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还没能成长到不动声色的时候,这种支支吾吾的情况,我猜猜看——“你不是送了给你的红颜知己了吧?比如——解语花?”
“是谢大夫。”喻君慎看着一边的绿萼梅,就是不看我。
我个头矮他很多,使劲偏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就不知道该醋还是不醋了。承认的挺直接的。
如果再过几年,他是不是还能忐忑不安的回答明显我不喜的答案。
不能在一个地方站太久,我继续往前走,雪还没能没过脚面,这有人走过的路,天地观早让人打扫了,雪留的恰到好处,多不至于压梅,少不至于无雪可踏。
乙雀一直注意着我的动静,看见我独自前行,终于追了上来搀扶着我,“主子,您跟喻侍卫吵架了?”
“没有。”
“他脸色很不好站在那里跟梅花生气呢。”
“这词用的,怎么跟梅花生气呢?”我并未回头,也知道喻君慎跟了过来。五弟他们一直远远的坠在后面,怕是等三弟追上来。
“对着梅花咬牙切齿的。”乙雀对着我扮着咬牙切齿的样子,表情扭曲。
我没看到的,倒是让乙雀瞅了个正着。
我笑出声,“那是他糖吃多了牙疼。”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回我感觉和喻君慎在一起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总是有话题能扯到他的红粉知己上,我可能是太在意了。这可不好,只是她就静静地在那里恶心着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你如鲠在喉——
“可记得回初八那里的路?”
“记得。”乙雀高兴了,“奴婢把所有路径都看了。”
“回吧。”我说。
乙雀带着我往回走,喻君慎快步走到面前。
今天到底来干嘛来了?还不如牵着暗香过来让它溜溜腿。
“阿宝回哪?”喻君慎问。
“差不多该喝汤药了。”
五弟他们跟了上来,“皇姐可要回客房?”
“嗯,有点冷了。”我说,小肚子有点涨痛,刚光得意公主抱了,灌一肚子风。
看着他们都活动开腿脚,脸色红润的样子,我都有点妒忌,“我的汤药在等着我回去,你们年轻人多逛逛吧,前面的绿萼梅不错,回来每人交给我一首诗。”
“皇姐的诗作呢?”五弟问。
“偶得两句,下句没憋出来,放弃了。”我叹气。
“说来听听?”五弟眼睛开始放光。
擦,我要不要剽窃一首?可我现在就记住了一句:北国风光,万里雪飘。还有一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其实我印象最深的是:卧梅又闻花……
我到底该说哪句?我不能把调戏喻君慎的那两句说出来丢大脸吧……
“不是说了就憋了两句,没有下半句,头半句也忘了。”我急急往回走。
“皇姐自己不会作诗就不要难为我了。”五弟在后面喊。
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乙雀搀着我,低声问:“主子,你还真做了诗了?”
“你想说什么。”我低声说。
“就是好奇。能不能告诉我,我和十二说起主子也好有话题聊啊,只有说主子你的事,他才搭理我。”
“都说了我忘了。”我训斥她,“你笨啊,你不会自己编一首打油诗就说是我新作的。”
“可我作的还不如主子你作的诗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作诗了?”我鄙夷。
“美人如花隔云端.”乙雀念道。
我擦,“我什么时候作过这句诗了?”我瞪了她一眼。
喻君慎唰地拦在我面前,“阿宝什么时候还给谁作过诗?”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作过这句诗。”我超级委屈。
我和喻君慎一起瞪着等乙雀解释。
“初八姐说的,你有回偷了宫里的贡酒拿回府喝,抱着她念的。”乙雀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
不知道为什么,我偷偷松了口气。
喻君慎迅速变成笑脸:“阿宝,我送你回去,你脚冷了吗?”
