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到了后半夜,从玉灵儿房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喊声。
离她房间最近的是晨一和姚施,两人一听她的喊叫顿时冲了进去,随后便听见晨一敲着各个房间的门,而姚施则是大喊:“快来人,救人啊!”
花景听到喊声微微一惊,又听见有人敲门,“景儿姑娘,清儿姑娘,你们快去帮帮我家小姐,我家小姐……”
他到后面声音有几分哭腔,花景与水清儿对视一眼,水清儿轻轻一跳,迅速将房门打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清儿姑娘,你快去帮帮忙吧。”
水清儿知道这个叫晨一的男子素来有些轻率而且有些骄傲,很少会这般低三下四地求人,看起来玉姐姐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她想罢,飞快跑向玉灵儿房间,而花景还显得较为淡定,觉得这事来得蹊跷,这个晨一也与往日有所不同,让人心生怀疑。晨一看了眼花景,急道:“我来找景儿姑娘和清儿姑娘,不过是想让你们帮我家小姐换换衣服。”
花景一愣,点了点头,“快走吧。”
晨一“嗯”了一声,便带着两人一起向玉灵儿房间行去,而这时,苏佑与云绰也正好从房间走到他们身旁,云绰问道:“你家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晨一一抽一抽地答道:“我也不甚清楚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她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我和姚施以为是有仇家追上了门,可推门一看,只见我家小姐疼得在地上打滚,而她的衣服上还有些血迹。”
花景问道:“是有什么人来过吗?”
晨一摇摇头,“不是,窗户是被关得严严的,并没有打开的痕迹,况且若是仇家只会带走小姐来威胁我们,万万不会如此作为的。”
苏佑眉头一皱,“你确定没有人来过?”
晨一抬头瞧了苏佑一眼,一双眼里布满血丝,点点头道:“我确定,我既没有听见声响,也没有看到。”
花景一惊,“可若真要如此,那岂不是成了悬案?”
晨一抿了抿唇,“不管怎样,我只希望小姐能够没事。”
苏佑点点头,“你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虽是安慰之语,但晨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放下了心。
待几人到了玉灵儿的房里之时,水无澈等人也早已到了,水无澈与白乔功夫好,自然是速度极快,看向众人来了,水无澈上前对几人道:“看模样像是中了毒,吐了些血,但没有什么大碍。”
“咦?云杉呢?”苏佑环了一周,并未看见云杉,遂问道。
严肖上前拱手道:“云杉公子去替小姐寻大夫去了。”随即感慨道:“几位都是好人呐。”
苏佑微微一笑,云绰问道:“不知玉小姐此时情况如何了?”
“谢公子关心,我家小姐此时已不再像刚刚那样打滚了,看来是疼痛感过去了,如今正熟睡呢。”
水清儿叫来花景帮忙给玉灵儿换衣服,这些男子自然不能再留下。
而就在众人转身之际,一个苏佑的护卫眼尖地看到客栈旁的胡同里藏着一群黑衣人,他趴在苏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苏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轩辕迹自然也注意到二人的动向,一看之下,顿时惊呼:“他们是谁?”
晨一吼道:“肯定是他们!就是他们害得小姐中了毒的!”
他口气是深深的不平与怨恨,欲飞身一跃冲到街道之上,“我宰了他们!”轩辕迹狠狠拽住他的后衣领,“难道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晨一不解地看向他,吼道:“有什么蹊跷的?就是他们故意要将小姐折磨成这样的!”
轩辕迹摇头一叹道:“他们既然下了毒可以逃掉而让咱们无从找起,怎么会如今这般容易被咱们发现呢?”
晨一一愣,微微顿了动作,苏佑拧眉看向他们二人,觉得他们是一唱一和,可又觉得他们真的不知这群黑衣人究竟是何身份。
原本,他以为这些人会与苏伍有关,遂故意调走苏日一段时间,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上钩,让他们今晚救人,可如今这场面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更不知,这玉灵儿的伤是真是假?
想到此处,他不禁将视线转向躺在床上昏迷的玉灵儿身上。
晨一叫道:“可若真是他们,那小姐的解药怎么办?”
