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月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认识这个人啊!难道这个,就是玉儿的哥哥?是的,一定是。但是,哪有这样的,一上来就求亲?
那男孩看到叶小月明显被吓呆的样子,忙不跌的补充:“我是玉儿的哥哥我叫贺山,今年十六岁了,从你来寨子时我就注意到你了,这段日子小玉每天都把你挂在嘴边上,我也每天暗中注意你,我——”他似乎意识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却还是勇敢地继续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娶你做我的妻子。”
叶小月终于回过点神来,她闭上了张了大半天的嘴巴,然后皱皱眉,谁来告诉她怎样拒绝这样一个赤诚的男孩,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
叶小月自觉自己一向足智多谋善机变,但看着男孩眼中毫不掩饰的热忱,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是不是无论怎样拒绝都不可避免伤害。
贺山见叶小月满脸懊恼的样子,又忙道:“你别烦恼,其实山寨里像我这样偷偷喜欢你的男子有很多,但是他们都没有我胆子大罢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叶小月再次发蒙,什么时候的事?还这样的男孩子有很多,她有没有听错?
就在男孩子还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从仓房的另一个角落里响起:“月月,你又来逗小孩子了?”
贺山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从角落的阴影里施施然走出来的云鹤。他一改从前性别模糊的打扮,一头长发利落的用玉冠束起,浑身道骨仙风的白袍换成藏青色劲装,手拿一柄长剑,浑身上下男子英气尽显,配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让人见了顿生自形惭秽之感。
云鹤施施然往叶小月身边一站,贺山果然面色一变。等他看到云鹤伸出手去拉住叶小月的手时,他的脸顿时一片惨白,然后他慌不择路调头就跑,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崴了脚,却一声不哼瘸着腿快速离开了。
等贺山的身影跑得不见了,叶小月才用力甩开云鹤的手。
云鹤也不恼,笑吟吟地道:“这是用完就甩的意思吗?小月月,你果然是始乱终弃的高手啊!”
叶小月理也不理他,转身就往外走,云鹤却身形一闪,一下子堵在她身前的路上,璀璨眸光盯着她的脸,身子向叶小月贴得不能再近,低低地问:“阿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叶小月怔了一下,扭过头看向金波湖的方向,不肯说话。
云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贴着她的耳边响起:“神农门里光荫短,阎王殿中日月长,千机谷内流光散,物是人非空断肠。阿月,你当真前尘俱忘?”
通往北珲都城的官道上,夜色浓郁,天上乌云密布,似乎倾盆大雨转眼即至。
一队黑衣骑士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快马急奔,没有丝毫要停下避雨的意思。
骑在最前面的快马上的莫阿荻一手抚胸,一手牵缰,丝毫不顾忌自己一身重伤,催马急行。
马儿每一次落蹄都让他痛得五内如焚,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紧跟在他身边护行的君山功夫最好,纵然在这样的夜里视线也要比别人明晰,他清楚地看到莫阿荻抚胸的动作,忍不住低声劝道:“主子,先找个地方歇歇吧,暴雨将至,你又身负重伤,这样下去……”
莫阿荻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马速丝毫不减。
果然不过片刻,豆大的雨点从开空砸落,噼噼啪啪打在众人身上脸上,令夜路更加难行。
伤势加上雨势令莫阿荻越加难耐,他的身子在马上几乎摇摇欲坠。君山不敢再劝,只冲小凌挥手,四个人分别策马走在莫阿荻四个方位,准备接着随时都会落马的他。
前面不远处突然出现一趟火光,遥遥望去,似一支车队,莫阿荻的马速降了下来,小凌纵马冲出,直奔火光的位置而去。
片刻后小凌手持一盏宫灯纵马而回,遥遥呼喊:“是皇子妃来接殿下了。”
莫阿荻脸上露出一丝含着苦意的微笑,身子在马上轻轻一摇,一头栽了下去。
君山大惊,纵身一跃,接住莫阿荻身子急呼:“殿下。”
车队最豪华的一辆大马车里,已经换过干净衣服的司徒莫迪双目紧闭躺在车厢中间柔软的狐皮辅成的软榻上。
旁边坐着双眉微锁的泰明珠,她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司徒莫迪的略显苍白的大手,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紫色的宛如倒开的铃铛的小花。
泰明珠看了双目紧闭的司徒莫迪一会儿,又把目光放在那朵小花上,微凝了一下眉,她低声吩咐:“叫他们车外回话。”
车门外侍候的丫鬟低声应是,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君山和小凌并肩站在车门外。雨已经渐渐下小,但二人身上还是很快被雨水浇透。
泰明珠低低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说吧!”
君山将他们所经历的事一一叙述一遍,末了犹豫一下。
泰明珠冷哼一声,小凌捅了君山一下,君山摇头,低低道:“这事儿殿下说过他没死就不许告诉皇子妃殿下。”
小凌瞪了他一眼,立即补充道:“殿下出发前就叮嘱过,此一行奉皇命前往阎王殿乃九死一生之事,如有万一,不可告诉皇子妃是皇上的意思,以免让皇子妃与皇家生隙。
如殿下有不测,嘱咐我等告诉皇子妃殿下,他在阎王殿为您寻了一朵仙来紫,可保您一生不受毒物侵害,让您听从泰将军安排,另觅良人,不必以他为念。”
小凌话落半晌,车厢内才传来泰明珠低低的声音:“退下吧。”
君山与小凌施礼后退走。
车厢内,泰明珠轻抚司徒莫迪冰凉的面颊,低头将他同样冰凉的大手贴在自己光洁柔嫩的面颊上,低低失笑:“阿迪,从你肯娶我为妻那一天开始,我就对自己发誓,这一生,你若不负我,我便是倾其所有,也要让你快活。”
她含泪的双眸抬头凝视那朵仙来紫,唇边一丝冷笑:“无论谁敢伤害你,都得付出代价来。”
大应元帅府后花园。
夜色掩映下一条纤细的身影,手挽小小一个包袱悄悄向后花园小角门处摸去。
人影似对这里极熟悉,摸着黑也顺利找到小角门,伸手向角门上的铁锁摸去。
她的手刚刚摸上锁头,角门旁边的角落里突然传出一个凉凉地声音:“你要干嘛去?”
