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严厉的母亲
开春的百草谷春雪消融,万物复苏,山涧的瀑布因为春雪的融化比平时的更为壮观,时不时的还有几只鱼儿从瀑布上飞出落入下面的湖泊中,谢泠兮此时就坐在崖边看书。自从天气转暖之后,她经常在这里学习。百里瞳每每有事找她,来这里准能找到。“师姐,有你的信。”谢泠兮有些奇怪,平时来信的时候都是直接交给青罗或是放在她的房间,从来没有特地来找她的,看着百里瞳那古怪的表情,谢泠兮心想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急事,百里瞳的神色更加说明了这一点,百里瞳却突然收回手中的信封说道:“师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给你,我先走了。”说完脚下抹油般赶紧跑掉了。
谢泠兮好奇的看着被百里瞳慌忙间扔到地上的信件,“谢泠兮亲启。”这不是家里寄来的,这个笔迹不是很熟悉。谢泠兮弯腰捡起这个信封,坐在树下拆开了来看,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字,笔迹苍劲有力,但是有一丝虚浮,内容还没来及看,但是落款,一个‘飏’字,这是……慕容飏?
谢泠兮耐下心中的疑问开始看了起来,越看越糊涂,絮絮叨叨一大堆,到底是没看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她也抓住了一些重要的信息,说知道了自己母妃死去的真相,突然间失去了人生了目标,感觉一切都很迷茫。更让她惊讶的是祺玉山庄和飘缈阁居然是他的势力,这下凶手不再是凶手,而是抚养自己的恩人,目标不再是目标,而是自己亲人想要守护的东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他知道了自己母妃死亡的真相?可是这些皇宫秘辛她也不知道啊,不过想来真相可能让他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如此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可是即便如此他写信给我又是什么意思?这封信要不要回?又该怎么回呢?看这字迹……也应该是,喝醉了酒的情况下写的吧,若真是这样,我正儿八斤的回过去这不是……谢泠兮一直纠结着信的事,无法再静下心来看书,索性拿着信去找百里瞳。
“瞳儿,师姐有事请你帮忙。”谢泠兮忽闪忽闪一对有神的大眼睛看着他,百里瞳的心里咯噔一下,试探性的问道:“呵呵,师姐是想找瞳儿做什么?”
谢泠兮嘻嘻一笑,“你放心,很简单的,代我写封信。”
百里瞳暗想若仍然没有好事,“师姐不会让我帮你回刚刚那封信吧,那不是谢府的家书,信封都和以前的不一样。”
谢泠兮没想到他观察的那么仔细,当下就说道:“没错,是荣王府的信。不知道慕容飏在搞什么名堂,帮我代笔回一封,我可不想人不在京城,还能传出我和别人私相授受的话。”
百里瞳直接说道:“既然师姐那么担心,干脆别理会他好了。干嘛还要给他回信呢?”
这个问题让谢泠兮在原地一愣,自言自语似的,对哦,为什么非回不可呢,我也可以不给他回啊。可是……她正色的对百里瞳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他是王爷,万一因为我没回信,伤害我谢府怎么办?”
不止百里瞳,就连谢泠兮自己都觉的这个借口真的好蹩脚,说的时候为什么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呢?
百里瞳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好吧,我帮你,你说怎么写吧。”
谢泠兮瞬间兴奋起来,对着他的耳边说道:“你就这样……这样……然后这样。”百里瞳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看着她,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这样写?”谢泠兮想了一下,下定决心般猛地点了点头。
慕容飏找不到暗月岛到底在哪后,立刻返回了荣王府,赵畅离老远就看到怒气冲冲的慕容飏快速的往府内走,赵畅赶忙迎上去汇报到:“王爷,太后娘娘有旨,让您现在立刻去慈宁宫。”慕容飏还不知道赵畅查到的真相到底如何,赵畅赶紧说道所查到的所有资料,都已经放在了他书房的桌子上,慕容飏点点头准备去看看,这时赵畅又说道:“王爷,您让送往百草谷的信这会也差不多该到了。”慕容飏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信?”赵畅心里一阵打突,王爷不会喝酒喝断片了吧。当下立刻说了当时的情形,慕容飏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可置信,“给谢小姐的?!”赵畅茫然的点点头,慕容飏此刻已经不再看他,赶紧去了书房,此时王府的许多下人正在打扫书房,见到慕容飏冲进来,瞬间不敢再乱动,他们可是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的。慕容飏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到地上依稀散落几张写有‘兮’字的纸张,他完全没有了印象,赵畅说他给她写了信,可是他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他曾经写的不满意的信已经被下人们收拾干净了。他感觉信中一定写了许多他自己的秘密,自己和她并不熟悉,为什么在无意识时会想到她?
