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箭羽之主
柳巧心被吓坏,薛子靖只得先走一步,护送柳巧心回家。
苏言风受伤,怕回苏府让苏老大人与夫人担心,就留在了瑄王府诊治。
“两位,言……风,情况如何,”徐莹莹问床边的江尧与云尘,“他中了何毒,严重吗,会不会危及性命?”
“有师兄在,徐姑娘不必太过担心了,”云尘递过纱布给江尧,“不是什么剧毒,我已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了。等包扎好,静养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不必担心,我并无觉得什么不适,”苏言风挤出一丝笑意,“只是箭伤而已。”
江尧仔细给苏言风包扎完毕,徐莹莹忙将苏言风扶起,让他半靠着。
楚若璃和青荷端了些吃食和茶水进来,“这都紧张一晚上了,还是都先吃些东西。青荷,你回去吧。”
“是,”青荷放下东西就退了出去。
“这是给你言哥的,”楚若璃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珍宝汤交到徐莹莹手上,“还有些烫,你喂的时候可小心一些。”
慕容澈看了一眼江尧,楚若璃这话,怎么跟在上阳宫时,江尧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徐莹莹红了脸。
“我自己来就好,”苏言风看出了徐莹莹的窘迫,“小伤而已,还没有到进食不能自理的地步,”话音才落,微起身就牵扯到了伤口,还要装着无事的模样,“没事没事……”
“一定很疼吧,”徐莹莹将一勺的珍宝汤送到了苏言风嘴边,“我也受过箭伤,知道有多痛。何况你又伤在了肩胛骨,有一段时间不能动弹了。”
苏言风看着嘴边的吃食有些尴尬,自己与徐莹莹,还未到慕容澈和楚若璃的地步。徐莹莹这么一喂,倒叫自己进退两难。
“你为了救徐姑娘受伤,”云尘替苏言风化解了尴尬,“恩人不能动弹,她喂你一餐吃食,也没有什么关系。”
楚若璃应和的点头。
苏言风才吃下了那一勺的珍宝汤。
“王爷,箭清理干净了,”平凡拿着两支箭进门。
“辛苦了,”慕容澈接过箭,“入夜寒凉,你去找青荷,一同煮些姜茶喝。”
“青荷给我留了热汤,”平凡挠挠头皮,“那我就先下去了。”
慕容澈才抬手,平凡就不见了踪影。
烛火下,微闪寒光的两支箭,让慕容澈皱紧了眉头。
“这两支箭的箭羽,颜色倒是别致得很,”楚若璃道。
慕容澈更叹了一口气,这两支箭,一支来自翊王慕容泱,一支来自睿王慕容渝。两位皇兄,难道也知道了父皇的身体状况,要联手先打压自己吗?
“师兄府上尚有药材晾晒着,想来还未沾太多露水,”云尘起身,“既然苏大人无大碍,又有师兄在旁,我便先回去收药材了。”
江尧却知云尘是在避开,且不说他夜岚王子的身份,他与几人并无深交,也不便旁听。
云尘一走,徐莹莹就拿过了两支箭。
“起初的明箭,是睿王的,”徐莹莹把箭羽为紫的箭放在桌上,“伤了言风的暗箭,是翊王的,”把箭羽为黑的箭放在了一处,“那么,他二人为何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方伏击我们?”
“你怎么知道,哪支箭是谁的,”楚若璃问。
“每个王府的箭,都是不一样的,”慕容澈道,“箭羽的颜色是一种,箭头上也有标记。紫箭尾,属于慕容渝,箭头会有一个睿字。而黑箭尾,是慕容泱的,箭头则是翊字。我们府上的箭则是褐色箭尾,箭头是瑄字。”
“听我父亲讲,是因为先皇围猎时曾遇刺,有几个皇子却互相指证是对方所为,先皇就想出了这个主意,”徐莹莹道,“皇子有封号和独立王府时,府上用的箭就由御工坊制作提供。”
“的确如此,”慕容澈道,“只是,行刺皇子与大臣这等事,四哥和六哥就算再傻,也不会用自己府邸的箭来做吧?一眼就能知道这箭的出处是哪个府邸了。”
“或许,他们就是这样想,所以才用自己的箭,”苏言风道,“既然用的是他们府上的箭,他们就可以此来辩驳,说是他人陷害,盗用了王府的箭。”
“可兵器之事,未入府时,由御工坊专人负责,清点数量,”徐莹莹道,“入府后,则保管在王府的兵器库,是有专人负责看守。不说翊王的一支箭,睿王府丢失这么多的专用箭,难道睿王就不怕皇上派人一查究竟吗?”
