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冉冬刚回府,就听打扫院子的下人说起了白天的事,刚进书房,就问道,“怎么回事?”
谢潦没吭声,继续对着账本。
“我问你怎么回事?白天瑾儿跟小稳怎么了?”冉冬走到谢潦跟前。
谢潦抬起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起了账本,“没什么事,不过几句话不对付就动了手,然后流了点儿血。”
“动了点儿手?流了点儿血?你说的很轻松啊!”冉冬诧异道。
“是啊,就是动了点儿手,流了点儿血,这是什么大事吗?”谢潦更是诧异的问道。
“你!”冉冬一下没了话。
“公子要是有时间就自己过去看看,跟这儿问我这么多算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道听途说,三人成虎的道理吗?”
“去了趟清凉寺,脾气见长啊!”
“彼此彼此罢了。”
冉冬没工夫跟谢潦在哪儿耍嘴皮子,放下手中的账本就直奔文瑾的院子去了。
“公子。”春妍正在收拾碗筷,抬头却见来人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放下手中的活儿出去了。
“你来干嘛?”文瑾坐在竹榻上,没好气道。
“不是你说的要找我算账吗?我这主动来了,难道不对吗?”冉冬坐在桌边看着她说。
“没什么不对,你们一直都是对的,只有我是错的!”文瑾别过头去,没有看他。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冉冬看着文瑾的样子,不住的笑了笑。
“你能不能别总说这么吓人的话!”文瑾一听就浑身不舒服,双手撑着竹榻,身子往后不住的撤了撤。
“谢潦跟我说,你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严不严重,让我看看。”冉冬起身走了过去,顺势坐在竹榻边的凳子上。
“不严重,你不用看了。”文瑾紧张的拉了拉裙子。
“我还以为你只穿水绿色的裙子,看来你还是很喜欢这件的。”冉冬忽然笑道。
“恩?”文瑾低头一看,脸刷的就红了,“我不知道,是春妍放在我床头的,我就随便穿上了。”
“这个红色是我一眼相中的,我就知道,你穿这个一定很好看。”
文瑾的头低得更低了,实在没人这么夸过自己,原来被人夸,是这么难为情的。
“你不要怪她,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半晌,冉冬轻声说。
“我知道不是你,她不想我做的事,怎么都不会让我做的;要是她想,就算有是个你,也拦不住。”
“原来你都知道。”
“我看她答应我答应的那么爽快就知道又在骗我,谁让我自己这么长时间也不长个心眼儿的。”
“你还是别长心眼儿了。”冉冬笑笑。
“你们都一样!就喜欢看我出丑!”文瑾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从竹榻上下来。
“你干什么?要什么跟我说,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伤口再裂了怎么办?”冉冬也跟着起了身,跟在她后面。
“谢潦就在我旁边的院子住,伤口裂了,有他呢,我怕什么!再说了,反正你也不希望我的伤真正好。”文瑾背对着冉冬,握着手里的茶杯道。
“是。”冉冬的声音绝对的在身后响起。
文瑾一听就来气,转身愤怒的看着冉冬,“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不希望你的伤好!”冉冬看着文瑾的眼睛坚定的说。
“不可理喻!”文瑾愤恨的把茶杯狠狠摔在桌上,却被冉冬猛然拉进了他的怀中。
“我从来不知道,我爱一个人竟要用这样的方式,瑾儿,娥玙醒不过来以后,我是真的什么都不再想要了,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我们口中的一个‘可能’。我常说谢潦是个疯子,可我何尝又不是呢?疯狂的折磨自己,也疯狂的折磨别人。可你在这个时候却被她送到了我的身边,现在,我愿意去相信一些美好,愿意贪婪的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冉冬的话一字一句的飘进文瑾的耳朵,身体,心里,她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的在他肩上掉眼泪。
“瑾儿,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接受我呢?你不能再让过去的事情影响你现如今的一切,这样,你只会永远活在痛苦的阴影里。“冉冬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着。
文瑾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就醉了,她是一个女人,不过只是一个女人。
月光影影绰绰的洒进半开的窗里,地上落着两个相拥吻的爱人的斑驳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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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睁开眼,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随即翻了个身,脑袋探出纱帐,向窗子的方向望了望,几个身影在窗前来来回回,一大早的,不知道外面忙活什么呢!也没多想,她就下了床,收拾好了,推开门,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喂,你们干什么呢?这不是我的衣裳吗?”文瑾顺手拉了个丫鬟问,却瞧见她怀里抱着的是自己的衣裳。
“公子让我们给姑娘收拾行李呢。”小丫鬟笑了笑,就跑开了。
“收拾行李?他要带我去哪儿啊?”文瑾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转身就跟在那个丫鬟后头,大喊着“他要带我去哪儿啊?!”
