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月回头,果然看到山脚阴影里走出脚步匆匆的杨子嫣。她回头看向还拉着她袖口不肯松手,脸上一片委屈,眼中却一片笑意的云鹤。
叶小月知道,这是云鹤故意的,但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没给她细想的机会,杨子嫣已经大步走到近前,她脸上的怒容清晰可见。
叶小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要糟。
杨子嫣走到跟前还看见云鹤拉着叶小月满脸情意的看着她,心头那一股火腾的烧得更大了。
二话不说指着叶小月边大骂并要上前动手:“贱——”
可惜没等她骂人的话说完,叶小月用力一甩袖子,左手的酒壶壶嘴尖尖处对着被云鹤抓住的袖子中间用力一划,“刺啦”一声,袖子应声而裂,云鹤手中拿着一截断袖微微一呆。
杨子嫣也怔住了,叶小月抢在杨子嫣开口之前冷声道:“管好你男人,别让他出来到处乱逛,万一找错了对象,戴绿帽子丢人的可是你。”
叶小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杨子嫣一下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她看看叶小月面如寒霜的样子,又看看云鹤呆呆的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诡异的话茬。
突然云鹤笑了,这一笑犹如破云出月,美人风姿顿现,杨子嫣看着他的脸不自觉的也跟着笑起来。
云鹤斜眤了叶小月一眼,上前揽着杨子嫣的腰道:“嫣嫣,你这位朋友好不开事儿,人家不过跟她开了一句玩笑,她怎么这么说人家呢?”
杨子嫣立即点头,站在了他的立场上对叶小月道:“云鹤不过跟你开了个玩笑,你怎么这么说他。也不看看你浑身那二两肉的样子。”
叶小月气笑,看着云鹤眼中看着自己时一闪而逝的笑意,又看看杨子嫣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再次打了个寒颤,她无奈地冲二人翻了个白眼,无语转身就走。
身后云鹤将杨子嫣搂得更紧一些,她果然满脸娇羞在他怀中乖乖不动,心中不由暗叹,女人吧,还是笨一些的好,多好哄呀。
无名山谷,巨大的石坑。
石坑中四处可见经过时间和风雨洗礼过的已经变色或只留下少许印痕的血迹,可以让人想见当初这里经过怎样惨烈的厮杀。
石坑旁的高墙上,司徒莫迪一身江湖人打扮,重新成为伏龙先生莫阿荻的样子,身后跟着几名同样装扮的手下。
他在坑边只大概扫了一眼,就转身向石坑边一条几乎隐入密林几不可见的小道走去。
密林中曲折幽深,不是熟悉的人根本无法找到路径,而莫阿荻领着几人走着走着,往往在看似绝路的地方找出新的出路。身后跟着的几人都暗暗心惊。
左突右转,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巨大的天然林坑出现在眼前,这座林坑离地面足有十余丈高,方圆有百里之大,宛若天帝之锤掉在地上硬生生砸出来的一样。
此际这天然巨坑森林密布,绿意盎然,四周高地水流形成无数瀑布灌注其中,水气蒸腾,雾气缭绕,远远望去,宛若人间仙境。
此际莫阿荻站在巨坑边缘,紧跟在莫阿荻身后站着的君山忍不住惊叹:“这就是与千机谷、神农门并称三大秘地的阎王殿?”
