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山人海，但又井然有序，遍布在整个穹苍殿外，如同一百多年前的那次大典。
不，比那次更加宏大。
入目之处皆是考究精致的装饰，以及轻易不出场的大件和山中高人。
就连我也是金霓裳在身。
怎么这么大的动静，我到现在才知道？
“苏师叔，请您随我往这边走。”有一位弟子行礼并前来带路。
想来，也许我以后再也不会听到有人唤我“师叔”了。
“这位师弟，你可知道我师兄和师姐到了吗？”岭顶山弟子众多，我只好唤不认识的弟子为师弟师妹以免麻烦，不过这弟子可能是新来的，看起来反倒有些受宠若惊。
“回苏师叔的话，另外两位师叔和师祖已经到穹苍殿外了。”对了，还有我这次回来的“下马威”可能也会让很多弟子对我心生敬畏。
这样，刚刚好啊。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就在那里，让人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所以，这就是我追随着自己的本心所得到的？
如此，甚好。
“那你知道跟着我回来的那位公子在哪儿吗？”素心倒是一直跟在我身后，就是不知师父他们会把远澈安排在哪儿。
不出意料的话，这将是我这辈子很重要的仪式之一，要是那第四个人可以全程都在的话再好不过。
“那位公子在师祖他们身旁。”这弟子终于恢复了正常，没有再像刚才那般战战兢兢。
嗯，那是客位。
“苏师叔，当心脚下台阶。”弟子好心提醒着。
我暗自好笑：“多谢。”这可是我从小走到大的穹苍殿，我怎么会不知道哪儿有台阶呢。
“苏师叔，弟子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弟子告退。”说完又行一个礼。
“嗯，有劳师弟再把这姑娘带过去。”我推了推素心，她是不可能再跟着我后头走了。
再走一步就可以到人潮前、面向所有岭顶山的人。
“弟子领命。”他点点头，往后走去，“苏师叔明明这么和善可亲，为什么他们会说她这次回来后很吓人呢？”不过这位弟子，你应该改一改才转身就开始嘀咕的毛病，是当我听不见，还是当素心是你的人？！
我有些忍俊不禁。
看来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走。这是我从幻境醒来之后觉得最美好的消息。
“宣苏祯——”守殿人字正腔圆的喊声提醒我该调整好状态，走向人前。
一、二、三、四……我保持着最端庄的姿态，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殿、走向即将到手的位子。
“兹有第五十五任岭顶之主关门弟子苏祯，自幼即入山，承自主脉，天赋异禀，实为小辈魁首。在外历练多年，不断长进，收获颇丰，乃主座下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今由主座任命，其余弟子俯首，奉苏祯为岭顶山少主，享少主岭顶令，永不更改，待继第五十六任主座之位，公告天下。”
我记得这守殿人的修为可不弱啊，这样也才能保证在场的所有人能够听清刚才的任命令。
我再向前走一步，一手解下挂在腰间的少主令，一手接过守殿人手中的任命令，转身面向众人。
众弟子皆行半跪礼，高呼：“恭迎苏少主！”
我看着眼前乌压压一片俯首的弟子，里面有青禾一般的心有不甘者，也有同舒框一样的衷心愉悦者，但现在，他们都低下了那高昂的头。
我似乎理解了为何会有人那么热衷于争权夺势，并且为了它不择手段。这样受千万人敬仰的感觉还真是不赖。
“多谢众弟子。”我微微屈膝还礼，“苏祯即日起必定严于律己，不负众望。”场面话谁不会说，而且还得说得诚恳谦逊有效。
语毕，我转过身来，面向师父他们。
我是不是该感叹一句心有灵犀？你们不声不响地就把我架上了这个典礼和这个位子，而我也悄无声息地换了心态平静接受。
我现在这般稳妥有序的模样在明显地告诉你们，我在知道典礼之后终于接手了少主之位。
不过…可能在你们眼里，我就从未拒绝过吧。
这，可是堂堂岭顶山未来主人的位子。
“恭迎少主！”以宗政旭和奎琅为首，高辈分高资格的弟子开始向我见礼。从今以后，我可能也算得上只一人之下了吧。
“多谢各位。”而后又是同样的屈膝还礼。
“苏祯。”终于到师尊了啊，他伸手拿过我左手上的少主令，又亲自给我系上，“自此之后，切记你身为少主应当恪守的一切。本尊就把岭顶山交给你了。”
“弟子谨记，必定不辱使命！”只不过我会奉行的是我自己的使命，而不是你的使命。
“礼成！完毕！”守殿人也总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使命。
“其余弟子都散了吧。”师父挥挥手，“我们进去说话。”
