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气严寒,北风刺骨。
连续多日下雪,百姓们最初对异象的惊奇早已变作不安和惶恐。然而,对朴实百姓而言,今日是个好日子,因昨夜雪停,弥漫在百姓间压抑紧张的氛围也随之消失了。
街上熙攘,酒楼二楼雅间窗户半开,一抹娇小身影若隐若现。忽然,又一道较为年长的身影出现,她背对窗户挡住窗外视线,弯腰躬身,似是向那个娇小人儿禀告什么事情。
“打听清楚了么?”
“是,附近人对那位公子逢休沐结群去春满楼的行径不陌生。”许长言他们给的消息没错。
沉吟片刻,看向穆柳,芷沅忽然问:“王不举现在在哪里?”
“今日初十,不举先生此刻应该在庆元苑。”提到王不举,穆柳也有些尴尬,只因他那别致的爱好实在让人为之瞠目结舌。
“……离下次休沐时间还有三日。”手指轻敲桌面,芷沅蹙眉凝思,无意识低声喃喃。
留给她的并时间不多,她必须抓紧每分每秒才是。只是,目标人物却要等到休沐时间才会出现,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时间点点过去,窗外吆喝声声不断——
“卖糖葫芦咧,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咧!”
“这位公子,捏个泥人儿吧!……诶,公子,别走哇,瞧您浓眉大眼,生了个这样好相貌,捏的泥人儿必定好看,公子不妨……公子,公子……”
“胡大爷,这见天儿冷的,大家伙许都不愿在外停的久,您今日要不还是回去歇歇吧?”扛着葫芦的大叔瞧见邻居推销自己手艺却费力不讨好,忍不住劝道。
“大力啊,我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不出来干活,家里老太婆吃什么呢?”
“唉,这世道不公啊,穷的越穷,富的越富。”
摇摇头,李大叔很不平,走到胡大爷摊子旁边,放下糖葫芦把子,一屁股坐在胡大爷准备的另一张矮椅上。
“可不是……”知道世道不公是一回事,但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会埋怨、愤恨。
“来,大爷吃一根?”
瞅着大早上出来却至今没有卖出去一根的把子,李大叔随手拔了根最大颗的糖葫芦往嘴里塞,也不忘抽出一根递给对面上了年纪的沧桑老人。胡大爷也不客气,接过来,坐在矮椅上,继续唠嗑。
“大爷知道那位吕公子?”
闲聊一阵,李大叔忽然问道,脸上神秘兮兮表情让人知道他早就想提起这一话题。而胡大爷也很给面子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吕公子在我们那儿附近可是名人,就不说他本身富贵了,单说他曾经一掷千金买下这华都城里最有名的三家花魁初夜,就让我等羡慕心肝儿疼了。”
即便他们无钱无势,但作为男人,谁不羡慕嫉妒这人?
“就好像三天前我才看到他去春满楼找蓝儿姑娘,昨夜我收摊晚,才又看到他去春满楼,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是谁一样。”
“他家富贵,怎么会怕呢?”
“这些人我们是不能理解的了……”
李大叔的话胡大爷很认同,富贵人和他们有了上餐,不知下餐的人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过,大力怎么知道那人是他?不是说那位吕公子遮遮掩掩的?”
“大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是那吕公子把全身裹起来我都能认出他来。”
得意的样子,让胡大爷惊奇,连忙问怎么回事。李大叔瞅了瞅四周,见无人注意他,就凑去大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最后就听那大爷笑指他说:“你这小子这样,也不怕你家婆子和你闹……”
街上沸扬,说闹持续,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盖过所有窃窃私语。
指尖敲击窗棂的动作顿住,从下面二人身上收回视线,“穆柳,陈小雾如何了?”
“子轩很用心,比起以前,现在她已经稳重许多了。”这个女孩子成长的速度不算快,但和刚来之前简直没得比。
沉思。
须臾,她转头看向穆柳,问道:“穆柳,我拜托你一件事可好?”
“郡主但请吩咐。”没有把她当自己人,穆柳心中有些微不舒服,但自上次芷沅和她深入谈过后,她都能理解,毕竟郡主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穆家。
“让陈小雾在现在的基础上再成长一层,至于这个度,我相信你可以自己把握。”
“唔,至于时间——”仔细思索片刻,她问:“我给你五天时间,可能做到?”
对她的吩咐,穆柳自然毫无二话地接受,芷沅见此,也使她先回去准备,除了赶时间之外,也不想让她更多接触接下来的事。
华都有二宝,一为食,二为美。
食,又以福源楼、五味斋为先;美,则以春满楼、庆元苑、芳雅阁为最。
此时,芷沅站在酒楼门前,抬头望向门匾——福源楼。
“郡主,公子离开之前让小的将这个交给你。”
看到芷沅,掌柜刘越忙将她迎上二楼角落边上固定雅间,见无他人之时,才把怀里的密封完整的信件递给芷沅,并单膝跪地说:“公子说,郡主看完信件后,不管做任何决定,芷楼上下任听郡主吩咐。”
连穆啸天给的穆柳她都不要,更何况是穆望舒一手创建出来的芷楼呢?她说过,整完穆家的大小事,剩下的事,她都会用自己的势力去解决那些恩怨。
强硬吩咐刘越站起来,芷沅就没再看他,快速浏览穆望舒特意留下的书信,默不作声的看完所有内容。垂眸深思,眼中闪过原来如此的情绪。尔后,她点燃桌上的蜡烛,书信遇火即燃,不过瞬间便化为灰烬。
“刘掌柜,稍后会有个男人提着三壶飘香坊的女儿红过来,我身份不方便接待他,就麻烦刘掌柜待会儿帮忙代为指引,让他过来了。”
乍闻此一言,刘越下意识想劝诫她三思后行,毕竟她说的可是个男人。但一看到芷沅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又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他想起之前这位郡主毫不手软地坑了太子、哥舒圣女一把,并且让他们怒气冲天又无可奈何的情境。
“是,小的定会注意来往之人的。”
“嗯,下去吧。”
看着刘越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芷沅就放下心神,再细细思索方才信中所言。忽然,脑光一闪,她想起那日陈子轩一脸焦急又疑惑地坐在屋里等她时的情景。
心里的疑惑结成一团,又好似只差一点就能将所有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