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突然，穆如雪转头小声地询问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晓清，问：“这间偏殿不是本妃之前安排给郡主暂作歇息的地方么？怎么……”
晓清胆颤心惊，手臂上传来阵阵抽疼——那是穆如雪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狠狠地用手掐在她手上。
“是，娘娘说过这间偏殿最是安静，郡主在这里歇息最好不过，只是，当时奴婢刚好要帮娘娘寻掉的钗子，所以奴婢就吩咐小林子过来带郡主过来了。小林子人实在，按道理他会办好这件事情的，怎么会……”
“他确实做得很好，将我带过来了，我在这间偏殿也确实休息得很好。”芷沅余光瞥向这主仆二人，不得不说，这俩人的做戏能力都不错，瞧这如出一辙得留白能力，将完未完的话，可不是让人留下许多想象空间么？
既摘除了自己做鬼的嫌疑，又给今日之火再添一把柴，解除她和公山元君的婚约，本就是她的心之所向，如此，她倒也不在乎穆如雪主仆的利用了。
公山慎的脸皮因为怒气正抖动得厉害，他深呼吸，死死瞪向芷沅，始终没有开口。
芷沅也不管，只看向公山慎，再次磕头行礼。
她道：“圣上，若非臣女有东西落在偏殿中，臣女也不会知道殿下已经有心仪之人，臣女无能，但也知道不可拆人姻缘。求圣上答应臣女，成全殿下和吕小姐。”
一旁的穆如雪看见芷沅即使跪在地上，也不掩卓然风姿，铿将有力的风流潇洒在这黑夜中，在万丈灯火之下，几近灼伤她的眼。
她情不自禁地正想开口说什么时，却听公山慎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若要成全君儿，朕便如你所愿，替他与吕家小姐赐婚，许其侧妃之位即可。”
此言一出，后面好些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需知，公山慎此言虽说是极其看重揽茞郡主，不想放弃穆家女这个儿媳，但如若真这么做，那便是明晃晃地打丞相的脸了。
平衡了这么多年的朝局，难不成真的要就此打破了？
“圣上说得对，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自圣上为臣女与殿下赐婚以来，臣女也不敢再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
没有因为公山慎的话而气怒，芷沅脸色自若，直视公山慎，一字一顿郑重道：“但是，臣女却不想接受五天后便要成婚的夫君与其他女子在自己休息过的寝室颠龙倒凤。”
“如果圣上始终坚持这门婚事，还请圣上剥夺臣女郡主封号，发送边疆。”这样说着，她再次磕头，然后，挺直背脊，浑身傲气，凛然的面容令在场所有人不禁心头一震。
公山慎盛怒，在他看来，这个少女此刻的作为已经不是简单地嫌弃她儿子那么简单了，她这是再赤裸裸地挑衅——
挑衅他为君的权威！！
“孙自忠，传旨下去——”
“父皇！”
公山慎的命令被一道隐含气势的温润嗓音打断，众人看去，只见原本紧闭的屋门缓缓打开，廊檐灯火之下，那人惯常温雅的脸色似乎还有尚未褪去的情欲与恼恨。
风吹过，淡淡暧昧腥味从屋里传来，让人清楚意识到曾经发生什么，众人的视线不断从他与地上跪着的少女身上来回打转，眼神不言而喻。
公山慎方才唤孙自忠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顺着芷沅的话头治她一罪的，如今，关键时刻这件事情的另一主角出来了，就是不知他到底会如何抉择了。
是选择顺从公山慎，将错就错地贬她去边境；还是选择坚持这门婚事，靠上穆家；亦或是成全他们三人，与郡主解除婚约——
当然，就今日之事看来，除了几个知情人，其他人绝对不会认为大殿下行此事是被人算计的，只觉得他与吕家小姐两情相悦，只不过是不得已之下，当初才会答应这门婚事。
公山慎听到公山元君的话，也终于回神，明白只要有穆啸天在，有穆家在，他就不可能随随便便地降罪于芷沅。而公山元君出来，倒是刚好给他一个台阶，让他不着痕迹地翻过刚才的那一篇。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山元君出来时，细心地将门带上，这在不知情的眼中又是不同信号，只觉大殿下待吕家小姐真的不一般，而在像穆如雪这等知情人眼中，除了惊讶之外，剩下的便是深深的恐惧——
恐惧未知，畏惧公山元君若是知道今日一切有她推动，他会如何对付她。
“老大，今日之事，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公山慎问。
“儿臣知错，还望父皇恕罪。”公山元君撩袍跪在芷沅的旁边，先向公山慎磕头请罪，又将视线放在穆啸天身上，拱手抱拳，歉意道：“元君有错，恳请丞相原谅。”
穆啸天少有地没有暴脾气，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殿下尊贵，老臣受不起。”
说完，穆啸天跨出来，也跪在芷沅的另一边，众人震惊，需知，穆啸天之所以身份不同，其中之一便是因为他是两朝元老。
他与先帝情同手足，先帝曾经特地为其下过一道圣旨，免他跪礼。故此，自公山慎登基以来，穆啸天便几乎没有行过跪礼，可是，今日他们却见穆啸天跪了两次。
一次是为百官；一次是为孙女。
“圣上，殿下没有错，是老臣的孙女福薄，担不起与殿下这份富贵缘分。”穆啸天抬手轻抚芷沅的脑袋，满目慈爱，如寻常人家的祖父一般怜惜自己的孙女。
“启之去时，老臣没见到，但烟雨去时，老臣却在身边，知道她拉着老臣的手，请求老臣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老臣说她福薄，可不正是福薄么？她从小便没了父母，又痴痴傻傻多年，本来老臣应该确实应该好好照顾她，可是，老臣为了让她学会独立，这些年明知她受人欺辱也不敢当下袒护。”
“老臣愧对他们夫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