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桃夭夭在雪鹰山庄住了七日,终日被各种药酒、药浴温着泡着。直到第七日,她的面色才开始红润起来,整个人气色和常人无异,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了中气。
“晴风,雪鹰...夫人呢?”
“桃姐姐,外面风大,您身子刚好...”
“好了,晴风。你看我哪像患病的样子,在在屋内呆着,才要憋出病呢。你帮我去请雪鹰夫人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与之商量。”
一刻后,雪鹰还是一身雪白锦缎长衫,长衫袖摆是两只暗绣苍蝇,看起来仙气缥缈的。“你找我?”
桃夭夭轻轻的点了点头,今日春光正好,微风徐徐。桃夭夭和雪鹰二人在竹亭中席地而坐,她给雪鹰斟了被茶水,递到面前,然后对晴风说道:“晴风,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准备些吃食来。”
雪鹰看着晴风疾走的背影,面带疑虑的出声问道:“这丫头简直跟你如胶似漆的,有什么不能让她知晓的。”
桃夭夭突然抱拳而立,对着雪鹰诚挚恭敬的说道:“连日来的悉心照顾,夭夭感激不尽。”
“不用客气,我也是尽我所能能压制住你一时毒气罢了。你这神毒入骨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说来也奇怪,桃铃本是上古花神的玩乐之物,只是因其有了自己的灵识,又不甘做玩物,而鼓动万千开了神志的花草精怪,大肆造反,后背花神所压制在雪华山内。直到千年前雪华君路遇此处,见其精美绝伦,才用仙法将其放出。桃铃所到之处,百花绚烂,雪华君十分喜好,所以一直随身携带,无论是几百年前人间的浩劫,还是雪华君与了然...也就是加诺尊者被恶人所害。这桃铃都一直是老实本分,即使与你魂魄相融,但..怎么会让你受如此重创?”
桃夭夭垂眸摇摇头,说道:“桃铃既然与我相融,那它自是与日月晷灵识相通,这几日,我睡梦中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日月晷的召唤。所以,桃夭夭此次是更雪鹰你告别的。”
“什么?你怎这么不听劝,我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吗?”
“呆在这,我又能活多久,一年半载?还是一月两月?”
雪鹰一怔,有些忧心忡忡的望向桃夭夭,半晌终是没有接话。
桃夭夭到是笑了,笑的有些没心没肺,她带着笑语拍了拍雪鹰的肩膀:“所以说,横死竖死我在这呆着,也是一样的结果,不如让我出去说不定这一世会有奇迹呢?”
雪鹰有些赌气的转过头去,不在看她。“你若是走了,我怎么和他...交代?”
“他若是来了,你才真不好交代。怎么说?告诉他实情,说前世他死了,我被桃铃所创,杀了他娘家几乎满门?还是告诉他,我心甘情愿以死换得此生?无论是哪种,即使他知晓了,又能如何。如今日月晷逆行已定,我和他都已经回不去了。燃眉之急不是单纯的厮守一生,而是如何保住这天下苍生。我想这也是……雪华君所想吧。”
说完,桃夭夭停顿了一下,她饮了一口杯中茶水,望了眼路口再次说道:“本就是因我而起。只是,晴风还要劳烦雪鹰代我照料,这趟路途更是凶险,而且,我害怕...再次犯病,伤害了她.”说到这,桃夭夭眼神变得有些惊惧,好像回到了前世,想起了那祁府后宅,几盏摇晃的烛灯,十几具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仿佛那血腥味又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窒息作呕。
“你一个人走?不行不行,你知道你要去哪吗。这一路不止有平南王府和庸王的人对你虎视眈眈,甚至还有巫瓦的狼腾勇士,他们的立场和目的尚还不清。你一个人走了,无疑就是羊入虎口。雪鹰担不起这个责任。”
“雪鹰,你能跟我说说你在平南王府的事情吗?”桃夭夭突然岔道。
“嗯?好。那时候神州大陆刚刚轮回彼时,我身躯受损被安然郡主救下,颐养数月保住了神识。我离开漳州后在前往这带山脉的路途,见邱雪鹰和其胞弟在逃荒时滚乱山崖,邱雪鹰当场殒命,其胞弟奄奄一息,我一时不忍就化作邱雪鹰的身份将邱冥救下。后来平南王一家到华京面圣,在黔城内,王妃路过商道,我瞧见她身边的正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安然,就跟随其后卖入王府为奴,王妃虽不苟言笑但心底善良,就将我和邱冥收养。邱冥那时也就和安然郡主差不多年岁,因此被王爷带到了黑衣卫,跟其随学。只是,在邱冥被带走的三年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同年,王妃病逝,临终前她认了我为义妹,并托付我好好照顾安然郡主。我随着安然郡主在漳州一住又是两年过去,郡主十四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华京,明为皇上皇后待其喜爱亲厚,不过是质子。我本来想着,郡主既然到了华京,我也算报完了恩,毕竟我总不能真守着她一辈子。只是,没想到,郡主到了华京后……我这身子的胞弟邱冥就找上了门。”
雪鹰回忆完后,突然面带猜疑的看向桃夭夭,不解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桃夭夭解释:“邱冥作为平南王府的人,怎么会好好的当了水火门的门主,被侯爷重用?”
