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絮一路飞奔,忽的跃上一棵树梢,停了下来,楚墨风见此,亦跃至她的身旁停下,不解的问她停在树梢所为何事。
“楚墨风,此地离澧城还有十余里吧,不如我们两人比试一番,看谁能先到达澧城城门,如何?”
“你忽的停下,就为着想与我比试一番?何以会生出比试想法?”
“我只是想起师兄了,每次我功力有所进展,或是久别重逢,师兄皆会与我比试一番,除了武功招式,就是比试轻功。”
师兄?楚墨风闻言,心中酸水直冒,他不明白,南絮怎的就会想起那个红衣妖孽来,他抿了抿唇,回答南絮,“我不与你比试。”
“为何?”楚墨风的回答出乎南絮意料之外,反问之语脱口而出。
楚墨风却一把将她搂过,直视着那双秋波盈盈的黑眸,认真的回答她,“南絮,我只想不管何时,不管你功力深浅,轻功如何,我俩皆能并肩前行,一同前往目的地。
我不想抛下你独自在前,留给你一个背影,亦不想留在你的身后,望着你独自前行的背影。”
楚墨风此番话,自是别有深意,听得南絮感动莫名,她主动的把脸埋入他的胸前,瓮声瓮气的回答他,“好,以后你我并肩而行,不抛下彼此!即便是比试,也不行。”
楚墨风抬起手,修长洁白的手指,抚摸着她那柔顺的秀发,黑与白散发出强烈对比,不由自主的,那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秀发,把它一圈圈绕了上来。
“南絮,我很遗憾,你我直到双十年华才相识,在这缺失的二十年里,你的身旁,却处处有你师兄的影子。”
南絮听闻楚墨风之言,眉间一皱,把头至他怀中离开,她盯着楚墨风那双满是复杂神色的双眸,一向对于情感慢半拍的南絮姑娘,看懂了那双眸中隐藏的情绪。
“我与师兄自小一同长大,情感亲如兄妹,在我心中,他与亲生兄长无二,他是这世上除却父母,最亲的亲人。
楚墨风,你该知晓,你与他不同,我从未把你当做兄长,何况前面缺失的只有二十年,如无意外,你我后面还有几个二十年时日。”
“不会再有任何意外!”楚墨风急急回答,“上次是我计划不够周全,害你独自留下,陷入绝境,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楚墨风之言,使得南絮心中很是受用,心底亦愈发柔软,她朝他展颜一笑,眉间的冷清随着这朵笑容,消散殆尽。
她本就极美,如今这展颜一笑,那眉眼弯弯似月牙,面上如朵朵鲜花绽放,愣是把那对方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掺杂上怔愣之色。
楚墨风回过神,再次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南絮,你真美,世间所有景色,皆不如你展颜一笑。”
那低低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喷洒在耳边的热气,她的耳根一热,脸上开始爬上红晕,忽的,她的耳根处,传来一片湿濡温热,酥麻之感。
南絮“……”这人,难道不知道,此时二人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立于树梢之上!她别扭的自楚墨风怀中离开,纵身一跃,人已如蝴蝶往前飞去,楚墨风自是紧随其后,两道白影,同时快速朝澧城飞奔而去。
澧城街头,太阳已经西垂,街面上此刻显得异常冷清,除了临街铺面上,有着商贩忙碌的身影,街面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来去匆匆的身影。
楚墨风、南絮二人行走于冷清的街头,倒显得惬意,两人亦步亦趋得在街道上踱着缓慢的步伐,自相识以来,二人很少如这般,一同出现于街面闲逛。
街边有个茶摊,南絮领着楚墨风来到茶摊坐下,她有些渴了,主人一奉上茶,便被她端起一饮而尽。
楚墨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待她放下茶碗,楚墨风才严肃的提醒她,“南絮,以后不管在哪,对于吃食,你得多几分小心,务必不能再如方才那般,看都不看一眼,便一饮而尽。”
南絮擦了擦嘴角边的茶水,她知道,楚墨风何以会有这些言语,自幼被下毒,自无为山回到京都,两年多的时间,定不会风平浪静。
宫中之人,各种害人的手段花样繁多,层出不穷,下药,该是最常用的手段,楚墨风这般言语,亦不过是担心自己。
南絮朝着对面那张严肃的面盘微微一笑,随后亦认真的说与楚墨风听,“你该知晓,我母亲善于用药,我自出生,她便几乎倾尽所有珍藏的药材,为我改善体质。
十六岁之前,除去闭关时日,我每日须泡一个时辰药浴,如今虽不能百毒不侵,寻常药物对我并无甚作用。
再者,三岁始,母亲便开始教我识别药材,十几年的岁月,日积月累,想要对我下药,可不是那么容易。”
话言于此处,南絮忽的想到什么,她眼光微眯,寻问楚墨风,“你对吃食如此紧张,不会是曾经被算计过的原因所致吧?”