寂静的夜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声音将人影吓了一大跳,她快速转身,面对声音发出的方向,以手抚胸,嗔道:“余小山,你想吓死人啊!”
余小山从角落里慢步走出,看着鸣翠手中的小包袱,吐掉嘴里咬着的一根野草,大步逼上前来,盯着鸣翠的眼睛质问她:“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想跑哪儿去?”
鸣翠跺脚:“要你管。你怎么不好好去睡觉?”她转身又向门上挂着的锁头摸去。
余小山一把夺过鸣翠手上的钥匙,在手中抛了抛,趁着鸣翠想上来抢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扯着她往府里面走,边走边道:“你给我回去老老实实的睡觉去,不然我就告你一个叛府私逃之罪。”
鸣翠用力想甩开余小山的胳膊,无奈力不如人,立即低声地急切肯求:“小山,小山,小山哥,你让我走吧,我要去找小姐。”
余小山脚步一顿,不再拉扯鸣翠向前走,可也不放开她的胳膊,只看着她问:“去找小姐?”
鸣翠用力点头。
余小山想了一下,拭探地问:“你没听肖健说小姐已经死了吗?”
肖健回来直接向岳临兵报告内情,岳临兵对外一律宣告岳晓夜已死。
余小山知道内情还是给肖健接风时肖健喝醉酒了透露给他的,岳晓夜不是真的小姐,为摆脱受制于人诈死脱身的消息。
余小山知道肖健只是借醉酒要告诉他而矣,毕竟他们这些送岳晓夜去东龙的人经历了那么多,都在内心里接受了这位小姐的。
所以他们都很聪明的三缄其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道理鸣翠会知道真相。
哪知鸣翠倔强的摇头:“我才不信小姐这样的人会这么轻易的死掉。她和楚王殿下从那么高的祈回崖摔下去都没事,还能躲过那么多人追杀,依然平平安安回到东都,那么多人瞧不起她为难她,她还能那么逍遥自在做她的楚王妃,怎么可能这么就死掉了。”
余小山望着一脸坚信不疑的鸣翠不由在心中好笑,这个笨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鸣翠见余小山一时没有说话,以为他也被自己的理论说服了,于是洋洋自得的道:“咱们小姐可是‘无所不能’上官先生的弟子,在她身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诈死脱身这种事不是很轻松就能搞定的?”
余小山抚额,不得不说,这丫头真相了。
但他发亮的眼睛看着鸣翠:“诈死这种事放在平常人身上还有可能,可你别忘记了小姐那时是楚王妃,还是我大应送去东龙和亲的郡主,怎么可能轻易诈死脱身?”
余小山拍拍被自己说得呆住的鸣翠,不无怜惜地道:“你这丫头想太多了,回去睡吧!”
哪知鸣翠依然固执地扭着身子往角门跑去:“我不,我要去找小姐。”
余小山几大步就追上了她,扯住她手臂往回拉。无奈鸣翠铁了心要走,竟然拼命挣扎起来。
余小山干脆从后面将她拦腰抱起,象夹个小鸡一样夹在臂下,转身往内院走去。
鸣翠挣扎不过,顿时哭了起来,边哭边道:“你放开我,死小山,小姐没有死,小姐不会死。”
余小山被她哭得心下也发酸,但是仍然柔声劝道:“你别傻了,小姐已经死了,你找不到她的。”
鸣翠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余小山你个死没良心的,小姐待我们多好?可有一天当我们是下人?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就算小姐死了,我也要找到她的尸体带她回家!”
余小山一怔,一路去东龙的种种,仿佛发生在昨日。他这一怔神的功夫,鸣翠突然猛低头往他胳膊上用力咬了一口。
余小山下意识松开胳膊,鸣翠掉到地上,抬腿就跑,余小山再次一把抓住她。这时黑暗中一个有力的声音传来:“放开她。”
余小山和鸣翠听到这个声音同时一怔,回头,余妈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上也挎着一个包袱。
余小山上前一步:“娘你——”
余妈不理余小山,径自走到鸣翠身边,冲她道:“还不快开门。”
鸣翠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听余妈这么说,立即欢快地应诺:“是!”
跑到小角门前想起来,钥匙被余小山拿去了,当下回头冲着余小山不客气地伸手:“钥匙!”
余小山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余妈道:“娘,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余妈冷冷地看着他:“钥匙!”
余小山无奈伸手,钥匙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鸣翠欢呼一声上前拿起钥匙就走,余小山合掌顺势握住鸣翠的手。鸣翠立即脸红,使劲挣扎,一边冲余妈告状:“余妈你看!”
余妈看着余小山紧紧握住鸣翠的手,出乎意料的不但没有骂他,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笑容:“你也想跟我们一起去?”
挣扎的鸣翠顿时呆住,看着余小山一动不动。
余小山轻轻松开鸣翠的手,回头对余妈道:“您和鸣翠先走,在城门外等我,待天明我回禀元帅后,就去与你们会合。”
余妈点头:“好,记得替我与鸣翠向老爷告罪。”
余小山点头,看着余妈和鸣翠打开小角门,消失于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