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鲸在小墓前待了待,又移到诺户的墓前为他擦了擦墓碑道:“我不会你们的文字,委屈你只能用我们的文字刻碑了,你喜欢的人是小川,但你也要记住长鲸,下辈子,别在遇到她了。”
长鲸又对着诺户和贺兰的墓碑磕头道:“对不起,答应你们的我都食言了,不过,只要我活着,一定会帮你把东西送到塞北,这一次,决不食言,天地为证。”
长鲸把俩人埋起来差不多又花了一夜的时间,等她告别后,天已经擦亮了,她这才拄着树干下山,准备去据点,因为时辰尚早,大家还没醒,长鲸一步步挪到镇上时穿一身血衣的她才没被人看见,看到挂着自家商号的店铺,长鲸这才松了一口气,过去敲门道:“我是长鲸,麻烦开一下门。”
开门的人正打着呵欠,一睁眼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吓的立马叫了掌柜,掌柜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仔细一看,是长鲸,吓的失神了片刻,随后立马让人去请大夫,长鲸昏迷过去后掌柜把她抱进去,找了几个丫鬟给长鲸梳洗了一番,这才让大夫看诊。
大夫凝眉片刻,掌柜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祈求道:“先生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这是我家大小姐,她若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完了呀。”
大夫叹道:“这位小姐身体损耗过度,但是稍加调养还是可以恢复的,只是,你们还得多劝诫她,年轻人只要注意调养,恢复的也快,孩子还是可以再有的。”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从未听闻长鲸婚配,怎么就有孩子了呢?他越来越不敢想长鲸发生了什么,吓的失了魂。被二叔派来的人照例去山上查看,却发现一具具尸体,山顶的房子屋后有三座新坟,还好没有长鲸的,他又赶紧下山赶往据点,正好碰上掌柜要去找他。
俩人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把消息传给大当家和二叔。长鲸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这里的大夫医术还算可以,丫头们喂了她两次药,她基本没有什么痛感了。掌柜见长鲸醒了后,十分谦恭的问道:“不知小姐如今感觉如何?”
长鲸坐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她缓缓问道:“你见过我?”
掌柜回道:“我们寨子下各个据点的负责人都是从寨子那边选过来的,虽然没住在寨子里面,但往来回事会去寨子里,自然都是见过小姐的。”
长鲸点头道:“这番,多谢你了,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掌柜躬身道:“小姐客气了,您尽管吩咐,小的立马去办。”
长鲸缓了缓,叹气道:“劳烦您为我准备一些蜡烛纸钱等祭祀用的东西。”
掌柜有些诧异,但想了想长鲸之前满身是血的样子,想来是去祭拜故人了,便点头答是,刚转身要走,长鲸又问道:“我今天昏睡了一天,来不及告诉你,你有没有把我的消息传给大当家?”
掌柜胆战心惊的道:“小姐浑身是血的出现,伤的也不轻,这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我自作主张已经给大当家传过去了,还望小姐轻罚。”
长鲸叹了口气道:“已经传出去就算了,好了,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掌柜退下了,吩咐人照看好长鲸,自己亲自去采办长鲸要的东西,掌柜回来的时候,长鲸喝完药已经睡下了,他动作十分轻的把东西放在门边关门出去了。
本想着长鲸一时体虚,应该会在此修养几天,故此特意吩咐厨房买了些补身体的东西来,谁知一觉醒来长鲸和那篮子祭祀用的东西便不见了,等他们找到山上时,只见纸钱已经化灰,蜡烛已经烧了一段,长鲸的踪迹也再没有了。
掌柜的又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传信给大当家请罪,他又把长鲸弄丢了。
大当家接到消息听说长鲸一身是血的出现在商铺,而且还小月了,在要了一堆祭祀用品后又消失了,他着急的上了火,谁也拉不住只身就往据点赶去。
钟侯川前天刚梦到长鲸受伤了,今天就接到了长鲸的消息,他怒的掀翻案桌,一顿撒气,就差把营帐拆了,阿墨和冷将军闻讯赶来,只见钟侯川坐在地上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阿墨上前小心的问道:“公子怎么了?你别吓阿墨,是不是有姐姐的消息了?”