果然是出自将门,对各府兵器之事甚是了解。慕容澈对徐莹莹多了几分赞赏,一个女流之辈,能随父亲上阵杀敌,若是男儿身,想必会有更大的功业。
“什么箭不箭的,我不知道,”楚若璃眨着大眼睛,“言风身上有伤,若是回府,难免会被发现。还是找个人去苏府报信,就说他喝多,今夜便在王府住下了。”
“昨日不过微醺,今天干脆就喝醉,明日我回府,怕是少不了父亲的一顿责罚,”苏言风叹了一口气,“楚姑娘怕是不知苏府的家法厉害。”
“你母亲也会护着你的不是,”江尧笑道,“总好过让二老知道你受伤要好。上次受伤,你母亲可是愁得头发都白了许多。”
“罢了罢了,”苏言风摆摆手,“还是说说今夜这事如何处理,是否要禀告皇上知道。”
几人陷入沉思。
“若是王爷不上奏,此事怕是很难解决,”徐莹莹道,“总不是拿着这两支箭去找睿王和翊王问责吧?无论如何,他们怕都是不会承认的。若是他们承认了,王爷并不能把他们如何,反而,他们会先下手为强,除掉王爷。”
“明日我就带着这两支箭去见父皇,”慕容澈道,“王府之箭,不是民间的小作坊随意可以仿制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就有这本事,究竟这两支是不是他二人府中丢失的箭,只要父皇派人去两府一查便知。”
“有没有可能,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二人,”江尧问,“若他二人动手,想必就是冲着阿澈去的。可今日我们一行八人出游,不管是谁,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刺杀。而且,所谓翊王的箭,最后是冲着徐姑娘去的,而非阿澈。”
“的确,不仅我们人多,连杀手的人数也十分的多,可人多,就意味着动静大,难免会引来其他人,”徐莹莹分析着,“照时辰算,再拖延一炷香,就是守城官兵换防时,会路过那片树林。天色已暗,我们只顾躲避,自不会去看箭羽,可若是有人中箭,势必要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拔箭医治。”
“如果不算云尘和楚姑娘,以我们之力,怕就要多再抵挡一炷香的时间,等到守城官兵换防了,”苏言风道,“背后之人,应是熟悉我们的,但不知云尘和楚姑娘。”
“我与云尘闲聊之时,他曾说过夜岚使团一路进京不易,路上遇到数次截杀,”江尧道,“所幸随行都是精锐,他只需护好阿楚,不需出手。那有没有可能,今日之人,是当初截杀夜岚使团的人之一。以为云尘和阿楚都是不会武功之人,便没有计算在内。”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苏言风道,“若如此,来人想杀的,不止阿澈,还有楚姑娘和云尘。”
“怕想杀的,还不仅是他三人。我方才回想过,箭来时,大家各自的处地,”江尧看向徐莹莹,“如果言风不挡下这一箭,暗箭就会正中徐姑娘心脏,就算偏了,也不会超过一寸。箭上所涂的毒,虽不是什么剧毒,可毒入心脏,加之利箭,必死。”
“莹莹女流之辈,与朝政何干,为何要取她性命,”苏言风心焦。
江尧摇了摇头,室内又陷入安静。
“徐姑娘,用不用差人去徐府通知徐老将军,”楚若璃揉着眼睛,有些困意,“就说相聊甚欢,我留你在落梅居休息了。徐老将军总不会像苏老大人,家法伺候吧?”