“他们没有对小姐下杀手,就是说明他们总会与咱们谈判的。”顿了顿,轩辕迹看了一眼玉灵儿叹道:“他们露出踪迹如此明显,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晨一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水清儿就揪着眉头站了起来,对众人道:“女子更衣,男子回避。”
白乔听她言语,宠溺一笑,与水无澈率先出门。轩辕迹几人一怔,随即朝水清儿和花景拱手道:“有劳姑娘了。”
待几人出去后,云绰的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微笑,对几人道:“那群黑衣人不知几位打算怎么处理?”
轩辕迹自然主张以静制动,而晨一则是想一探虚实。
“若是他们迟迟不来找咱们,那小姐的毒怎么办?”晨一叫道。
“可……若这是圈套……”
轩辕迹的话还未说完,晨一就甩袖向外走去,边走边道:“管他什么圈套呢,不能让小姐这样……”
严肖拉住晨一道:“师兄话说得没错,你不能如此鲁莽。”
晨一一把甩开严肖,不理二人,站在一旁的姚施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苏佑几分兴致盎然地看着他,又听身旁的云绰对自己笑道:“不若苏公子派些人去帮忙探看一番?”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奸诈,又怎么都让人觉得不能拒绝。
轩辕迹等人则是一惊,轩辕迹连忙拱手道:“这我们山庄的事,怎好劳烦两位公子?”
他面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神情,而晨一则是跃跃欲试道:“我也去!”
苏佑见此,眯眸想了想,之后对身边的手下道:“多派几个人去探一探。”
晨一当然是跟在这群人身后,轩辕迹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模样,摇头一叹,而云绰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向晨一的背影。
几人渐渐没入黑夜之中,苏佑看向姚施问道:“公子可是哪里不是?”
因姚施低着头遂未能感觉到苏佑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旁的严肖推了推他,低声道:“苏公子问你话呢。”
姚施的手微微缩进袖口,苏佑见状,说道:“之前还未曾注意,这位公子的手指白皙得如同女子一般。”
姚施身子微微一僵,严肖面上一怔,随后哈哈笑道:“公子说得是哪里话,姚施这身板如此之壮,手怎么可能像女子一般呢?”
苏佑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姚施,“是啊。”
严肖摸了摸头,对姚施道:“别低着头了,地都让你给看穿了。”
姚施抬头瞪了他一眼,苏佑看着他的样貌,心中越发不解,刚刚看这姚施的手指确实如同女子手指般白皙,可正如严肖所说,姚施是个壮汉,怎么可能长了一双女子的手,而他确实是姚施没错。
恰在此时,客栈外传来刀枪剑戟之声,喊叫声不绝于耳,苏佑皱眉看向漫漫黑夜,轩辕迹不安地踏出客栈,苏佑与云绰也紧紧跟上。
苏佑对水无澈与白乔二人道:“无澈,麻烦你留下来保护花景。”
水无澈向前踏步的脚步一顿,随即点点头,与白乔一同留了下来。
苏佑等人走后,玉灵儿的门忽地被打开,花景慢慢走出来,看向水无澈二人道:“白公子,可否帮忙打些水,我们好给灵儿姑娘处理一下伤口。”
白乔点了点头便下楼去找小二要些热水,而水无澈则是诧异道:“不是说云杉去找大夫了吗?怎么迟迟未归?”
花景缓缓靠向水无澈,“水公子。”
水无澈听见花景叫自己“公子”,而不是“无澈”,觉得有些不解,转过身看向花景刚要说话,花景就撒出一些不知名的粉末,水无澈指着她,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他晃晃脑袋,不明白花景为何要袭击他,而这客栈在他眼中就是不停地来回转,他想叫白乔,可却使不上力气,终是慢慢陷入昏迷。
花景缓缓勾起一抹笑,将水无澈抬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看了眼没有一个人影的楼下,确定白乔还未从客栈后院回来,让她心中稍安,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到关押苏伍的门前,敲了敲门。
苏日自然知道外面响动,可白日里主子就已吩咐无论今晚听到什么声响,也绝不可以离开二皇子半步。
如今听得有人敲门,他立刻拿起剑,问道:“谁啊?”
“是我!”
他微微一惊,“嫣姑娘?”
门外的花景点点头,“是我。”
“嫣姑娘何事啊?”
