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柠醒来时,黑暗的冥室已空无一人,她摸向自己的心口,那里已经被处理过,缠上了纱布,衣衫也完好的穿在身上,只是那丝丝的痛意仍然在执着的提醒着她昏厥前一刻的遭遇。
铭洛质问她胸前的两道疤痕,她说是忆霜所为,她倒是不怕铭洛前去查证,毕竟她喂婵羽和云湘喝下心头血的事情,除了她们三人,就只有林朽阁主和玉兰知道,她相信,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而忆霜已死,铭洛又不会蠢到去找冽寒求证,惹冽寒怀疑,他能查到的线索,无非就是她一身伤的被林朽从水教救出,然后就是在水教边界处的那一场混战而已。
她突然想起昏厥时铭洛那轻飘飘的话,他说:“不知为何,亲手刺下这一刀,看到你这般痛苦,我竟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报复?报复什么?”周柠心中不解,这句话铭洛说的莫名其妙,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是报复我在给他心头血之前将身子给了赤焰,破坏了他的大计?还是报复我站在了赤焰那一边,背叛了他?”
此时已经不是她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上一次她取心头血整整昏睡了七日才醒,而这次,她根本不确定已经过去了几日,她从地上站起,身体又虚又冷,她慢慢的走到那个唯一能透进光的小窗户前,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有人吗?去告诉你们主子,我要见他!”
“铭洛,你给我出来,你快出来!”
“快放我出去!”
“——”
无论她如何喊如何叫,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直到感觉心口的疼痛开始加剧,白色的纱布又渗出丝丝血迹来,她这才捂着心口缓缓坐在地上。
“不行,我觉得不能被困在这里,赤焰还在等我!”周宁柠心中默默的提醒着自己,想到赤焰,她的一颗心又焦急起来。
突然,她想起了进来之前卓松给她的那包药粉:“若是现在点燃,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应得到。”
周柠有些犹豫,但现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于是她抬手摸向自己的发髻,那药包被她藏在发髻之中,也幸好她没有藏在身上,不然一定会被铭洛发现。
她解开发髻,将包裹着药粉的纸张打开,调动灵力,灵力顺着她的指引渐渐汇入右手手心,渐渐在她的手心之上,逐渐汇成一团火焰,她手腕一转,那团火苗稳稳的落在那包药粉之上。
可药粉才刚刚燃着,便被不知从哪处袭来的一阵阴风吹灭。
“谁?谁在这里?出来?”周柠立刻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四周,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回答她,就在她快要等的不耐烦之际,一缕金色的灵力透过身后的墙壁向她游来,停留在她的面前。
周柠不免疑惑,顺着这缕灵力摸索的向身后光洁的墙壁走去,最后停留在墙壁面前:“难道,这面墙上有机关?”她心中暗想。
那缕灵力见她半天没有动作,似乎是着了急,开始在墙面上不停的转着圈,仿佛是在催促她快点查看一般,周柠这才上前在那面墙上细细摸索起来。
“果然!”许久之后,周柠的手心停留在一个微小的凹下去的圆圈处,她心中一跳,这个墙面上真的有机关。只是因为屋内光线黑暗,让人很难察觉,若不是这缕灵气的指引,只怕她在这里被困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她将手放在那个圆圈内,轻轻一推,整个墙面瞬间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通道,通道两壁上镶嵌了许多夜明珠,只是这条通道看似许久都没被人打开过,石壁上的夜明珠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让这条通道显得阴暗不明。
她抬脚向通道内走去,只是才走两步,她就顿住了脚,低头向下一看,她的心差点吓得跳出心房,辛亏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
通过夜明珠隐隐的微光,她看见,从她脚下的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通道的尽头,皆是一片白色的骷髅,而她正踩在一具人形骷髅架的大腿处,
她的额角开始渗出丝丝汗迹,指间微微轻颤,停在原地不敢动作,因为她不知道,通道的尽头会有什么样未知的东西在等着她。
可那缕灵力却像是有智力一般,感应到她的恐慌,轻柔的盘上她的手指,周柠顿觉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指间传入她的丹田,将她的整个身体弄的暖暖的。
感受到这缕灵力的善意,就好像一个大活人陪在她身边一样,顿觉眼前的这条通道也不是那么恐惧了:“反正冥室的正门她也出不去,不如就看看着石壁后面究竟是什么,说不定就会是一条出路呢。”她这般安慰着自己,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大步向通道内走去。
约莫走了有半刻钟的时间,周柠来到一座和冥室差不多的黑屋里,只是这间黑屋要比冥室大上许多,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摆设,四面墙角也有烛火,相比起她那一间黑漆漆的屋子,这间屋子的条件实在好上太多。
那缕灵力到了这件屋子后就消失不见了,周柠打量一圈,在屋内的正中心有一个很大的木盆,盆上还盖着一层凸出老高的东西,上面盖着红布,而在这个盆的旁边,还放着一把椅子,这个摆置倒是让周柠好奇不已。