冷将军吩咐士兵远离钟侯川的营帐,不得命令不准靠近,随后才安抚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先说出来,我和徐老爷想办法。”
钟侯川只是坐在地上,不发一语,阿墨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吓人,不停的在安慰钟侯川,可不管阿墨说什么,钟侯川都仿佛听不见似的,随后钟侯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跑出去了,冷将军跟着他跑了一段后,便拉住了阿墨。
阿墨着急的道:“冷将军你拉着我干什么?万一公子出事了怎么办?”
冷将军道:“让他静一静,这边都是我的地盘,他不会有事的,我们暂时别吵他。”
阿墨不愿意走,就留在原地等着,冷将军又回去吩咐人重新收拾了钟侯川的营帐,这才发现那张字条,才明白原来是长鲸出事了。
钟侯川跑向他和二叔常去的地方,二叔已经在那等着了,钟侯川抓着二叔的肩膀质问道:“你不是说没事么?你不是说你的人会保护她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浑身是血的出现?为什么她会小月?为什么她又失踪了……”
钟侯川问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哭道:“我就不该让她离开我,我不该怪你的,是我,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离开我的……”
二叔看着钟侯川哭的不知所措,自责的巴不得以死谢罪,二叔擦去眼泪道:“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们,我亲自去找她,齐天府对你的追杀令还没撤销,你暂时留在这,只有你安全了,长鲸才会没事。”
钟侯川求着二叔道:“我求求你了,你带着我一道去吧,没有长鲸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再出事了,我求你了,你带着我一起吧。”
二叔把钟侯川扶起来道:“我一个人去,比带着你快多了,要想快点找到长鲸你就好好的在这等消息,想必大哥那边也得到消息了,大哥那边只要启动紧急令,找起长鲸来就会很容易,我脚力快,估计能比他们更快找到长鲸,带着你就不行了,你一遇到长鲸的事就乱了阵脚,你努力这么久朝堂那边才同意增兵收复塞北,不能功亏一篑,我们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能出任何岔子,你还是得亲自在这看着,长鲸那我自会想办法,这次我向你保证,一定把她好好的带回来。”
钟侯川还是求着二叔让他带自己一起去,二叔耐心的给钟侯川分析各种利益关系,直到阿墨出现,阿墨跪下道:“爹,您带着公子一起去吧。”
二叔被阿墨的一声爹,叫的愣住了,但二叔是个十分清醒理智的人,把阿墨扶起来道:“虽不知你何时就在这了,但我相信你不是个多话的孩子,不是我不带,是我没法带。”
二叔转向钟侯川道:“怎么一到长鲸这,你就脑子打结呢?你若跟我在一起,目标不是很明显么?我若独来独往,不仅速度快,还没人在意,带上你就不一样了。”
钟侯川这才反应过来,最后叹道:“还是二叔思虑周全,我在这等消息便好。”
二叔这才点头,刚准备走时,又转身看向阿墨道:“这辈子没人像你刚刚那般叫过我,你还能在叫一声我听听么?”
阿墨犹豫了片刻随后道:“爹。”
二叔十分欣慰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阿墨走到钟侯川身旁道:“公子可好些了?”