“玉姑娘的状况有些不好了,可公子他们都去了外面捉人,我不知道找谁的好。”
苏日好歹也是跟了苏佑多年的人,花景叫的这声公子自然不是云绰,毕竟他们二人已势如水火了,可这声公子是殿下?私下里,嫣姑娘可从未叫过殿下公子,可这人又分明是嫣姑娘的声音,他不解又觉得无比麻烦,挠了挠头,看了看一起看守二皇子的几个士兵,一时间没理出个头绪来。
二皇子与叶由对视一眼,因他们嘴里被塞上了东西,所以发不出声音,如今眼神一对视,自然明白颀灵山庄的庄主已经来派人救他们了。
今晚的声响闹得大,就连苏佑与云绰也被引走了,如今只剩下个有武功没脑子的苏日就好办了。
早在侗瑶郡叶由就与玉无峰通信,为的就是若是暗杀苏佑、云绰失败,也好让玉无峰将二人救出去。而那日袁福纪被杀,他们趁乱逃跑,叶由自然知道他们逃不掉,而之前恰好玉无峰的飞鸽飞到了关押二人的牢笼里,是以他便利用这个空隙,将血书系到飞鸽之上,并让玉无峰派人到无柳县来救二人。
叶由算得没错,无论是玉无峰从颀灵山庄派人来还是玉灵儿等人从去无名山庄的中途返回来,都有足够的时间到达无柳县,然后将他们救出。
“苏日!”门外响起呼唤,紧接着又是虚弱而又急切道:“快!殿下,公子有危险!”
苏日一惊,门外花景已是揪起云杉,“殿下怎么了?”
这一声,令苏日不再犹疑,毕竟这时的花景只紧张了殿下一个人,而且是真真正正地唤主子为殿下。
他开门一把揪住云杉,完全忽视他身上的伤,那血遍布全身,让人触目惊心。“殿下怎么了?”
听着重复的一句话,云杉道:“外面……外面……”他忽的吐出一口鲜血,便倒地不起,然后苏日一把甩开他,向楼下奔去,云杉应声倒地,而楼下端着热水的白乔看到苏日一闪而过,心中有些不解,待看向花景时,花景泪流满面,看着他道:“快去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白乔皱紧眉头,她又哭道:“水大哥也去了,水大哥他……”
对不起,白公子,我不得不利用你。
而在白乔心中最重要的自然不是什么二皇子,也不是什么云绰苏佑,但他见苏日这般焦急,定是外面情况不妙,而水无澈正好也在外面,水无澈不仅是水清儿的哥哥,也是他的恩人,他想也不想地扔掉水盆,追了出去。
而花景的头微微低垂,表情在阴影里,暧昧不明。
每个人都有软肋,苏日怕苏佑有危险,只是她不知道的事是,白乔怕的是水清儿会因水无澈有事而伤心,所以才会追出去,以至于忘了水清儿还未曾出现在他的面前。
花景身旁的云杉突地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花景,花景微微一点头,二人起身向关押二皇子的房中走去,房里的人看到他们微微一惊,其中一人脱口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有一人大喊道:“你的伤……”
众人这时看到云杉的衣衫之上尽是血迹,而他走路的姿态却是极其稳当的,而众人更加惊奇的是看到他的骨骼一点点增大,然后成了一个大汉的姿态,嘴角轻勾。
众人见此,纷纷拔出剑,“云杉”挥手向众人打去,虽只有他们二人,但气势丝毫不输这些士兵。
这些士兵虽是训练有素,但毕竟不是江湖中人的对手,此时的“花景”也是冲上前与其缠斗。
“云杉”掩护“花景”,“小姐,你去给二皇子和叶先生松绑。”
玉灵儿微一点头,从“云杉”身旁一闪而过,来到苏伍和叶由身前,给二人解绑,“二皇子受苦了。”
二皇子冷笑一声,“哼!苏佑、云绰!想杀了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说在玉灵儿房里真正的花景与水清儿正大眼对小眼地对望着,而身体皆是一动也动不了,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水清儿脸上愤怒的表情愈来愈浓,她最恨别人的欺骗,而玉灵儿竟然骗了自己!
她的肌肤显出玉一般的透明,却因愤怒而使得腮边微微红了起来,就如同樱桃一般红润。
她不忿,那玉灵儿分明就是假装的,她和花景留下来之后,刚要给玉灵儿解开衣服,原本本该昏迷的玉灵儿突然睁开双眼,水清儿看她醒了,刚要兴奋地叫上一声,就被她立刻点了哑穴,而后又被她封了穴道,再不能动。
花景听到声响,刚要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身影飘到自己身前,然后下一刻自己就再也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她瞪着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猜得都没错,玉灵儿他们果然是为了二皇子而来的!