莫阿荻看着脚下的森林点点头,唇边扯起一丝笑意,半空中传来呼啸声,一声轻脆地低鸣响起,宛如鸣笛。
莫阿荻从腰间解下一管紫玉箫,放在唇边,箫声呜咽,宛若向情人低诉衷肠,缠绵的箫音很快传遍山谷。
巨坑中传来一阵风声,几只硕大的鹏鸟突然直冲而起,出现在司徒莫迪等人面前,每只鹏鸟巨大的爪子上都抓了一根粗大的绳索。
鹏鸟将粗绳扔在莫阿荻等人脚下,就飞走了。
莫阿荻看了一眼绳子,回头对身后的五人道:“乐环、君山跟我下去,小凌你们三个留下守着,这里布有迷魂阵,情势也很复杂,不要轻举妄动。”
见几个人都点点头,乐环与君山分别拿了绳索系到旁边粗大的树干上,回身走向莫阿荻。
莫阿荻接过绳索,从腰间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铁环,套在绳索之上,握着铁环,走到坑边纵身一跃,顺着绳索飞快地滑了下去,身后乐环和君山也随之滑下。
山风从耳朵呼啸而过,莫阿荻第一个落地,双脚踏上这片久违的土地。
一个尖利的嗓声瞬间响起:“什么人,擅闯阎王殿。”
尖利的嗓声发出报警似的鸣叫,四周忽啦啦突然出现很多奇形怪状的人。
之所以说他们奇形怪状,是因为这些人大多瘦得脱了像,活生生一具具干尸跑到了地面上。
随后落在地面上的乐环和君山显然吓了一跳,拿出兵器呈戒备状态。
莫阿荻朗声长啸,啸声过后清越的声音远远地传开:“伏龙莫阿荻来访故人,请殿主一见。”
“伏龙莫阿荻来访故人,请殿主一见。”
清越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反复几遍,传出很远很远。
半晌后,山谷的密林深处,脚步声沙沙传来,众人齐齐回头,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丽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艳美的容颜上描绘着精致的花纹,然而细看上去居然是一条条小蛇盘踞其上,让人不寒而栗。
乐环和君山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莫阿荻背在身后的手掌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终是笑着冲女子:“阿荻见过左殿使!”
左殿使咯咯娇笑,凹凸有致的身材跟着一阵娇颤,引得那些像干尸的怪人瞪大的眼珠盯着她,情形越发诡异起来。
左殿使脸上细如眉毛的碧绿小蛇跟着她的身体轻轻颤抖,她亲昵地斜了莫阿荻一眼:“小阿荻,你居然还舍得回来?”
莫阿荻身后的手又紧了紧,温和无害地笑笑:“来请教殿主一个问题。“
左殿使媚眼斜挑:“那就来吧!”
说远率先回身向来路走去。
莫阿荻低声叮嘱乐环和君山:“你们在这里等我,若待会儿发现什么不对,自己先想法子离开,不必管我。”
乐环与君山急急齐呼:“主子!“
莫阿荻已经大步跟着左殿使进入密林,身形眨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帮干尸守着二人大眼瞪小眼。
乐环与君山同时打了个冷颤,互视一眼,不再多话,全神戒备。
密林深处一座高大的殿堂拔地而起,气势雄伟,金碧辉煌。
莫阿荻跟着左殿使来到大殿前时,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左殿使看到中年人时眼珠一转,突然后退一步,揽住了莫阿荻的腰,身子几乎贴在莫阿荻身上,娇滴滴地对着那中年人道:“余不老,看看我的小阿荻回来了,怎么样?要不要问问你的心肝宝贝呢?”
莫阿荻浑身僵硬,却还是微弯了腰:“右殿使。”
余不老几乎眼风都没扫莫阿荻一眼,只盯着左殿使道:“殿主要见他,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左殿使似乎对殿主相当畏惧,当下站直了身子,冷冷道:“我就是为殿主去接一下人的。”
左殿使冲莫阿荻抛了个媚眼:“去吧,殿主在里面等你。”
莫阿荻没有多话,抬脚一步一步上了大殿门前的台阶,只是他每一步似乎都走得很吃力,抬起的腿仿佛重若千金。
但他仍然挺着背,脚步坚定地一步步走进了殿门,他的嘴角不知何时露出一丝血痕。
左殿使和余不老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门内,二人对视一眼,突然都是一阵胆寒。
左殿使突然对余不老道:“右殿使,你说殿主会怎么罚他?”
