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看着窦云柳的脸在眼中慢慢放大，几乎可以看到他鼻子上冒出的汗珠和不停张合的嘴唇上的纹路。但她脑子里却一直在细细想着窦云柳说的话。
突然，唐易一巴掌拍在窦云柳的肩膀上，把快要凑近的窦云柳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忙往后抻了抻身子。
唐易肃容道：“你说的我明白了，我若是非要去纠结，岂不是跟张员外一样钻了牛角尖？但我起码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这个事透露给张员外的？”窦云柳定下心神想了想，说：“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以张员外的性子，一旦发现疑点，一定就会追究到底。”
“我猜就是龚腾平。我说他最近怎么那么安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龚腾平？”
“就是之前的龚副捕头。”唐易摸着下巴，往后倒靠在软榻背上，“就算不是他主使的，也肯定有他的手脚……只是我现在没证据。所以还是要去查。而且，我也不能眼看着朱珣真的逃脱了。”
窦云柳点点头，说：“那你准备怎么查起？任阳波不让你插手，把朱珣都提走了。”
“他不是说曹氏失踪了吗，明天我去朱家豆腐坊看看。”
“我陪你去。”
唐易转眼看着窦云柳，“你最近没事儿忙了？”
窦云柳笑一笑说：“都是些陪着说说话和跑跑腿的小事儿，没有我也有别人，不妨碍的。”心中却道，这种时候当然还是陪着你比较重要。
“那行，明天你来府衙找我，等我把手头的工作了了我们就去。”
“好。”
第二日，唐易没想到刚点完卯窦云柳就来了，带着窦云柳回到公房，指着最里面的一间说：“我还有点儿事得处理，你去里面休息下等我吧，里面有软榻。”
窦云柳兴致盎然，“换办公室了？我还没去过里面呢，第一回啊。”说罢，带着虫子进去了。
唐易见窦云柳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忍不住说：“你要是闲得慌，我给你拿一本刑律看看。”
唐易以为窦云柳会拒绝，却没想到窦云柳认真想了想，说：“行，拿来看看。”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唐易处理完手头事务，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得窦云柳看得津津有味，虫子却是无聊得在研究墙上的纹路。
“好看吗？”唐易坐到窦云柳脚边笑着问。
窦云柳将书一合，“还不错，看得进去。我是该看看这些了，虫子，我书房没有刑律吧？今儿回去买一本。”
“是，公子。”
唐易倒真有些惊讶了，“怎么突然想看这种书了。”
窦云柳笑笑，站起身来说：“走吧，去朱家豆腐坊。”
两人一路去了朱家，敲门后，开门的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儿。
“瑛儿，还记得我吗？”唐易上下打量着瑛儿，这才几个月不见，居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却是显得沉稳安静，而不是以前那样孤僻寡言了。
瑛儿也打量着唐易，视线在唐易的捕快服和身后的窦云柳、虫子身上转了一圈，说：“你是那个赶走叔叔的大哥哥。”
“是。”唐易柔声问，“你娘在家吗？”
瑛儿扭头高声喊，“娘！那个赶走叔叔的大哥哥来了！”
等了一会儿，莫氏才从后面匆匆赶来。她穿着外出的织锦袄裙，面上敷了粉，头上插着银钗，整个人看起来比两个月前年轻了五岁不止。
“唐捕头！唐捕头快进来！”莫氏见到唐易，顿时喜出望外。“我正想着这几日去找你呢！”
唐易心里“咯噔”一声，一个普通人想要找捕快，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发生了什么事吗？”
“瑛儿乖，先去带你弟弟玩。”莫氏把瑛儿哄走了，抬头才看到站在唐易身后的两人，“唐捕头，这是……”
“这是我的朋友，姓窦。”
“唐捕头，窦公子。”莫氏像模像样地见了礼。“先请进来说话吧。”
唐易进了院子就发现朱家和彭家已经完全隔开，豆腐坊里还有几个人正在做活，看来豆腐坊运营得不错。
几人到正堂落了坐，唐易就忍不住问：“你说要去找我，是怎么了？曹氏呢？”曹氏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莫氏拧着帕子说：“我要说的正是关于曹氏。这事儿也只是我心里慌，总觉得应该去找你说一声，所以才说要去找你。大概五天前，曹氏说接到家里的信，说她爹爹病重，匆匆忙忙就收拾了东西走了。我原本没多想什么，可她回家去的第二天，就有一个人来找曹氏。我看他像是外面的人，以为是为了豆腐坊的事，就说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可那人不听，非要找曹氏，我只好说曹氏回家去了。”
莫氏顺了口气，继续说：“原本那人还问我曹氏的家在哪儿，但我不肯说。他逼了一会儿，便放弃走了。等她走后，我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就托人给曹家送了口信。曹家的人收了口信，却到今天都没有回话，曹氏也没有回来。我心中不安，所以才犹豫是不是该去找你。”
唐易面沉如水，说：“曹氏看来是真的失踪了。”
莫氏惊呼，“失踪？！”
“昨日，刑部员外郎突然造访府衙，然后把朱珣提走了，说之前那一案证人一死一失踪，疑点颇多，需要重查……”
“什么！”噩耗一个接着一个，莫氏猛地站起身，感觉脑袋阵阵发昏，又颓然坐了回去，“唐捕头，朱珣恶行昭昭，可不能让他回来！”
“那是当然的，我今天来就是来查证的。”
“你说来找曹氏的那个人，大概长什么样子？”窦云柳突然问。
莫氏看了唐易一眼，见唐易点头，才说：“大约二十四五岁，肤色比常人黑一点……嗯，鼻子很挺……”莫氏歉然道：“我看到人能认出来，这样说却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毕竟莫氏不是干捕快的，唐易并不苛责，“无妨，总之他不会是背后做手脚的人。”
“为什么？”莫氏问。
“如果是背后做手脚的人，又怎么会找不到曹氏而来逼问你呢。”
莫氏想了想，说：“的确是的，而且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我猜，这个人是张员外的人。”窦云柳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