“我肚子疼……”我的小肚子越涨越难受,灌的一肚子凉风,这会来了劲儿了……“有点冷。”
说着,就感觉脸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乙雀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吓得脸色都变了。
“暖炉凉了。”我把抱着的手炉递给喻君慎,“找个地儿给我换上新碳火。”
喻君慎接了手炉就不见了。
我微微弯腰,“附近都是梅林,没有院落,他有一会才能回来,你扶我一会儿。”
“主子,奴婢给您捂捂吧。”
“等手炉吧。缓缓再回去。”这回可算长记性了——不能光图公主抱的潇洒,还要考虑灌肚风后的胀痛。
站在一片梅花林里,怎么也高雅不起来,我肚子说疼还能忍,不疼还涨的难受,又疼又涨……
远远的过来了几道身影。乙雀搀扶着我站在原地,脚底的雪都有点踏实了。
乙雀低声说道:“是太子殿下和刚刚扇扇子的人。”
近了,扇子青年拱手行礼,扇子不见了,“见过公主殿下。”
乙雀蹲身行礼,迅速起身继续搀扶。
“皇姐怎会独自等在这里,喻侍卫呢。”
“手炉碳火冷了,他去添炭了。”
三弟皱着眉头,“五弟礼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人看着啊。”我挥手,“你快去找他们吧,就在前面等你呢。我就回走了。出来玩,不要扫兴嘛。”
“十六,十八,你们两个留下。”
扇子青年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开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最后低下了头。
四侍卫中的两个应声出列。
“哎呀,和我的人撞名了啊。”我打量着十六和十八,都有一米八以上,长得平平无奇,壮士一样的人物。
皇姐,不要调戏我的侍卫——三弟用眼神警告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挥挥衣袖——走你的吧。
扇子青年行礼跟着走了。
这是把这青年收入幕府了?
“我刚听李小姐家的侍女说起,那个扇扇子的是享誉京城的无殊公子。一年四季都拿着扇子扇风是最大的特点。据说看人过目不忘,刑部有时请他认人寻人,从未出错。”
“人才啊——可惜……”我惋惜,“长得清淡了点。”
“所以他谦称无殊,陈二公子和他交情不错。”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陈昱淼?”
“那个侍女姐姐是这么说的,京中各家的公子,只有陈二公子和他交好——因为无殊公子的嘴巴不饶人,得罪了很多人。”
“嗯,这点挺让人讨厌的。”我点头。
“主子你好点了没?”
我本来都转移了注意力了,这一提醒,我——“你还是给我讲讲京城里比较出名的各家公子吧。”
“阿宝——快捂着。”喻君慎飞身站定,一手将手炉递给我,眼斜了乙雀一下,“还是很难受吗?能走吗?”
我赶紧接过手炉,背转身贴在肚子上,乙雀帮我理好外面的雪狐披风,又伸手试了试我的手的温度,打了个冷战,“主子,还是初八姐来抱你回吧。”
“好——啊——”喻君慎趁我不备,把我腾空抱起——又是公主抱。
我抓紧手炉,护住。
“给你主子理理,把我的披风盖上,我送她回客房。”
乙雀正被捧着喻君慎的披风,楞楞的,听见吩咐,马上,把披风盖在我身上,“好了。”
再次腾空飞起,我这回学乖了,把脸埋在他怀里。
——
初八接过我,把我放到床上,一边脱鞋一边问:“有没有闭紧嘴巴?”
我点头。
喻君慎远远的在汤药炉那里看着火。
初八试了试我脚的温度,皱了眉头,又摸了摸我的手,脸拉长了:“真有闭紧嘴了?”
我再次点头。
她一手拿开手炉,按在我的小肚子上。
我张了嘴,无声尖叫,迅速闭嘴,闷哼出声。
“请喻侍卫暂避。”初八给我盖了被子。
喻君慎看了我一眼,出了门。
“你是不是觉得朱神医给你开的药太甜了。”初八笑着问。
我在想要不要把喻君慎卖了,毕竟他用轻功抱着飞灌肚风……还是别了,不然以后没福利了……
初八忙着把能用的手炉塞在我被窝里。
“我就多说了几句话,可能正赶上起风了。”
“您是先喝汤药还是先喝姜水。”初八俯身问。
“我先睡会儿。”肚子有点热乎了,我才感觉出冷,出了一身冷汗,初八把衣服都脱掉,给我找了干净的放在一边用手炉暖和着。
“一月他们呢?”
“他们把一应东西搬过来后就守在院门口了。我车厢底下有几本账本拿过来没有。”
“账本没搬,毕竟您是出来散心的。”
我想看会催催眠——但是我不能这么说……
“给府上去个信儿,我要留宿几天,把暗香送过来。”
“好的。”初八答应着。
“还有,把厨子带过来一个,我馋糕点了。”
“公主是饿了么?”
“就是想吃点点心。”
“我让一月去买点。”
“不必麻烦,等我喝了汤药再说吧。”
“您要先睡一会吗?”
“不是很想睡。”
“您每回都这么说。”
“给我唱首歌吧。”
“您睡不睡了?”初八给炉子扇着风。
“我肚子疼。”
初八很认真的扇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