她走上前去,好奇的伸出素手将上面的那层红布揭开,红布一抽离,她惊悚的瞪大了双眼,如被施了咒语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啊——”几秒过后,一声比天雷还要响亮的尖叫从她口中传出,红布从手中脱落,周柠的魂都吓得差点脱离了身体,在反应过来后,她一边惊叫着一边转身向来时的路狂奔,因为木盆里的东西是一具——人彘。
眼看着就要出了这间屋子,谁知这时,这间屋子与通道的路被落下来的石墙瞬间堵死,周柠趴在石墙上拼命的敲打,眼泪也哗哗的落下,她所有的冷静,镇定,从容,坚强和勇敢,在看见那具人彘后瞬间粉碎,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看见了鬼一样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惊恐和无助,除了哭外,只想一心逃离此地。
她敲了半晌,石壁都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她感觉身后是一只厉鬼,她赶紧转过身,背靠着墙壁,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具人彘,生怕它会自己从里面爬出,爬到自己面前。
就在周柠不在尖叫,死死的盯着木盆之际,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具人彘竟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周柠心中一跳,紧张的咽了下唾沫,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接下来,那具人彘竟然开口说话了。
“抱歉,你毕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我应当提前提醒你一下才是,吓坏了吧?”人彘的声音温和,空灵,又有一点点低沉,很是好听,让人不免着迷。
“是你在说话?”周柠看着人彘,警惕而颤着嗓音问道。
“周柠,阴祀生人,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认识我?”周柠愕然。
“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就是将我盖在头上的这块红布取下?”人彘没有回答周柠的提问,而是语带恳求却又丝毫不显卑微的问道。
他的声音实在很具蛊惑力,可周柠此时满脑子都是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的对于人彘的描述,比如双眼皮被割,鼻子被切,舌头被拔等等,她生怕将木盆上罩着的铁丝网罩移开,再将盖在人彘头上的红布取下,就会看见一个如她所想一般的怪物。
感受到周柠迟迟没有动作,人彘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温和的开口解释道:“你放心,我除了四肢不在了,脖子以上的器官都是完好的!”
“我凭什么信你?”周柠仍旧不放心的问。
“两年前,你可曾得到过一本有关阴祀生人的史册?”
周柠心中一跳,她自然记得,那时铭洛时隔半月左右就会给她送一些术法的修习书册,而那本有关阴祀生人的书籍,就是夹杂在许多术法书籍中的唯一一本,那本书籍让她了解到阴祀生人特殊的体质的用处,比如她能将霄云剑吸入自己的体内,还有,知道她体内的气息和五教中任意一位教主的气息都能融合等等,只是——
“是有这么一本书,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本书,是我给的铭洛,而后是他转给的你。”人彘说完之后,又生怕周柠不信,接着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是来自现代的一缕灵魂,在将近七年前来到这个世界,逃离清风楼后遇到了土教的筑尘,两人在金城的一个偏远小地方生活了三年,后来被林朽抓走——”
随着人彘每说一句,周柠的脸色就变得苍白一分,因为他仿佛是亲身经历过她的人生一般,说的一字不差,甚至他说的很多事就连她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
“你到底是谁?”周柠打断了他的叙述,骇然的质问。
“那可不可以请你先帮我把头上的红布取走?”
这次,周柠没再迟疑,两人说了半晌话,她的心中也没那么恐惧了,大步上前,将罩在木盆上的铁丝网罩移开,又将他盖在头上的那块红布掀开。
这一掀,周柠又惊的倒退两步:“铭洛?”她失声唤道,又拼命地摇了摇头:“不,你不是铭洛,你究竟是谁?”
红布一掀,周柠这才知道,原来里面的不是人彘,而是人棍,人彘是指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砍断四肢,剔除全身毛发,挖去双眼,并使其耳朵失聪,且丧失语言能力,而人棍只是砍掉四肢,其余与常人无异。
只是这人棍的面容——他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模样,五官深邃,菱角分明,大眼浓眉,面部刚毅内敛,可他嘴角噙笑,又多了一抹温和,这气质,倒是很像林朽,可这模样,却是与铭洛当真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与铭洛的那张假皮一模一样,毕竟铭洛的那张真脸早已毁了容,谁知先前是什么模样!
那人棍冲周柠温和一笑,这一笑让周柠觉得很安心,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周柠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是正真的铭洛,而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铭洛,现在五大圣教中的金教教主,是我的弟弟,铭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