余不老面无表情回了一句:“那就不是你我要操心的事了,左殿使擅自去迎人入殿,回头想想怎么受罚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殿内,莫阿荻一步步走近远处高高台阶上的宝座,但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子摇摇欲坠,终于在走到宝座前面时,跪了下来。
宝座上身材矍铄戴着黑色阎王面具的男子沙哑的声音响起:“莫阿荻,你好大的胆子啊!”
莫阿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勉强咧嘴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阿荻的胆子都是殿主给的。”
阎王殿主冷哼:“你还想活着离开?”袖子一挥,一股强大的劲力将莫阿荻跪在地上的身子击飞。
莫阿荻的飞起的身子撞上墙壁又掉了下来,他边咳边用手抹去唇边涌出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走到宝座前跪了下来。
他仰起头,看着宝座上的男子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殿主若是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阎王殿主似已气极,挥袖又是一股强风,莫阿荻的身体再次像一只破口袋般被抛了出去。
看到莫阿荻的身体再次如落叶般掉在地上,却再无力挣扎站起,阎王殿主冷哼一声:“你以为这就能威胁我不敢杀了你?”
莫阿荻口中涌出大量鲜血,闭上眼睛调均内息,今天他的内伤颇重,不能再激怒这个人了。
莫阿荻平静地睁开眼睛,看着阎王殿主:“我今日回来只想请教殿子一件事,殿主是不是给她用过九转牵魂草?”
阎王殿主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出声。
莫阿荻似自言自语道:“我与她自小一同长大,我不相信她是那么肯轻易放弃的人,我不会相信她真的就这样死了。”
阎王殿主眸中精光一闪,忍不住道:“死了?”
莫阿荻仿佛突然充满了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几步来到殿主座前,扑倒在他的脚下,伏身叩头:“殿主,你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求你,将九转还魂丹赐给我吧,我要去救她。”
阎王殿主突然哈哈大笑,他伸出脚,抬起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莫阿荻的下巴,盯着他俊俏的脸孔,嘴角的血迹似乎将他容色更增几分,突然冷笑着道:“当初你们一起被送到阎王殿来受训,为了护她,你不惜牺牲自己做我的寝侍,明知我在等她长大,却在她长大前拐了她跑掉,现在居然还敢回来跟我要九转还魂丹?你当我是傻的吗?”
他已怒极,正要抬脚再给莫阿荻一记窝心脚,直接了断他的性命,不料莫阿荻突然欺身而上,一把抱住他的腰,仰着那张曾给他带来无数欢娱的脸笑着乞求:“殿主若能答应阿荻,阿荻愿终生留在这里侍奉殿主。”说着,手居然向他腰胯摸去。
阎王殿主有一瞬间的犹豫,然而只是这一瞬间,莫阿荻本来空空如也的手掌突然多出一柄泛着幽光的蓝色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刺进了阎王殿主的小腹。
阎王殿主怒喝一声一脚踢出,虽然踢中的莫阿荻的心口,却再没有一丝力道。
莫阿荻从容抽出匕首,在阎王殿主面前站了起来,冷漠地看着阎王殿主伤口中喷出的黑色血液,低低一笑:“你当真以为我是来求九转还魂丹的?”
阎王殿主颤抖的手指居然无力举起,只用怨毒的眼光盯着他,已经无力说出一句话来,匕首上的剧毒居然正克他的功夫。
莫阿荻慢条斯理地在阎王殿主身上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居然再一次将匕首送进了阎王殿主的胸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今天就是来杀你的。”
阎王殿主七窍开始流血,莫阿荻深吸一口气:“从我知道她死了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机会来了。她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就死了呢?她一定服了九转牵魂草,也拿到了九转还魂丹,所以,你的死期到了!”
阎王殿主终于剧烈的抽搐起来,片刻之后,终于一动不动了。
门口突然传来惊声尖:“莫阿荻,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