眼前这人眸中有几分愧疚,带着人畜无害的可心气质。可她却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玉灵儿正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她用眼神抗议着,一张脸涨得通红,玉灵儿边解她的衣袍,边说道:“景儿姑娘,对不住了!”
她换完两人的衣服,看向花景和水清儿说道:“今日之事,我是欺骗了你们,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求你们会原谅我。”她看到水清儿眼露寒光的看着自己,微微一顿,又道:“穴道半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如旋转的凤凰花,转眼间就消失在二人的面前。
玉灵儿和“云杉”已将那几个士兵打伤在地,带着苏伍和叶由向外跑去,就在几人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一个身姿矫捷的白衣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叶由只见一张与此时带走自己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不过是体型不同,不禁微微一怔,玉灵儿与“云杉”对视一眼,云杉冷笑一声,执剑指向他道:“姚施!莫要装了,留下二皇子!”
那假云杉缓缓从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一张纸皮,瞬间变成了大汉姚施,云杉哼笑一声道:“没想到你竟会缩身之法。”
本来云杉去找大夫之时,就隐约感觉后面有人跟踪自己,刚要回头看看是谁,那人一个飞镖就飞了过来,他灵巧闪躲,对来人道:“莫要做宵小之为,出来!”
随即就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赫然就是姚施!
他微微一怔,“你为何要暗算于我?”
姚施轻笑道:“没想到公子的武功也是上等。”
云杉冷冷一笑,好歹自己也是暗卫,要护住主子的,怎么可能武功不好?
可随即他便无法笑出来,姚施在自己面前,那留在客栈里的姚施是谁?
他脱口而出,“客栈里的姚施是假的!”
姚施轻轻一笑,“公子脑子还不笨。”
云杉哼了一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引我出来又是为何?”
姚施上前一步,“公子一会儿就知道为何了?”
云杉防备地摆出执剑的姿势,姚施来回一闪,身形变幻,云杉也是武功极高之人,无论姚施怎么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他都可以准确地找到他的所在,是以他并不担心。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姚施并不是为了攻击自己,而是为了在空中快速散出使人昏迷的药粉。
他的头越来越晕,而身子歪歪斜斜,步履极其紊乱,这药粉并非普通的迷魂散,他晃了晃头,想要说什么,但只能看到姚施一点一点缩小自己的体型,直至与他相差不多,然后他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玉灵儿对姚施道:“护着二皇子离开,这里我来对付。”
姚施紧张地唤了她一声,她对云杉道:“我来做你的对手!”又冲姚施吼道:“快走!”
姚施知道此刻应以大局为重,玉灵儿终究是女流之辈,武功并不高,若是由她护送二皇子和叶先生,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被那些人追到,他们就是功亏一篑。
他狠狠一咬牙,对玉灵儿道:“小姐保重!”随即便拉着苏伍和叶由想要从窗户那儿跳出去,云杉见状刚要上前一步,玉灵儿就上前将剑抵上前,“我说了,你的对手是我!”
女子虽面容有些苍白,但星眸皓齿,朱唇半点,黛眉两笔,虽是无笑,但依然夺人心魄。
只是此时的云杉无心观赏美人,抽剑相对。玉灵儿见姚施已带着苏伍和叶由跑掉,心中欣慰,然后攒眉看向面前之人,云杉冷冷道:“你们颀灵山庄为何要参与进朝廷之事?竟不惜费这么多周折?”
玉灵儿笑道:“有恩必报,我们颀灵山庄向来如此,从来不管朝廷如何。”
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好一句从来不管朝廷如何。”
玉灵儿浑身一颤,透过云杉的肩膀看向来人,只见那人一身素白衣袍宛如高山上的薄雪,似是踏遍千万雪山而来,虽面上无一丝冰冷之意,眼神却无一丝温度。
那张脸庞,伴着清冷的月光,他缓缓踏进客栈,赫然就是本该去追那群黑衣人的云绰!
这一刻,玉灵儿觉得似乎是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不!是这一切都变成了别人的圈套,而她就是这个圈套里不停跳来跳去的一枚棋子!
