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站在崖上,没法直接看到崖底情况,但是不妨碍脑中想像。
楚怀渊回头看向青一,挑眉询问的样子。
青一上前回禀道:“是属下将您在阎王殿一事上报给皇上,皇上听闻西应大军撤兵,于是命属下等人带着靖北军前来接应。”
楚怀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直说担心他死在阎王殿里没法子交差,干脆请皇上下旨带大军来剿平阎王殿得了。
不过这事,也须得西应配合,看到岳临兵那边,一直也是对叶小月比较上心的。
楚怀渊回头去看叶小月,却见叶小月一直皱着眉看着下面阎王殿的情况。
楚怀渊轻轻拉拉她,叶小月回过神来,青一冲她点头道:“您不用担心,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北珲那边也暂时休战了,所以长孙无苏他们也拨了一半的兵马在对面那边阎王殿边界把守,等下面火势渐灭,士兵们会想办法找到下去的路,将里面的祸窜清除。”
叶小月点头,秀眉微拢,她一直有种特别不安的感觉,原本那条给阎王殿送生食的秘道并没有找到,要知道从百骨屋下面的秘道到另一个山谷中,并不适合大量生食的运送。
也就是说,还有别的人知道别的秘道,这件事,透着太多古怪。
只是没有等她想明白,那边莫阿荻已经向抱着阿梨的铁梨花走去。
阿梨这次在阎王殿吓得不清,任何陌生人的接近都让她惶惶不安,一见莫阿荻靠近立即扭过身子将头脸都埋在铁梨花怀里,小手更是紧紧抓住铁梨花衣襟不放。
铁梨花心疼的不得了,立即抱着阿梨扭过身子,背对莫阿荻。
旁边站着的王奇士无奈地摸着鼻子苦笑,摊开双手冲莫阿荻做了个抱歉的笑脸。
莫阿荻无语,在同样受了重伤勉力站起来扶着自己的君山的搀扶下走到铁梨花对面坐下,他只是想看看阿梨,这毕竟是他的血脉,从托付给王奇士之时,他也再没有见过她了。
可惜阿梨和铁梨花都不买帐。
莫阿荻坐在地上,看着头也不抬的阿梨柔声轻唤:“阿梨!”
阿梨的小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头埋得更深了,铁梨花狠狠瞪了莫阿荻一眼,抱着阿梨转身走向叶小月方向。
叶小月看着铁梨花怀中的小人儿,眼中露出柔情,抬头看着要张嘴说什么的铁梨花,摇了摇头。
现在的阿梨经不得任何惊吓,这时候母女相认,让阿梨承认她从小认得的娘突然不是娘了,恐怕对她的伤害更大。
对于任何一个爱孩子的母亲来说,宁愿自己受到伤害,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所以,这不是个认亲的好时机。
叶小月只轻声对铁梨花说:“阿梨这次受的惊吓不小,您还是带她回去好好休养,我有时间会去看你们。”
铁梨花看着这个为了孩子可以放弃一切的女子,眼睛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用力点头,然后柔声对阿梨道:“阿梨,娘亲要带你回家了,你是不是该跟这位——救了你道谢道个别呢?”
她不忍心让阿梨管叶小月叫出姨母两个字。
叶小月缓缓摇头,眼中也饱含了泪水,看着阿梨的眼中不舍之情满溢。
叶小月强忍泪水,轻轻唤了一声:“阿梨!”
便哽住了,可铁梨花怀中的阿梨却抬起头来,看着叶小月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柔柔的伸出小手,想去抹叶小月脸上的泪水。
叶小月忙上前一步,接过阿梨的小手,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动作轻柔得生怕惊到了她。
但显然叶小月在阿梨的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的,也许是母女血脉使然,也许是在余不老那间屋子里近两天两夜的相处,阿梨在骨子里对叶小月有着全然的信赖。
这时用她柔嫩的小手轻轻抹去叶小月脸上的泪花,小小的身子也向叶小月那边倾斜,铁梨花忙松开手,叶小月一把接过阿梨,抱在了怀里。
周围的人都不忍地错开眼睛,不忍看这一幕。
阿梨稚嫩的嗓音响起:“你会来看阿梨吗?”