钟侯川擦去脸上的泪痕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自钟侯川和二叔达成合作了以后,钟侯川便格外的惜命了,他觉得长鲸就是自己的后半生,像长鲸那般的美好他要眷恋一辈子。此事一出,钟侯川的心就被打乱了,长鲸身上任何一道伤痕于他而言,都是一道枷锁,把他牢牢捆在自我的道德谴责里。更何况是听到长鲸小月,他之前如此的期盼过这个孩子,甚至写了好几封打趣徐三公子的信,就想着若长鲸也有身孕了,他有了寄托,也有了向徐三公子炫耀的资本……长鲸受伤的消息一传来,打破了他所有的美好幻想。
钟侯川以前觉得长鲸嫁给他,是因为习惯,因为愧疚,因为长鲸抱着他跳崖的时候便说过不会怀着对他的愧疚过一辈子,他明白自己的感情,却迟迟看不到长鲸对他的感情,长鲸在他身边太乖了,乖的不像是寨子里那个没大没小的土匪,钟侯川一直以为是自己困住了长鲸,长鲸已经嫁给他了,他能光明正大的抱着长鲸就是对他最大的慰藉了,并不敢奢望更多。直到长鲸被二叔带走,他从海棠阁把长鲸带回去时,他才明白自己对长鲸的渴望,他和二叔达成合作以后,一切都到了可以结束的时候,他才同长鲸商量要个孩子。
孩子是有了,可他离开的也很快,钟侯川不知他的存在,却接到了他的死讯,他心尖上的人如今还不知在哪里,那一身的伤也不知怎么样了……钟侯川想着想着,一口血忍不住喷涌出来,随即倒地昏迷了。
等钟侯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大当家已经赶到塞北了。大当家似乎又苍老了些,白头发又多了些,钟侯川看着大当家,他的样子不像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寨主,倒像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无助老人……
钟侯川自责的开口道:“爹,又让您烦扰了。”
大当家见钟侯川醒了又松口气道:“醒了就好,那丫头也不知跑哪去了,现在徐老爷和我都在找她,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放心吧,好好养着……孩子嘛,都是你们的缘分,既然缘分不到,也不用伤心,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我问过给长鲸看诊的大夫了,他说长鲸身体底子好,没伤及要处,调养一番就好,你也放宽心,以后日子还长呢。”
钟侯川本来很是自责,处处劳累大当家,他那么一个想要抱孙子的人,却要反过来安慰自己,如今倒是万分的羞愧,起身跪在大当家面前道:“是孩儿不孝,几次三番劳累您为我们奔波。”
大当家扶起钟侯川道:“我只有长鲸一个女儿,不为你们奔波为谁奔波?等你们到了我的年纪就知道了,还能有儿女拖累,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钟侯川又跪坐在大当家身旁,抱着大当家哭了起来,若是亲生父亲,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大当家于他而言,早就超越了亲生父子的情分。
大当家又在塞北陪着钟侯川等了几天长鲸的消息,徐老爷和大当家联手,基本算是撒下天罗地网了,时不时能传来消息:长鲸在哪些地方出现过,做了什么,总左不过就是些食宿问题,偶尔买些药材。
大当家和钟侯川研究了长鲸的路线,大致是往塞北方向赶来了,大当家这才放心道:“既然她奔你来了,我也放心了,如今你二叔四叔都不在寨子里,三叔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回去了,若长鲸到了,你给我传个消息。”
钟侯川送别了大当家,看着不时能传来长鲸的消息,这才慢慢放心下来,也能和冷将军考虑出战了,增兵在钟侯川晕倒的第二天就到了,因为钟侯川的病,这才一直没做规整,如今心安了,钟侯川才有心思和冷将军商量作战方案。
自钟侯川上次向徐老爷要的几个外商,打通他们内部的消息知道了他们正在内斗,众大臣完全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商议出站,一拨人主张求和,意见一直未能统一。钟侯川便借此机会同两拨人都以商人的身份洽谈了一番,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从中挑拨了一番,鼓励他们出战,还夸下海口自己能低价提供粮草,保证他们的后援物资,那波人便蠢蠢欲动,几次挑起是非,差一点就私自出兵了。
钟侯川进行的无比顺利,可他却不知正是自己赶着进行计划,不断的挑拨是非引战,才导致了诺户和贺兰的加速死亡,长鲸受伤,还失去了他们祈求已久的那个孩子,他的目的达到了,那些外族人陷入了窝里斗,但他同时也失去了期盼已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