掌局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她惨然一笑,颓然地放下双手,冷冷地笑了起来,“原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却不敌公子智谋无双。”
云绰微微侧头挑眉一笑,玉灵儿突然觉得这位天下闻名的公子并不像传闻中说得那样温润如玉,而是有一种邪魅之气,温和中带着狷狂;有礼中带着疏离;超脱中带着魅惑。
他缓缓道:“姑娘只是太心急了。”
玉灵儿瞪视着他,问道:“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我?”
云绰微微侧过头,此时已踏上了台阶,用内力将玉灵儿卧房的门打开,水清儿与花景赫然立在房中一动不动。
他眉头一皱,心中有几分隐约的怒气,花景看到是他来了,虽是觉得二皇子肯定不会那么容易逃跑了,但一想到今日又会与这人有牵扯,心中不免生恶,遂垂下眼不再看他。
他见此,微微一笑,眉头舒展,黑眸之中是千年不化的飞霜不化渐渐融化般化作一汪春水。
她粉面如桃,一张脸如明媚的三月春光,他没有理会玉灵儿的话,只是慢慢走近花景,轻声道:“你纵是再不想见到我,可我还是来了!”
他说,他还是来了,是觉得从未晚过,还是觉得庆幸玉灵儿没有下黑手呢?
她心思婉转,犹如九曲回廊,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几分像龙涎香,几分像书卷香,只见那人正要抚摸自己脸颊。
她眼睛顿时瞪圆了,似是要吃了他,他扑哧一声笑出来,门外的云杉看看眼前的玉灵儿,又看看在那屋中的公子,对此时的公子有些无奈。公子啊,这个时候您都不忘谈个恋爱,实在让属下佩服!
而水清儿则是在用眼神叫嚣:你奶奶的,云绰,你果然是个小人,这个时候不先解了我们的穴道,却偏偏要调戏良家妇女!
他低声道:“你怕吗?怕我的触碰?”他的眸光含伤,而她却觉得这样的云绰有些缥缈,亦如之前自己想要嫁给他,却又怕他不愿,她对他来说,从来那样不可触碰,从来是这般让人觉得虚无。
他突然自嘲一笑,“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她的心猛然一痛,她早就发誓在心底里狠狠恨他,永远恨他,让他今生今世不得翻身。
可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她心中还是有几分酸涩,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恋人,如今却是最了解彼此的敌人。
再炙热的爱也经不起鲜血的埋葬,敌不过家族仇恨,回不去的爱就再也无法寻回,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他解开二人的穴道,转身出了房门,那背影带着一丝决绝,而那白衣亦如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白得清澈,白得纯粹,
苏伍等人刚跳出窗子,就见一脸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苏佑,他背过手去,看向苏伍道:“二哥,您可还好?”
苏伍几人看到他俱是一惊,而不过一瞬,叶由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他们早有防备!
他们终究还是输了,终究还是逃不开!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他无法预知一切,即使他有无双才华。
云绰与苏佑听到声响追出去后,那群黑衣人早已不见,他们正惊奇,刚一回头,就被轩辕迹等人的迷烟迷昏。
而他们二人早有准备,二人的暗卫也隐在暗处,轩辕迹将他们抬到角落之时,暗卫齐齐出动,原本的黑衣人与晨一跳出来与之缠斗。
轩辕迹也早料到他们二人会带来暗卫,所以让晨一发出惨叫之后,就让他们迅速隐起身来,等到他们二人暗卫出现后,他们再与之相拼。
因云绰与苏佑二人早有准备,是以早做了防范,在回头看到迷烟一刹那就屏住呼吸,运了气,是以不过昏迷一瞬,便睁开双眼,制服了轩辕迹等人,更发现那姚施果然是假的,竟是个女子!
当时的苏佑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女子身形竟可以长成大汉模样,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而因假云杉相告跑出来的苏日来此一看,顿时惊了起来,随后一拍额头,“糟糕,调虎离山,二皇子……”
苏佑淡淡扫了他一眼,“无妨!”