雪鹰沉思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在华京见到邱冥的时候,他就在不知处了。”
“所以,平南王和侯爷之间必定是有什么秘密?而邱冥就是关键。前世邱冥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失踪的,那时老侯爷刚被定罪。所以,若我未猜错,这世邱冥现在应该已经失踪了。”
“你什么意思?”
“前世,老侯爷被真的定罪,主要是因为平南王爷的高密信,才板上钉钉的。但据我所知,平南王虽擅养军队,但其实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滩任何一处浑水的。更何况,司马家被定罪,在华京少了牵制皇上的势力,他张家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那世祁华并未跟安然订婚,老侯爷为人猜忌心又极重,怎么会好好的给王爷送那样一封大逆不道的书信呢。”
“你的意思是,那信件是伪造的?”
“也不尽然,那信件落款确确实实是老侯爷的徽记。所以,我怀疑那信应该是邱冥借着侯爷的笔记送到平南王府的。而王爷收到那样一封大逆不道的书信,唯恐被老侯爷拖下水,才给皇上送了封高密函。”
“可是,邱冥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都有点糊涂了,你们人类真复杂。他到底是平南王的人还是侯爷的人啊?”
“如果,暗中有一个人操纵这一切呢?无论是哪一世,都是想借庸烟一战。灭天下一方势力,第一世是庸王被反,烟国被灭,助赵志阳重回巫瓦。第二世是平南王府和烟国、巫瓦,后面,还有司马家被灭,烟国亡。不止,赵志阳既然不是烟国人,那他根本应该无心抗庸。为什么千方百计的非要我死在玉马县?会不会有人告诉他,我不会死,而是会被司马祁华救下。司马祁华救了我,自是和他有了维系。”
雪鹰晕晕乎乎的,他合上了因为吃惊而张大的下巴,挠挠头继续问道:“你话里意思,让我感觉就好像有人知晓,这世间会重生,所以不断的试炼了一般。”
桃夭夭闻言突然眼眸一亮,他拍了拍雪鹰的肩膀喜道:“哈哈,没想到你这个鸟脑子还蛮灵活的吗?”
雪鹰嗔道:“我是鸟吗?我是神兽,我是九灵雪鹰。”
“好好,最厉害的神鹰。我一直没想到这幕后之人深意,你到是提醒了我。没错,有人根本就知道我和司马祁华的羁绊,会被这桃铃带着反复轮回,所以才一步步的制造我和司马祁华重遇。然后进行试炼,为求直达目的。当务之急,我们必须搞清楚邱冥的真实身份?还有平南王到底和侯爷有何秘密。也许知道了邱冥的身份,很多谜团就会迎刃而解了吧。”
“哎,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告诉我,你要去哪?等等,你不会又要去漳州了吧?”
“桃姐姐,你要去漳州吗?”晴风的声音突然传来。
桃夭夭一阵头疼,她没好气的瞪了雪鹰一眼,随即满面堆笑的对晴风说道:“没有,我们在说闲话呢,你定是听岔了。我好好的去什么漳州啊,那平南王还在四处绑我呢。”
“真的吗?桃姐姐,你有事千万不能瞒着我。”
“不会,好晴风,我饿死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佳肴啊?”
