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了值,龚腾平提了一提子酒肉,在齐捕头的宅院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敲了门。
“嫂子,我来看看齐捕头。”齐夫人一打开门,就看到龚腾平满脸笑容,根本看不出一丝刚才的犹豫。
“小龚啊,进来进来。”齐夫人眼明手快地让开了路,同时在龚腾平进门时顺手接过了酒肉。
“你看你,每次都这么客气。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嫂子这儿还能不留你吃饭是怎么的?”齐夫人笑骂着,手上却是紧紧拿住了酒肉,转身朝后院吼道:“老齐,小龚来了!出来走两步!”
“正好要做饭了呢,我给你们把肉做了,留下来吃饭啊!”齐夫人说得热情,又说得快,没两下人就提着酒肉转过弯消失了,龚腾平还站在院子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等了没一会儿,老齐就慢悠悠地从后院走了出来,他穿着家居的常服,神色淡淡,全不像是之前那个爽朗豪迈的总捕头了。
龚腾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笑容瞬间挂在脸上,腰微微弯着就迎了上去,“捕头,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如何了?”
老齐微咳了一声,“我们进去坐下聊吧。”
“好好好。”
龚腾平扶着老齐进了堂屋,老齐的女儿送上茶来,两人才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上话。
从老齐的身体,扯到了齐家附近的流浪狗,就是不说正事儿。老齐终于忍不住问:“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
龚腾平讪笑两声,“来看您不是应该的吗,之前只是忙了些。”
老齐瞥了一眼,也不戳破他,而是顺着话问:“忙什么呢?”
龚腾平精神一振,连忙说:“老齐你不知道,现在府衙可是翻了天了!”
龚腾平将唐易改制的事情一一说来,老齐刚开始还尽量保持着镇定,后来越听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说这唐易,他不是乱搞吗!这要是出了差错,谁来负责!”以这样一句话结了尾,龚腾平就凝神等着老齐的回答。
老齐虽然皱起了眉头,此时却是冷哼一声,侧开了脸,“他现在是总捕头了,他要怎么做还要你同意不成?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就是。”
龚腾平脸色变了变,咬牙说:“我从唯一的副捕头变成了五个人之一的分队长,能有什么做不好的。我只是替老齐你不平!”
齐捕头不说话,龚腾平又接着说:“你看唐易这才上去几天?他就紧紧抱着丘大人的大腿,何曾把你这个老上司放在眼里了?要我说他乱七八糟一通改,就是为了防你回去!现在这一套,除了他还有谁能玩得转?老齐你就是养好了也回不去了……”
“啪!”茶盏在龚腾平的脚边破绽成碎瓷,“住嘴!”
龚腾平吓得哑了声,随即却感到一股无名怒火在胸中燃烧,腾地站起身,高声道:“我好心来帮你,你这是做什么!”
“你来帮我?”齐捕头冷笑一声,“你是自己玩不过唐易,就来拖我下水吧!”
“起码我还记得你!”龚腾平讥讽道:“你倒是和唐易关系好,他还记得你吗?别人占了你的位置,玩儿得风生水起!你就窝在家里等着被彻底赶出府衙吧!”
龚腾平拂袖而去,正撞上闻声而来的齐夫人。
“这就走了?”齐夫人问,龚副捕头却是脚都没停一下,直接冲出了齐家院子。
齐夫人“哟”了一声,转身走进正堂,“怎么了这是?”
看到地上的碎瓷片,连声叫道:“哎哟!这是家里最好的一套茶具啊!”齐夫人蹲下,将碎瓷捡在手帕中,“你要是看不上他,赶他走就是了,干嘛拿家里的东西糟践!”
老齐看着齐夫人这样更是生气,厉声道:“以后不许他再上门!”
“知道了!”齐夫人敷衍一句,“这不是看他今天还提了东西吗!省了两顿饭钱呢!”
老齐脸色发青,“我缺你一顿饭了!”
齐夫人忍不下去了,将已经捡在手帕中的碎瓷片往地上一扔,转身站起来朝老齐吼:“你吃药不要钱?!家里吃喝嚼用不是钱?!大闺女还没出嫁呢,嫁妆不用攒了?!哥儿的笔墨纸砚不要钱?!现在家里又每个进项,我节俭些还有错了?!”
“你这是嫌弃我现在没用了……”老齐右手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转身朝着内室去了,将已经双眼泛红的齐夫人扔在了正堂。
几乎同时,齐贤书院内,席元青正在书院竹林下背手而立,身前站着一人,正是常往书院来送礼物的平阳伯府三老爷身边的管事。
席元青面色冷凝,管事则是战战兢兢,远看去的学子都已经习以为常,反正过一会儿这管事就又要被赶出去的。
“承恩侯府的嫡出二公子和鲁次辅家的庶出三小姐定亲?”席元青的脸色依旧清冷,语气却是很平常。
管事的身子弯了弯,“说起来,这事儿还和您之前问起过的唐易有关。”
“继续说。”
“详细地无法得知,只知道原本鲁三小姐是与一位举人定了亲,但去白龙寺的时候,鲁家封寺三天,出来后不久,就开始和承恩侯府议亲了。中间鲁家请了府衙的唐捕头过去,后来窦公子也过去了,另有承恩侯府的权大小姐是一直在白龙寺的。”
鲁家当时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就封了白龙寺,倒是的确堵住了消息的流通,外人很难知道当日事件的真实经过。
“你是说,唐易去了白龙寺,后来窦公子也追过去了?”
“是,当时唐捕头先行去的白龙寺,随后窦公子受府衙的其它捕快邀请,才赶过去的。鲁家围了白龙寺,其它捕快进不去。没多久,他们就一起下山了。”
“看来窦云柳真的是很在乎唐易啊……对上书院被禁足一个月还不学乖,又为唐易对上鲁家。这次他会受什么罚吗?”
“看起来不会,鲁家从白龙寺离开后就没有再和别人说起白龙寺离发生的事。这些消息也是老爷花了大力气才打听到的。”
席元青面色稍霁,“嗯,我知道了。”
管事抬头瞟见了,心中一时激动,多嘴道:“而且,窦云柳最近总是往宫里跑。若是他得了皇上的青眼,以后就算他再为了唐易得罪了谁,恐怕也不会被罚了。”
席元青眸子微敛,如一道寒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