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看着彭顺农伏地哭得凄惨,将彭家父子俩的关系在心中过了一遍,已经隐隐懂了彭顺农的想法。
但张员外不懂,见彭顺农只顾着哭,却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一拍书案,厉喝道:“彭顺农!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彭顺农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凄声道:“我儿子离家两月,没有一书一信传来。我将京城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影子。听别人说,之前我在狱中的时候,他每天出去卖豆腐,天天都是笑脸迎人。等我一出狱,他却离家不见踪影……”
彭顺农垂下头,哀声道:“我知道,他就是因为我,所以才离家的。他娘也死了,儿子也走了……可能我真的不该出来。不管怎样,那时候孩儿他娘还活着,儿子也过得开心……可能,可能我再进牢里,我儿子就会回来了……”
龚腾平哼了一声,喝道:“胡说八道!你是知道进了大狱,你儿子一定会来救你!所以才有恃无恐!”
窦云柳上前道:“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证明了彭言卓离家后与彭顺农再无联系,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他转向龚腾平,讥讽道:“看来龚捕头很清楚嘛,不然怎么会说彭顺农是等着儿子来救呢。”
龚腾平一噎,一张脸青了转白,白了转青。张员外适时出声道:“把彭言卓带出来。”
彭顺农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四处张望。任阳波转去内间,将彭言卓提了出来。
彭言卓已经是泪流满面,一出来就与彭顺农抱头痛哭,嚎道:“父亲,是儿子错了!儿子在外两月,受尽别人的白眼,才知道父亲对我的呵护!”
彭顺农也是流着泪说:“是我太过固执,非得强求,不顾你的感受……”
唐易轻叹一声,对窦云柳说:“经此一事,他们父子却解开了误会和心结,倒也是好事一桩。”
窦云柳轻轻点头,心中想的却是自己的心结不知该如何开解。
“大人!”一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你看这彭家父子感情如此之好,均是受了唐易的恩惠,恰恰证明了唐易与他们有利益关系啊!”
一瞬间,室内张员外、任阳波、窦云柳、唐易、彭家父子六人均是直直地看着仍在垂死挣扎的龚腾平。张员外示意衙役将彭家父子带下去。
片刻,唐易出声道:“张大人,龚捕快举报我的,无非是与他人勾结陷害朱珣,且预谋杀害曹氏。经由彭家父子陈情,及之前莫氏作证,已经能够证明我并无逼死康氏之举,诬陷朱珣更无从说起。至于预谋杀害曹氏一事,仅凭龚捕快一家之言不足为据。且曹氏现在活得好好的。民不举,官不究。还请张大人传唤曹氏,只要曹氏认为我不会伤害她,则龚捕快举报我预谋杀害曹氏一事就是无稽之谈。”
龚腾平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话。张员外则是暗暗点头。
都说他钻牛角尖,其实他并不是非要翻案,不过是力求案件审查过程公正无误。唐易这一番话,便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所以,不管龚腾平怎么想,张员外便认同了龚腾平的话,吩咐任阳波去将看管的曹氏带来了。
又等了一刻钟左右,任阳波快马将曹氏带回。曹氏突然被人带到府衙,自然是惊慌不已,在进到公房内的时候,看到唐易在场,却是面上一喜。
“唐捕头!你在这儿?那我就安心了!”
龚腾平的脸唰地就黑了,唐易则是微笑道:“等会儿张大人问你几句话,照实说就是,不必害怕。”
“是!”曹氏心中有了底气,跪在堂中倒是不再害怕。
张员外看得心中点头,还是按部就班地问:“有人举报说唐捕头与你勾结诬陷朱珣,并准备杀你灭口,可有此事?”
“张大人!”曹氏猛磕了一个响头,“此事根本是胡编乱造!朱珣谋害兄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哪里需要勾连诬陷!唐捕头尽忠职守,明察秋毫,想谋害我真是绝无可能!”
张员外不动声色,继续问:“所以,就算有人告诉你唐易谋害你,你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告官?”
曹氏咬咬牙,“大人,民妇相信唐捕头!”
“曹氏!”龚腾平高声厉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
曹氏浑身一颤,看了看龚腾平,又看看站在一旁微笑看着她的唐易,扭过头去,不接龚腾平的话。
“好!”张员外一拍书案,“既然曹氏不予采信,也不追究,则此事官府不应追查。将曹氏送回,撤除对莫氏和曹氏的看管!”
“是。”任阳波高声应和,上前扶起曹氏,带了出去。
张员外扫视了脸色青白的龚腾平和平静的窦云柳及唐易,“现在看来,唐捕头是被污蔑无疑了。”
窦云柳睨了悄悄向后退的龚腾平一眼,“既然是污蔑,那就请张员外追究龚捕快诬告之责吧!”
龚腾平脖子一梗,“我不过去写了一封信而已,若不是看张员外追查,我都不会说什么,怎么算得上是诬告!”
张员外听到这话,倒像是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了,如何能忍?
“大胆龚腾平!胡乱污蔑唐捕头在前,推诿狡辩在后,给我押下去!”
两个衙役冲进来就要押走龚腾平,龚腾平扑腾着大喊:“张大人!我到底是府衙的人,你就算要处置我也该等丘大人回来再说!”
张员外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我会叮嘱丘大人,好好算一算你的问题。”
龚腾平铁青着一张脸被押下去了,临走前还深深看了唐易几眼。
窦云柳冷眼看着,随后对张员外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那我和唐捕头也告辞了。”说完,便拉着唐易要走。
“等等!”张员外抬抬手,等窦云柳看过来,张了张嘴巴,却只道:“京中的百姓,恐怕一直听同一出书也听腻了吧。”
窦云柳勾勾唇,“只要百姓们听满意了,说书人自然就会说别的书了。”说完,再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