易沉来说已经够了,他立马运用轻功,整个人像一只梭子一般,居然就从巨石之间钻了出来,又裹挟这何向晚向后退了一丈。
何向晚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攒在了一处,撕裂一般疼痛,呕出一口血来。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后面的峡谷里,那些巨石纷纷砸落,截断了通往峡谷的羊肠小道。
厢易沉瘫坐下来,看看怀中及时有大红喜袍映衬着脸上却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的何向晚。忍者断骨的剧痛,颤巍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然后才放心的勾唇一笑,昏了过去。
何景玉没有走,绯心也没有走。他们从来都不肯听何向晚的话的,此时此刻虽然知道可能会有人趁何向晚和厢易沉虚弱出来杀人灭口,那也是不能跑的。
那是何景玉的姐姐啊,死生之际第一反应是把他和他的心上人推出去的姐姐。那是何景玉的姐夫啊,为了他姐姐不顾一切,宁可自己死都要把他姐姐护住的姐夫。
何景玉看看满脸血污,右臂深深凹陷下去,不知骨头是断了还是碎了的厢易沉,心里说,阿姐嫁给这样一个人,何景玉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掏出随身带着的“功过簿”,撕了,然后将厢易沉背在背上。
绯心也背了何向晚。两人脚步一深一浅的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却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似乎两个人背上的加起来,就是这世上最珍贵也最易碎的珍宝。
天降破晓,藏在暗处的人似乎知道已经失去了机会,没有再动作。这一晚,终于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