“文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早饭吃了没有?”春妍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恩?”文瑾一听后面有人叫自己,站在原地回头看,一看是春妍,就跑了过去,“那个丫头说冉冬要带我出去,去哪儿啊?远了可不行,我还要在金陵等我的朋友呢。”
“这个你得问公子,我可不知道。文姑娘,你回房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一定要带上的,我们不知道姑娘的喜好,都是公子说让我们拿什么我们就拿什么的。”春妍笑着道。
“春妍!你也学坏了!”文瑾一咬嘴唇,猛地转身回了房。
“收拾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春妍,你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看看有什么东西没带的。”冉冬刚进院子,就看见两个人斗嘴斗得鸡了眼,赶忙上前打圆场。
“是。”春妍欠身行了一礼,就笑着跑进了房间。
“我正找你呢,这一大早的,都干什么呢,我还以为拆房子呢。”文瑾说。
“是铺子里的事,我要出一趟门。”冉冬回道。
“你去就好了,干嘛让他们给我收拾东西?”
“快到中秋了,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过,正好要去的地方也不错,就当带你出去散散心了。”
“我不能走太远,公子他们回来了,找不着我怎么办?”
“放心吧,记着你的人会一直等着你的,心里没你的人,就算你日日守在身边,他也想不起你。马车备好了,我们早些上路吧。”冉冬说完,就牵着文瑾往外走。
“喂!”文瑾想叫住他,可也知道自己根本拗不过他。
这天,文瑾借着月色看着城门上“安州城”三个大字时,一下就说不出了话,她其实早就猜到了,他们这一路的方向一直都是向着这里的,不过是她不敢说罢了,文瑾放下帘子,重新坐回马车里,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
“瑾儿,我想过出发前是否要告诉你,可我知道,问你的唯一结果就是你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只能······”半晌,冉冬轻轻拉过她的手说道。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不知道在安州,对于所有人,我曾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文瑾还是低着头,声音很轻。
“瑾儿,这里是你的一个结,也是我的一个结。你过不去,我们永远也过不去。”黑暗中,冉冬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管你来这里要做什么,都不要带上我,我就待在客栈了,哪儿也不去。”马车停了下来,文瑾带好面纱,径自进了客栈。
“公子?”小稳看了看文瑾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冉冬,有心担心的问道。
“不用管她,你们去忙你们的。”冉冬对小稳吩咐道,随即也上了楼。
打更人走过无人的街道,冉冬拿过衣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朝窗外看了看,似是有些不放心,推开门走了出去。果然,文瑾的房里,空无一人,桌上的饭菜她也没动过一下,转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推门而出。
“他又成亲了,听说新娘子很漂亮,可我却不认识。我都离开这里有几年了?怎么好多人现在都记不起模样了?”夜风轻拂而过,屋顶上的文瑾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继续说着,“听说豆豆有喜了,我说过要亲手给她操办婚礼的。秀萍嫂子不知道现在好不好,她总是什么都不说,好的坏的,都不说,不过我知道,石大哥会好好对她的,一定会的。你看那儿,那是董裁缝的铺子,是他给我做的嫁衣;那边,那是望春酒楼,那儿的老板娘给我嫂子说过亲,不过都让我搅黄了,哈哈哈······哎,那儿,那儿就是私塾,私塾里的那个老夫子的儿子看上了我嫂子,可我嫂子不愿意,他就在外面诋毁我嫂子,我一气之下就······哈哈哈!”文瑾的眼前竟是那个老夫子受羞辱的样子,她越看越觉得好笑,却笑着笑着,停了下来,“后来,后来他知道了,就跑过来了,拉着我的手就走,就是这只手。”文瑾低下头,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右手,“那个时候他说他不觉得我丢人,只是不想别人看我的笑话,好傻呀,冉冬,你说我那个时候傻不傻?”文瑾转身,笑着看着身后的人,忽然也没了声音,“还有那里,那里就是文昌镖局,有老文,有娘亲,有秀萍嫂子,有哥哥,有石大哥,有豆豆,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