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几日的暴雨狂风,在这日近天明时分终渐止了势头,灰蒙蒙的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凉风,带着透心的寒意。
三日前,使臣团“被留”宫中的事情,经上下言令禁止,没有影响百姓生活丝毫——这件事,那夜离开筵席当刻,公山慎便马上交给太子去办,且让其务必办妥。
以前,公山景云许是不愿领下这种并无实际好处的旨意,可经过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他再不会不识高低地拒旨不遵。他会接下公山慎的每一道旨意,并且会完成地很好,他要让公山慎明白,只有贵为嫡长子的他,方担得起太子之位,至于其他人——没那资格,他也不允许他们有那资格。
在这件事上,公山景云办得确实不错。华都百姓无所觉宫里不同往日的沉重,他们此时讨论的多是那夜那异常天气——在舜华,近冬时段,已有十多年没有出现雷鸣暴雨的天气了,以及那匹倒在血泊中的高头大马。
金城街里的一个街边茶摊里面,这时就坐着几个或年老或正值壮年的人,他们聚集一张桌上,谈论的话题正是昨夜那匹遭横祸的大马。
“牛二,你当真看见那匹大马了?”半信半疑地看向对面人,这人不信他牛二的话。
“朱老三,你什么意思,这种事我牛二还会说假不成?我可是两只眼珠子都瞧见啦!”
“可是……”朱老三还想反驳,可被人打断,他听到旁边的人说:“牛二说的是真的。”
“不举先生不愧是不举先生,在座也就属您最有见识。”牛二见大家伙都佩服的人都认同自己的话,忍不住得意得拽起了文。
“可是,为什么就只他牛二看见了?不举先生,那个地方可是没有屁点血渍。”
朱老三也得意,他觉得他发现了大问题,这问题足以戳破牛二吹的所有牛皮,还能煞一下王不举的威风。
王不举斜睨看他,两撇胡子一上一下的,似是完全不想开口回答这样弱智的问题,不知又想到什么,他只得忍着鄙夷,语带嫌弃地说:“他牛二平日五更就起身倒夜香,昨儿个这么大雨,他必须三更天就起来把那些臭粪给倒了,不然雨水把屎粪一冲,熏死了你们这些人,他还想做事么?”
牛二听着王不举的话,除了满脸佩服地点头外,还是点头。
“那血迹呢?”
“雨这么大,再多的血也不够它刷啊……人蠢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自知之明啊!”王不举一番感叹,边摇头起身离开。
“不举先生……”
见王不举兀自离开,身后人七嘴八舌地埋怨朱老三的自以为是,而王不举却是充耳不闻,只踏着悠闲的步伐,拐向金城街北面,那儿坐落有百年历史的穆家,也是当今舜华丞相府。
淅沥小雨持续不断,整个华都皆笼罩在雾蒙之中,而本就以暗沉色调为主的丞相府,此时更是透出一股压抑、沉闷。
“唐太医,小沅怎么还不醒来呢?”
沉寂了有一段时间的鸿雁阁内,一道声音传出,满含焦急与担忧。
“因急火攻心而至昏厥……按理说,此时也该醒了啊?!”没有回答,唐太医只喃喃自语,脸上老褶因困惑都团在了一起。
同样问话拔高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他皱着眉转眼看过去,瞧见一张又是紧张又是忧心的脸,心中的不满消退许多,他道:“老臣明白穆公子担心郡主,但这病却是急不得,现在,先容老臣再为郡主把脉一番。”
“舒小子。”
坐在一边的穆啸天肃着脸唤他,穆望舒也反应过来,明白是自己太过急切了,可他怎能不急?需知道,此时在床上躺着的是他唯一的妹妹啊!即使他唐德是舜华有名的医圣,宫里最好的太医,但这些怎么可能阻止得了怕失去她的不安呢?
然而,不管此时他怎样的心急如焚,他都必须压下心中的焦虑,对这位正起身的老太医抱拳歉声说道:“是望舒太过心急了,望太医莫怪,还请您快快给我妹妹诊断吧!”
看向穆望舒的背影,穆忠一阵心酸,作为穆家老人,他是看着穆望舒长大的——这个孙少爷打小就以谦逊有礼闻名,自少爷少奶奶走后,他便更是待人有礼,从不在规矩上让任何人抓错处,而今——
唉……
穆忠心中一叹,眼眶不自觉湿润,他们祖孙俩已失去那两人,若是这次再失去郡主,恐怕穆家也就该彻底完了——穆忠明白穆望舒绝不会如芷沅那般为了穆啸天而选择保住穆家。
突然,一个长相机灵的少年跑过来,发现室内异常安静,便小声请示道:“大人,大殿下,纪鲁国的二皇子,还有伯里巴国的东篱少主结伴来想探望郡主,奴才把他们请在大厅,大人看是……”
穆啸天沉吟片刻,便点头道:“嗯,你做的很好,穆英,你先下去,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
目光望向外面持续的小雨,侍候他多年的穆忠望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须臾,穆啸天收拾心情,先看向床上那个了无生气的人儿,见唐太医仍在闭眼把脉,知晓此时不便打扰,只得低声嘱咐对穆望舒务必第一时间派人把诊脉结果告诉他。
去往大厅时,他又吩咐穆忠把所有能出动的暗卫都调到鸿雁阁来,除了他们几个人,谁也不准靠近半步,这里面包括穆家的那两家人。
穆忠知道,这时的穆啸天确是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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