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沧队伍较之纪鲁,只少不多。但兵在精不在多,琼沧兵将披坚执锐,面对舜华全城百姓及宫中一众大内侍卫,他们精神饱满,高视睨步,不见丝毫怯弱——他们是精甲锐兵。
在这些兵士中间,有一辆陨铁材质的玄色马车异常显眼。不知是何原因,此时大家都未出声,只将或疑惑或好奇或自若的眼神向那马车投去,心思各异。马车缓缓过来,轧在砖路上,划出浅浅白痕,也滚出辘辘响声——愈近,愈深,众人心思。
车声停止,除了四周百姓,正中间的几个重要人物依然沉静无声。半晌过后,百姓因不解而渐起骚动:车内人是毫无声响,车外人又无所动静。四周人群吵嚷的声音仿佛刚刚沸腾的热水,焦灼了人心,终究,公山景云没有那个耐心继续等下去——这个游戏,谁先开口,谁就略逊一筹了,不关个人身份,这是就两国而论。
“王爷近来可谓风采正盛,不知本宫是否能邀王爷出来与大伙儿见见面?”
公山景云的口气不甚好,带着彰明较著的恼怒,他这样道,他以为这个横空出世,一鸣惊人的“异姓王”到底不敢做的太过。然而,车内人徐徐说来的话,却不是他所以为的,这,直接燃起公山景云胸中熊熊怒火。
“晏某见过太子殿下,大殿下——晏某面容不堪,恐使百姓受惊,不便出去,还望二位莫怪。”沙哑低沉的男音传出,然伴着话中内容而来的还有几声重咳,响在人们耳膜,似能感受其胸腔的震动。
公山景云不理会这些,他只知这个不知所谓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他,若不是他还尚存理智,此时的公山景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将晏未央给宰了。然而,杭常恒对晏未央这种以绝对之姿压倒公山景云的行为是:艳羡的——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林睿,林睿只是摇头,长满胡渣的脸上闪过可惜之意。
只不过,不知他可惜的到底是什么?
公山元君将目光落在那辆垂着绀青绸布帷幔的玄色马车,目光——少有冷沉。稍顷,公山元君微眯双眼,暗暗运起内力,蓦地,他手掌推出,一道劲气飞向前方透出森森寒意的玄色马车,直指那块也透着暗沉的绀青帷幔。
公山元君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是众人意想不到的。林睿朝公山元君怒吼了一句,便焦急关切的望向那辆玄色马车——他知道那个瘦弱的青年是不会武功的,他想去帮个手,可是,公山元君实在太过突然,这不远的距离也变得很长了,最起码以他的能力,他帮不了。
正当大家怀着各种心思,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辆玄色马车时,“嘭”一声响,原来是原本敞开的车门因两方内力相撞,受不了冲击而自行关上了——车内还有人在保护这位异姓王。
“舜华的待客之道,本王算是大开眼界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从车内传出,却不见人影——晏未央,这个神秘的琼沧异姓王并没有因为公山元君的突然发难而现身。他平淡缓慢地叙述话中内容,漠然的语气,没来由的让舜华这边人矮了一节。
但,林睿知道,这位即使面对父亲晏温文的算计,也泰然自若的男人,此时,生气了——因为他说:“本王”。林睿不明白,晏未央为何气怒,难不成真因为公山元君的突然发难?以他对晏未央这段日子来的了解,林睿觉得这“小小”的发难,还不至于入了晏未央的眼。
“久闻王爷威名,一时难以自持,竟想与王爷比试一番,却忘了王爷本不会武功,是本殿唐突了,还望王爷莫怪。……”公山元君抱拳,笑着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突袭带了过去。
“不成想,这舜华的大殿下竟是如此记性,看来当真闻名不如见面呢……”
公山元君话落不久,一声似在自语,又或许是与之身旁人谈论的声音自车内响起,这声不高不低的感慨刚好也就这一小范围的人听了去,大家转过眼去看公山元君,只见他还是温文儒雅,微微笑着的样子,似乎那话说的并不是他。
公山景云瞥了公山元君一眼,冷冷一笑,不可否认,他最恨的就是公山元君这副好似什么事都不能打破他那仿佛已经深入了骨髓一般的面具的模样。
公山景云在心里讥嘲公山元君的同时,又对里面一直不露面的晏未央道:“道阻且长,舟车劳顿,王爷想必也很是疲乏了,不如就由本宫带领众位先行去驿馆歇息吧……”比起只是来交流,不几日便离去的晏未央,显然,他更厌恶的是公山元君——这个于他,最大变数的皇兄。
“如此,晏某多谢太子。”晏未央的话依然是没有丝毫语调起伏,平淡、沙哑、无味——难听的声音,让人们对这个拥有美好寄寓的“未央”,充满好奇。
公山景云领着众人向驿馆的方向徐徐过去,与仍在原地的公山元君擦肩而过。公山元君注视前方,又似什么都没看,他嘴角笑意加深,转过马头,提缰向同一方向奔去时,他向街角睃了一眼,只一瞬,连人带马,便只剩一个不大的点了。
街边另一头,四人缓缓从墙角现出身影,原来他们是刚从城外别院回来的芷沅等人,除了穆柳,同行的还有陈子轩和陈小雾兄妹。
“穆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躲着那些人呢?”陈小雾年龄虽小,但几年的人情世故还是让她发现了不同,牵着穆柳的手,她仰头疑惑问。
穆柳先是瞄了一眼芷沅,然后便低头瞧陈小雾,正想呵斥她几句:不该好奇的事,不要好奇——这不单单是为芷沅,也是为陈小雾以后,却不料,芷沅先开口对她说了。
“对自己不是好人的人,惹不起的时候,就要先躲。”
芷沅摸了摸陈小雾的脑袋,眯眼道。
“那惹得起的时候呢?”
“小雾!”穆柳觉得这孩子这样多问的性子要不得。
芷沅看了一眼穆柳,满不在意的笑了一笑,俄而注视陈小雾,她道:“那时,便要他像你躲他时那般,躲你……”
她笑,朱唇轻勾,痞惑、妖邪——这是她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