叶小月用力点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噼里啪啦掉下来。
铁梨花用希翼的眼神看着叶小月,试探地问:“要不?你这就跟我们回乾坤城得了。”
叶小月回眸扫了一眼坐在树下的莫阿荻,又看了看阎王殿的方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得把事情处理利索了,别再给阿梨带来什么危险。”
铁梨花皱眉,叶小月身上似乎牵扯了太多秘密,是对阿梨不太安全。
阿梨回身朝铁梨花伸手要抱,铁梨花连忙接过。
怀里募然一空的叶小月顿时感觉空落落的,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强自忍住。身后楚怀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一只手。
铁梨花看着二人相握的手,露出诧异又了然的笑:“那我先带阿梨回去了,你有空来乾坤城玩。”
叶小月点头。盯着阿梨的小脸不错眼珠。
王奇士与莫阿荻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扶着铁梨花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慢慢驶出众人视线,楚怀渊见叶小月还是一脸伤感,凑到她耳边低声逗她道:“你那么舍不得孩子,不如我们赶快生一个?”
叶小月本来正沉浸在与阿梨再次生离的伤怀中,听了这话不由自主脸颊飞红,轻轻啐了他一口,眼神下意识地扫过两边,看有没有人听到刚才楚怀渊的浑话。
结果就见青一和陆氏兄弟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一个看天,两个看地,仿佛天上出了神仙,地上小鬼打架般。
越是这个模样,就越证明他们都听到了。
叶小月伸手轻轻捏了楚怀渊的胳膊一下,楚怀渊假装吃痛无声的龇牙咧嘴。
叶小月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楚怀渊见她似从刚才的离伤中醒来来,也开心地笑起来。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咳声,二人一齐回头,看到受伤的莫阿荻正抚胸轻咳,坐在他身边一边给他抚背的君山一脸的恨意看着叶小月二人。
叶小月怔了一下,抬步走向二人,楚怀渊紧跟着她走过去。
君山看着二人走来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全神戒备。
还是旁边一直咳着的莫阿荻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君山这才略微放松一些,尽管如此,他还是略显紧张的看着二人。
叶不月走到莫阿荻身边,蹲下身子拿起他一只胳膊,食中两指扣上了他的腕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抬头看着莫阿荻道:“你这次伤的不轻,得马上回北珲去悉心医治,并好好调养,否则——”
莫阿荻拼命压着自己的咳声,勉力点点头,充满希翼的眼睛看着叶小月的脸:“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楚怀渊下意识地沉了脸,上前一步就去拉叶小月的手。
叶小月回头冲他一笑,楚怀渊回了个笑,不再动,也不说话。
叶小月回头看向莫阿荻,真诚地道:“阿荻,前尘已逝,如今我们各自安好,还不够吗?”
莫阿荻运气逼回已经到了喉咙的一口鲜血,压抑着声音道:“没有你和阿梨,我还怎么安好?”
叶小月笑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有我,你还有你妻子,没有阿梨,你还有你即将出世的孩子,莫阿荻,别那么矫情好吧,那会让我瞧不起你。”
莫阿荻一口鲜血到底没有压住,尽数喷了出来,都喷到叶小月的裙摆上。
君山怒瞪叶小月,暗恨这个可恶的女人怎么这么狠的心肠,主上为了她付出这么多,她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林怀渊看出他的恨意,仿佛要一口吃了叶小月一样,于是侧身上前一步,挡住了君山看向叶小月的眼神。
反正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怕看,君山喜欢看,让他看个够好了。
这边叶小月又悠悠地开口了:“阿梨我已经正式托付给乾坤城城主及夫人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冒然相认对阿梨没有任何好处。
以后你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吧!”