慕容飏想不明白,但是这种被人知道自己秘密的感觉非常不爽,当下走到书桌旁拿起那些资料就离开了书房。下人们面面相觑,待慕容飏走远后就继续打扫了。
回到寝室的慕容飏把那些资料全部看了一遍,当时伺候凌昭仪的那些人都没有被处死,王皇后感念凌昭仪已身死,不想牵连无辜,特赦凌昭仪宫中上下宫女太监提前出宫,或是被派入其他宫殿,原来太后说的都是真话。比起相信太后说的话,他更相信自己查到的真相。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点意义都没有。
这时,赵畅拿着一道圣旨赶紧找了过来,只听他在门外大喊,“王爷,太后娘娘下了一道圣旨,让您立刻进宫,否则说您不敬嫡母,让您去跪宗祠。”慕容飏完全不以为意,冷哼一声,打开门,“跪宗祠?本王还会怕罚跪?”这时王府的管家白叔也过来劝慰他,“王爷,太后娘娘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她已经对您很仁慈了,从小到大您做错事她都没有责罚过您,可是皇上小时候可没少挨罚过,现在只是让您跪宗祠,到时候再家法处置,这……”
慕容飏完全不在乎,什么家法,白叔无奈道:“放大了你们是太后王爷,但是抛却国家来说,您们也都是家人,太后娘娘是您的嫡母,她生气了要动用家法,显然是处理自家事,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您还是去看看吧,没准真找您什么事。”
慕容飏只是不耐烦的翻个白眼,但还是接过圣旨坐上轿撵向皇宫走去。
到了慈宁宫,慕容绍在一旁也非常无奈,“母后,飏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您多给他一点时间又是,没必要下道旨意强迫他的,万一他再……”
太后此刻的声音非常威严,“怎么,哀家还会怕他要杀了哀家不成?你叫他叫不来,哀家倒是要看看,我这个嫡母到底能不能把他叫来!”
慕容绍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此时慕容飏已在慈宁宫门口,他们的对话他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慕容飏也很诧异太后居然那么火大,这是他自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太后生气。太后看向门外,大声说道:“既然来了,还不进来!难道还要哀家到门口迎接你不成?!”
慕容飏即便再又怨气,也不敢让嫡母出来迎接自己这个小辈,自开国以来,黎国是最重孝道的国家,即便心里有什么,但是表面上还是非常尊敬长辈的。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慕容飏紧忙进来后就行礼说道。慕容绍见状想说些什么,太后直接说道:“哀家听皇上说这几日来,你从未上朝,就算单独召你进宫,也都是托病,告诉哀家这是为何?”
此时的太后脸上一点笑意也无,全然严肃的表情。慕容飏只能接着托病之词继续说:“儿臣确实病重,今日才刚刚好转。”
太后猛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还敢狡辩,是不是真的想去祠堂跪上几日?哀家知道,你怨哀家没有救下你母亲,人之常情,哀家不怪你。但是,你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借酒消愁,这是你父皇教你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哀家告诉你真相,是让你认清自己的立场,谁才是你真正要对付的人,你的责任又是什么!而不是让你意志消沉,整日沉醉在虚无中!你还配做慕容家的子孙吗?来人,家法拿来!”
慕容飏和慕容绍皆是大吃一惊,慕容绍上前几步说道:“母后,飏弟知道错了,您别动怒,请您消消气啊。飏弟,快认错,你是真把母后惹恼了!”
慕容飏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众人见他没有悔过的意思,皆是一叹,太后手执家法向慕容飏走了过来,慕容绍还准备继续求情,太后一个眼神扫过去,他立刻吓得噤声了,“哀家看谁还敢求情。”
太后举起长长的类似戒尺一样的竹条,挥手就打去,慕容飏一直闷着不出声,紧锁的眉头显示他现在也在忍耐着,看来太后下手打的并不轻,他也没想到,太后一介女子下手居然会那么重。慕容绍看到这一幕,突然想起小时候做错事挨打的情形,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抽了十多下后便吩咐道:“来人,把荣王殿下押去宗祠,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准放出来。”两个侍卫立刻押着慕容飏去了祠堂,随后太后说道:“绍儿,这里没你的事了,去忙你的吧。”慕容绍显然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太后的表情就很知趣的离开了。
太后见人已经走远,也去了宗祠。只见慕容飏正好好的跪在那里,不过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太后走到他身边,问道:“知道哀家今日为何罚你吗?”
慕容飏淡淡的说道:“儿臣抗旨不尊,借口生病拒不上朝。”
太后没有理会他,一挥袖子走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哼,皇朝的主人是慕容氏,你要是不想上朝,谁还能说你不成?皇宫是你的家,无论是皇上还是哀家找你,你不想来,我们还能说什么?”
慕容飏这下糊涂了,既然不是为何又要生那么大的气。太阳后无奈的说道:“哀家对你和绍儿一视同仁,小时候你也见过哀家惩罚过他,那是因为他以后的责任重大,不容许有一点差错,哀家对他自然是严厉些。但是哀家也从没有疏忽对你的教导,一直以来你都做的很好,哀家没有理由惩罚你,但是这次,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听到这句话,慕容飏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就像一个儿子做了什么事让母亲难过了一般,但是他以前并没有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啊,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承认了她是我母亲的事?
太后没有发现他此刻的想法,而是继续说道:“我的儿子可以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是他会战胜自己的心魔找到自己坚定的路继续走下去,不会一直意志消沉甚至迷失自己。但是我却错了,你不仅没有战胜这些,反而差点被自己的心魔控制,你的毅力、你的坚持又去了哪里?你今年已经17岁了,我不相信你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路。哀家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在这里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慈宁宫找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没有自称‘哀家’,而是‘我’。慕容飏没想到太后对他真的是视如己出,在太后快要走出宗祠的时候,他转过身恭恭敬敬、认认真真的向太后行了一个完整的大礼,语气异常谦逊尊重:“儿臣恭送母后。”
听到这句话,太后身形一顿,欣慰的笑了,她知道,等他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真正的是一家人了,天知道她盼了这一天盼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