“这地方,除了青菜就是黄瓜,能做出什么好菜啊...哦,雪鹰夫人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晴风突然想起,有些讪讪的望着雪鹰笑道。
“无妨,我这里不食荤食,不过出了庄子前的桃铃,有很多野味,你们要是想吃了,可以自己去打了回来,只是走得时候一定要告诉乔树一声,免得回来时被结界所惑。”
“真的?太好了,桃姐姐连日不是药就是菜粥,我正想炖点好的让桃姐姐补补身子。姐姐,这小点心是我刚做的,你先垫垫,我现在就去给你打野味去。”
“好,慢点。”桃夭夭笑容温和的对晴风说道,在她转身刹那,突然神色落寞的低语道:“晴风...珍重。”
“多谢雪鹰,事不宜迟,请雪鹰能助我一臂之力,送我下山。”
雪鹰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罢了,你说的在理,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桃夭夭柔弱的身躯,似要顶起万斤之重,她神色写满坚毅,重重的说道:“送我回黔城的珍宝斋。”
“你去那干吗?你要去找赵志阳...疯了吧,他那般对你。”
桃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此次下山,我有三件事情要了,第一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告诉赵志阳,世世都让我去玉马县送死的,这幕后出谋划策之人和邱冥的来历同样重要,是解开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第二,我要去寻那日月晷,日月晷当年和桃铃跟随雪华仙君和了然...加诺尊者同时下凡,互相牵绊感应,这桃铃现世,日月晷定也在一地。我与桃铃神识相融,夜夜安睡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日月晷等着我去寻它一般。如今,我只能凭心而动了。”
“你说的这两件,我都懂了,可惜我这具身子是邱雪鹰的,邱雪鹰作为王妃义妹,又是邱冥的姐姐,有些地方实在不方便露面。不过,我会暗中派人护着你跟着你的。”
“呵呵,多谢。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等一下,桃铃毕竟是上古神器,它不止可以变变花花草草,其实还是有些用处的。据记载当年天洞乍现,人间大地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桃铃随着雪华君到人间降灾,日月晷是将一切重置,让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恢复原样,而桃铃是可以与神鬼人三界互通灵识的,也就是说,你用心感受,慢慢融合桃铃的力量,说不准日后可以看出每个人心中所想。”
桃夭夭闻言一喜,她惊喜万分的问道:“果真如此神奇,好。我尽量试试。走吧。”
“嗯,我带你遁走,可能会有点不适,你一定要抓牢了。”
桃夭夭刚刚将手臂放置在雪鹰肩膀上,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周围景色如流萤飞逝一般一闪而过,她身形不稳的惊呼出声,连忙将两只手同时附在雪鹰肩上,感受着周围犀利的风啸声和如战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桃夭夭眼神呆滞浑身瘫软的靠在一刻百年大树下,雪鹰连忙给其喂了粒顺血丹,轻唤出声:“你还好吧。第一次遁走是有些不适的。不过,胜在快,你看看我们到哪了?”
桃夭夭抚了抚胸口,晃晃脑袋,才细细打量周遭,她惊讶的唤道:“这是...这是那日乔叔等人接我们的小破屋子。”
“快吧。我九灵雪鹰法力尽失,如今只剩下这飞天遁地之术了。不过,比了然那秃驴好。不过,我只能送你到这。你走后,这屋子一直荒废在,如今都七日过去了,想必开始找你的人,应该也都走了。你安心去做了的事吧。”说完,他从腰带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竹笛递给了桃夭夭,说道:“这笛声可以直达我雪鹰山庄,你若有什么危险,可以吹笛唤我。”
桃夭夭接过笛子,放在腰间,感激的抱拳:“多谢,麻烦你几世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嗯,那我先回去了,我回去想个办法应付下你那个丫头。只是,雪...小侯爷这几日可能要带我山庄,他毕竟算是我的主人,你说的事情和要做的事情,我不能瞒他。”
桃夭夭闻言也不惊,她面色如常的淡淡笑道:“无妨,我知道。对了,你山庄前的桃树,都是...”
“嗯,都是雪花君未转世前种下的,也是桃铃的功劳,让雪华山桃花万年不谢,千年常开。”
“很美,也多亏你打理的好。回去吧,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嗯。”雪鹰一个身影就不见了踪影,可是刚消失一瞬,他突然又出现在桃夭夭面前,急切的问道:“哎?你刚说三件事情,那第三件是什么啊。”
桃夭夭闻言微微笑了,像一抹淡淡的霞光从她嘴角上飘了过去,她轻轻说道:“第三件事情...若是我此生还可以见到他,自会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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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司马祁华被封破军先帅,率领五万大军正浩浩荡荡的已经出了华京城。他身穿赤红色合金甲胄,一双眼光射寒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神色却冰冷如霜。
只见他气成丹田,对着众将领念下出征誓师词,头盔上的三根红缨随声调而颤动,话语轩昂,如千丈凌云之气势,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
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哥,穿上将服铠甲,就让人不寒而栗。
莫影眼观鼻鼻观心的驾战马在其身后,从福华寺下来后,他明显感觉到主子的种种不悦,也不敢多问,只得安安静静的跟随其后。
这皇上下旨让小侯爷先行出征,到了边界在报信回华京。三皇子和齐将军随后而来,这摆明了就是让三皇子来捡现成的军功啊。想想真是替主子不快,也不知道主子最近心情这么差是不是因为此事,还是因为福华寺了然大师说了什么。
五万大军几乎马不停蹄的行军半月,到了禹州城外,司马祁华命人安营扎寨,安顿好大军,就带着莫影等一干亲卫,进了禹州城,去给祁公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