坊间的说书先生以及画本上不是经常有少爷、公子中药后……之类的桥段,莫不是面前之人亦是其中一员?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些,虽说只是猜测,南絮的心底忽的冒出酸涩来,这感觉来得太突兀,让她遂不及防,因此,此刻她的面色很是复杂。
“你在想什么呢?”楚墨风望着面前那人复杂的面容,对她说,“我如果那么容易中招,那些人就不会如此忌讳于我!”
楚墨风的回答,南絮舒心许多,确也发觉自个儿反应过度了,思及此,她再次目光复杂的扫视一眼对方那张俊颜。
才短短的几个月时日,对面之人的一言一行,竟能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影响,果真,感情之事,是最由不得人控制。
这分情感已成结,解不开,她亦不想解,于是她便把这些抛于一旁,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为何要把匪窝中的一切事宜,留给吴知州来善后?”
南絮心中方才的百转千回,楚墨风自是不明,却也把她需要的答案说与她听,“方有才与闵贵妃,闵氏一族有瓜葛,如我出面,因与他们对立的身份,效果会差许多。
而吴知州,典型的保皇派,他只忠于今上,不会偏驳任何一方,由他出面处理此案,自会得到更好的效果!”
“既如此,你我倒乐得清闲。”
“不错,此事已了,明日我们便该启程回京了,这段时日楚墨非可没少动作,以前的一些中立派,被他拉过去不少。”
南絮在楚墨风语毕之后,抬眸望着他,眸中认真无比,“楚墨风,你喜欢那个位置吗?或者该说,你很想要那个位置?”
南絮之言,使得楚墨风一愣,真是简单直白,他人忌讳不已的话题,她倒是敢明目张胆,问自己是否想要那个位置。
这是否说明,面前之人敢如此言语,是因对自己的信任?辰王殿下在心中脑补。
“说来,或许无人相信,那个位置,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亦没有向往过,毕竟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兄弟相残,父子反目者比比皆是。
可是,南絮,你该知晓,我自出生那日起,注定不能平凡的过日子,如我不争,那么,作为今上唯一的嫡子,我与身边之人,皆会面临危险,因为,我的存在,对于那些,觊觎那个位置的人,本身便是一种威胁。
更何况,如今天下诸国蠢蠢欲动,我的身份,注定也要承担保护南楚这片土地的责任!因此对于那个位置,不是一句想要与否,便能解释的。”
“我明白了,方才我的问题过于唐突,你我把它就此揭过,不过我还得说一句,楚墨风,你想要便去拿,无论怎样,我会一直支持你,尽力帮助你!”
“南絮之言,我自是相信,你的能力亦毋庸置疑,你可得记得今日之言,好生在我身边帮我。”
你只要不离开我,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楚墨风在心底回答道,至今为止,他亦不明白,自己这样冷心冷清之人,何以会短短时日,便被眼前之人融化殆尽。
一眼万年,或许在那银白色月光下,自那张清冷面容出现于自己面前,便注定了两人之间的缘分。
不,其实两人之间的缘分,早已在二十年前边已经注定,两人注定今生是要纠缠在一起。
“两位客官,”茶摊主人走了过来,打断二人之间的谈话,“已至傍晚十分,在下要收摊回家了。”
“只顾闲聊,倒是把时间忘了,”南絮起身,拿出一块细碎银子,放于桌面,“走吧,我们也该回客栈了。”
“客官,一碗茶水一个铜板,无须那么多银钱!”起身离开的两人,身后传来茶摊主人的喊声。
“收着吧,它日再来,再奉上茶水即可,”南絮留下此话,头也不回,与楚墨风往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