楚若璃留徐莹莹留宿的话语,却让几人似恍然大悟。
“璃儿,我送你回落梅居,”慕容澈抚着楚若璃的发,“玩闹了半天,又遇到此事,想来你也是累得紧了。”
“落梅居离此又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楚若璃打了个哈欠,“你记得差人去徐府报信,不要让徐老将军担心了。”
“知道,”慕容澈道,“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因为我父亲,”楚若璃一走,徐莹莹便开了口,“若我死在翊王箭下,父亲一时悲痛,定不会去细思其中是否有什么缘由,就会追着翊王不放。这样一来,翊王又多了一个政敌。自然也会查到现场还有睿王府的箭,且数量众多,睿王也免不了被皇上责罚。而王爷,也是间接害死我的原因,再加之先前抗婚之事,父亲就算不为难,但也不会与王爷再有深交。一石三鸟,当真是好计谋。”
“如此说来,今日之事,的确是有人故意为之,”苏言风道,“阿澈,行此事之人,心肠歹毒。你觉得会是谁?”
“不知,”慕容澈回道,心里却已经有了怀疑之人,“或许明日见了父皇,与四哥、六哥对质以后,就有怀疑对象了。”
几人皆点了点头。这件事,既不是慕容渝和慕容泱所为,那背后之人,怕是意在挑起事端。闹到了慕容城面前,三兄弟互相对质,查到最后,无非就是有人盗用了王府之箭,用以刺杀慕容澈等人。这个有人,究竟是谁,怕是查不出来的。可父子、兄弟之间本就不深的亲情,想必又要添上一道颇深的裂痕了。
“时辰不早了,我明日还要进宫当值,先回府了,”江尧起身,“徐姑娘,言风的药怕是要麻烦你了。”
“还要多谢江太医,”徐莹莹作揖,“言风为救我受伤,我自该照顾他的。”
“门外有候命的丫鬟,有事尽管吩咐就是,”慕容澈道,“子寒,我送你出去。”
慕容澈与江尧走在廊下,无言。
“阿澈,你是否已有怀疑对象,”离府门不过二十步时,江尧开了口,“方才你不曾多说,是已然明白全局?”
“今日发生之事,不管何人所为,都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慕容澈叹了口气,“这日后之路,更是危险重重,我怕我不能护璃儿周全。”
“阿楚身手虽不如从前,”江尧拍了拍慕容澈的肩,“可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再说了,我与云尘这两个师兄,也不是摆设。加之还有倩雯和红楼的众,你不必担心阿楚。”
“原以为得娶璃儿,便能许她一世安稳,”慕容澈垂眸,“可我终归是皇室的出身,避不过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便是一如洛王叔,也躲不过暗箭。储君之位,只能在父皇身体尚可之时,让他定下,才能让满朝大臣信服。我知此事,四哥与六哥想必也是这个主意。自此以后,他二人的明争暗斗,少不了要牵扯到我。我虽不愿搅入其中,可也由不得我。”
“阿澈,我知你素来收敛不张扬,一心为君解忧,为民安定,并不想强争这泼天权势,”江尧道,“可我也知,你毕竟出身皇家,若说你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也绝不会信的。要是没有阿楚,风云搅动之时,我必全身而退,回归江湖。可如今阿楚已成瑄王妃,这一趟浑水,我和云尘只能淌。至于言风和子靖,你们自小一同长大,早已是荣辱与共。”
“或许他们并不知我到底是什么主意,”慕容澈站在廊下,看去分外孤独,“言风沉稳,子靖潇洒,如今的官职,他们靠是自己的本事得来的,而非靠着父辈的扶持。单看哪一个,都是青年才俊,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我不惧失败,可我怕他们,怕你都会因此受牵连。”
“可依我看,他们并不惧怕,”江尧往外走着,“阿澈,担心牵挂太过,便会成了绊脚石。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去看看阿楚了。”
慕容澈望着江尧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是啊,言风和子靖,都是何等聪慧之人,有些事情,他们又怎会看不透,想不到呢?一山尚不容二虎,何况是至尊之位了。慕容渝和慕容泱各有各的朝中势力,相比之下,自己倒显得十分弱小。
只是长姐……
慕容澈抬头望着半空的孤月,倍生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