莫阿荻急道:“那怎么行?”
若连这个女儿都没有了,那他跟叶小月之间,还有什么可以牵绊的呢?
叶小月笑笑:“没什么不行,当初你能狠下心让我们母女分离,把嗷嗷待哺的她扔到乾坤城,现在她已经认铁梨花为母了,还有什么不行的呢?”
莫阿荻绝望的眼神,看着叶小月,叶小月毫不心软,紧盯着莫阿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已经与铁梨花约好,等她成人时再告诉她身世,让她自己选择,要不要认回亲生父母,并为她与铁梨花之子订下亲事,所以,你以后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让她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叶小月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危险气息,仿佛若莫阿荻敢摇头说个“不”字,下一瞬她就能让他血溅三尺。
莫阿荻闭了闭眼,点头,沉声道:“好!”
叶小月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子,回头对楚怀渊道:“北珲五皇子殿下落在咱们这边还弄了一身伤,这事儿说不清楚还真是给东龙和北珲添不少麻烦。”
叶小月这话一出,楚怀渊眼睛顿时眯了一下。
君山如同一只护食的饿狼顿时挡在莫阿荻身前,手持长鞭死死盯着二人。
那边的青一和陆氏兄弟听了也惊异的回头看来。
莫阿荻却像是什么敢没听到般,死了似的毫无生气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叶小月拉着楚怀渊退离几步,离开莫阿荻身边,对他道:“赶快派人找辆车和随军大夫来,给这位五皇子殿下包扎一下送回北珲,找个口齿伶俐的跟着服侍,直接送到两军阵前,把事情经过当着两方大军说个清楚,不然咱们可背不起这个黑锅。”
楚怀渊眼睛亮亮地看着叶小月,这个女人,总是这么聪明,知道这是让北珲退兵的最好理由。
你们皇子殿下都落到我们手里了,还给你们平安送回,还有什么脸接着打下去呢?
而且看好了,五皇子殿下送还时可是活得好好的,万一回去后出什么事可跟我们没关系。而且五皇子殿下受伤与我们无关,他是自己在阎王殿受的伤。
多好,撇个一干二净。
君山都快恨死叶小月了,这个女人,一定没长心。
五皇子殿下为了她付出那么多,她还这样折辱五皇子,当着双方大军交还,这不是打五皇子的脸吗?
但其实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的莫阿荻心里明白,叶小月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毕竟北军内斗还是非常严重的,叶小月现在也知道他的敌人是谁了,如果让人悄悄把他送回去,路上万一要是司徒翼派人下了杀手,那他死了黑锅正好给东龙背。
而两军阵前,且不说北珲这边出兵的正是泰明珠的父兄带兵,就是当着那么多人移交了五皇子,司徒翼也不可能再在中途作什么手脚了,不然更给天下人,尤其北珲人,更甚泰将军府攻击他的理由了。
在人家敌军手中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一回自己国内被害,这凶手,明摆着啦!
楚怀渊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怎么看这个方法都是双方得利,而且,对于东龙的好处显然更大。
最主要的,他喜欢叶小月一口一个我们东龙,那意味着什么?
当然是叶小月把自己当成他的媳妇,正儿八经的东龙人啦!
所以楚怀渊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很快就有人下去办事。
不一会儿,一辆堪称舒适豪华的马车,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伙子,就出现在叶小月的面前。
看着莫阿荻一声不哼的被扶上马车,君山临上车前还狠狠瞪了叶小月一眼。
叶小月一把拉住忍不住想收拾君山的楚怀渊道:“快把这惹祸的根苗送走是正经。”
楚怀渊假装听话的点头,一边偷偷给陆氏兄弟使了个眼色。
早就看不顺眼的陆士嘉兴奋地接收了眼神,趁人不注意偷偷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