“祯儿。”应声回头，刚好看到远澈那双盈满喜悦的星眸，那是在为我高兴吧，“你这样真美！”
难道不应该是先恭喜我吗？
怎么关注点这么奇怪…
“哈哈，看来夏穆侯公子很有眼光啊。”师姐笑盈盈地接过话，“我们家的少主一直都很美啊。”
“师姐！”你是不是不凑热闹就闲得慌？
“师妹身上的可是由金霓裳所制的衣服，怎能不美。”怎么连宗政旭也来凑热闹了？
“分明就是主人天生丽质，关衣服什么事儿…”刚回到我身边的素心也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这是你师姐从你给她的金霓裳里面特意留下给你的衣服。”师兄，你说这句话就不嫌绕吗？
我就说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金霓裳，原来就是我弄的那一匹。
说来也是我当时想的周到，当“寻回宝物的高人”就是圣女奎琅的师妹、并把金霓裳直接还给了奎琅公主后，那国主碍于面子和作为圣女出嫁的补偿，只能选择将金霓裳留给奎琅，否则该怎么向臣民们交代，谅那国主也没本事讨要自己无法守护的宝物。
“祯祯，那金霓裳全都给我的话多不好啊，所以我就把到手的衣服改了改，我们三人一人一件。”师姐接过师兄的话。
难怪只有外衣是金霓裳。一匹已经成了一套衣服的金霓裳还要做成三件外衣也是需要功夫的。
“看来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这不就在你的任命大典上用到了嘛。”师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如果是原来的话……不，这匹被一分为三的金霓裳肯定会成为很有意义的东西。
“那就多谢师姐的蕙质兰心了。”我笑着拱手作揖，一如既往地和他们嬉闹，“可这衣服是昨天师父给我的啊，你怎么不自己给我，还劳烦到他老人家那里去了。”
“啊！说起这件事我就有些来气！走走走，我们进去细说。”师姐似乎是想起什么，拉起我就往殿内走。
我回头，刚好看到远澈正对着我笑。我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跟上。看师姐这样子，让他和素心进去也没什么不妥的。
“小师妹你肯定想不到，我们都是被赶鸭子上架了才知道这是你的任命大典！”师姐絮絮叨叨地说，“我给你准备的金霓裳老早就被那老家伙要走了，说是他给你也一样。我今天一定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竟然也不知道？！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而且看这典礼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师兄也走上前来接着说，“并没有任何仓促之感。”
我也觉得奇怪，这么大的动静，我们竟然直到最后才知道。
不过……我看了看他们二人，我们三人长时间以来都在外面，不知道师父在岭顶山内做了什么也是正常。
照这么说…难不成师父老早就定下了少主？只是在等我们几人回来？那他一开始定下的人是不是我？
不管了，总之现在是我的，除非我自己不要了，不然都是我的。
“说不定这是你师父给你的惊喜呢？”远澈也开口，倒是想得很美好。
会吗？
应该是给其他人的惊喜吧，只是最后由不得已转到我头上而已，不然为什么直到今日才给我这东西？
呵，又绕回来了。
“师父！”师姐最先踏进殿门，还是没有讲究任何礼节，“你瞒得弟子们好苦啊，我们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大典是干嘛的！”
“你这么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师父并没有回答师姐的话，反而开始向她“发难”。
我在师姐身后轻微地勾起一边嘴角，怎么，在任命我为少主之后才想起来约束所有人遵守礼节了？
弄得好像这样就意味着他们把我这个堂堂少主当回事儿了一样。
“是是是，弟子不成体统，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散养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当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难不成还真打算整顿整顿？！
“好了琅儿，别闹了。”果然，宗政旭又开始来做老好人，“听听师父到底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