看着主子沉稳的模样,苏日轻轻呼出一口气,主子这样说,二皇子就一定逃不掉。
苏佑看向云绰,“这个姚施是假的,那真的……”
云绰轻笑道:“恐怕是追云杉去了。”
苏佑眉头一皱,云绰又道:“殿下放心,臣早已嘱咐过云杉今日绝不可懈怠,且小心为上。”
苏佑点头一笑,之后便向着客栈回来,云绰进入客栈,而他则等在客栈外面,为了可以两面夹击,让苏伍叶由二人插翅难逃。
苏佑身后的众人将火把亮起,他那绣着狂傲麒麟盘踞在一袭黑袍之上,密密麻麻的针脚,认真得一丝不苟。黑亮的眸子更在火光下显得如夜幕下的星光,明明是冷面玉罗刹,偏偏让人觉得他如女子娇美,让人觉得他是世上最不可侵犯之人。
苏伍冷哼一声,“苏佑,当年为了前朝公主,你陷害我至此,你我之间,本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我栽在你手里,别无怨言,只怪自己无能。”
女人是祸害,本是兄弟,却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苏伍心中怎能不怨?
他认定了苏佑喜欢惊华公主,而对自己则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孰不知,当年的苏佑是气愤多过于恨,要说恨,他恨的是自己。
他从来都知道,这个江山得来不易,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自己却无法相救,那种无力感让他觉得整个人都空了下来。他恨自己,可也在逃避,他迫切地找到了一个可以转移对自己愤恨的人,那就是——苏伍,他的二哥!
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要苏伍的命,他不过想为那个女子做些事情,哪怕她已经死了,所以,在云绰对盛德帝说过那一句类似于苏伍势力庞大的话之后,他便陷害了苏伍。
这一切的对错,无人可知。既然注定是一场你死我存的角逐,就要有一个人彻彻底底地在历史舞台上消失。
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寒意,看向苏伍道:“二哥好魄力!”
不多时,从他身后几个士兵将轩辕迹等人抬出来扔在地上,他们都已昏迷。
叶由一惊,看来自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苏佑会做出这么良好的准备。
他抬起双眸,看向苏佑道:“此事与颀灵山庄众人无关,皆是我逼迫他们所为,还望宁王殿下从宽处理。”
苏佑扯起一边嘴角,“军师果然重情义,难怪颀灵山庄庄主会为了军师你来此救人。”
叶由闭口不语,苏佑又道:“只是,本王做事还不用军师你来教!”
苏伍见他对叶由如此不尊重,刚要上前叫骂,就被叶由拉住衣袖,叶由冲他摇摇头,苏伍冷哼一声,甩袖站在一旁。
叶由其实从来不希望苏伍回来复仇,但苏伍戾气难平,心中怨恨过于强烈,他无法阻止,只能帮衬,却没想到自己竟会输在两个后辈身上。
他感激苏伍的知遇之恩,也佩服苏佑、云绰的智谋,他今生注定只能有一个主子,那就是苏伍!既不能帮主子逃出去,那就只有随着主子一起赴死!
他打定主意,对苏佑道:“宁王殿下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要不然不会为了前朝公主而陷害越王殿下,况且宁王殿下从未想要过越王殿下的命,只此两点,小人便确信宁王殿下不会对颀灵山庄的人下手。”
苏伍猛地看向叶由,叶由也曾对他说过让他放下仇恨,毕竟苏佑不曾置他于死地,可他气不过,从小到大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就连母妃也说过他将来会成为皇帝,可就因为云绰与苏佑,他从天上摔到地下,而母妃也郁郁而终,他如何能不恨?
他虽知苏佑对他存了一丝手足之情,可母妃的死,让他对苏佑的恨意加深,他的母亲是被他们害死的!
苏佑忽的一笑,“军师总是觉得很了解本王,从前也是如此。”
叶由轻笑一声,又道:“若是这个打动不了您,您大可以向他们询问追魂一事。”
苏佑的笑容一敛,“追魂的事可是你们放出去的?”
追魂这个诱惑虽大,但他却意不在此。
叶由此时的眸子犹如被店招的火炬般明亮,眼珠子一转,“一个问题换颀灵山庄之人的命,殿下以为可值?”他笃定了苏佑无心杀害颀灵山庄之人,而此时他何不再争取一下呢?
苏佑轻笑一声,“军师果然懂本王。”
曾经他视他为贤者,却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又或许,从来都是心意相通之人,只是,叶由无法做到忘恩负义,终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哪怕明知苏伍是扶不起的阿斗,明知他心胸狭隘,明知他是匹夫之勇。
他叶由也是一根筋之人,不到南墙终不悔。
苏佑缓缓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叶由一笑,“放出追魂消息的并非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