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刺史您来了,小童说,来的是个叫李准的,我还心想,怎么从未听过这名字,想不到,竟是上午才见过面的刺史大驾光临。刺史满脸怒色,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
“你休要装傻!我问你,明明说好不得诋毁我夫人,为何不过半日,满城百姓都在传她,传她...”
“都在传她杀人?”唐婉笑着,好不无辜,“这我怎知。我倒想要问问刺史,难不成,尊夫人真的是凶手?怎我回来吃顿饭的工夫,大家就都说得煞有其事了。”
“唐婉!”李准半眯着眼,吐出字来像在咬牙切齿,是他小看了这丫头。
“哎呀,刺史息怒,玥儿啊,将我阿爷那上好龙井给刺史沏上一碗,降降火气。”
“这还没到夏日,怎的我坐下来不到片刻,只觉周身滚烫。玥儿,今晚吃蒿子粑粑吧,快到清明了,现在正是蒿子长得最好的时节。”
“咦,刺史您不喝茶吗?”唐婉端起她自己那碗,“这味刚刚好啊,刺史,我阿爷私藏的好茶,您不尝尝真是可惜了。”
“茶是好茶,”李准嗜茶好酒,唐婉早就摸准了他不会看着一碗好茶在面前凉掉,所以特意让玥儿拿出来,他喝了这口茶,火气也要消灭大半。
“早知刺史是个爱茶之人。您看,我这笨脑子,所以您今日是来兴师问罪来了?那您可就冤枉了我,没错,我呢,是怀疑尊夫人,可您不是不让再说吗,我便回家了呀。那街上的谣言,真同我没有半分干系,刺史,您明鉴。”
“哼。”她说的话,李准才不相信。若他在锦州经营多年,树敌无数,那另当别论。可他到锦州不过三日,锦州城里,最希望他李准出事的,除了唐婉,他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唐婉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就知您不肯信我,您不妨去打听打听,今日我们谈话之后,您前脚刚出酒馆,后脚我就回了天机阁,之后阁里,再无一人出去。直到我阿爷去茶馆听戏,这您也可以打听,他每日都去,也不是故意要去挺热闹的。”
“倒也不必。”李准直接就回绝了她的提议,这就表示,他定然早派人打听过了。
“那刺史既然清楚,为何还要来这问罪于我?”唐婉接着装傻,她就等着李准来戳穿她。
“唐婉啊唐婉,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李准都要被她气笑了,看来,他若不直接挑明,这人是打定主意同他打太极了。
“我问你,今日一早,你让人送信,约我到城北酒馆一叙,是也不是?”
“是有这事。”
“那送信的,并非你的手下,而是你花了五个铜板,遣得街头闲汉跑腿,对吧?”
“唔,我一个小娘子,也就玥儿一个丫鬟能用,当然只能请人送信。”
“城北小酒馆,正是你名下产业,可有异议?”
“对啊,那是我的酒馆,可这又有什么问题?”
“你!”李准这叫一个气啊,他自认刚正不阿,说话做事,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要不,也不至于在青州一呆就是十年,如今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这可算得上是他平生以来,见过最可耻的人了。
“你遣的闲汉,大家都叫他麻子,他这人不管昼夜,一有钱就爱喝酒,喝起酒来什么都往外说,所以只要在今天上午,同他待在一个酒馆的人,都听说了你约我见面之事。”
“你在自家酒馆安排了雅室,自然清楚雅室左右是谁在里头喝酒吃菜。好巧不巧,今日在左边喝酒的,是那王二一家子,他们更是出了名的碎嘴子,半点秘密藏不住。右边,张家那个书生设宴,他倒是个不爱说闲话的。可他请的几个好友里,就有一个是锦州第一的耙耳朵,在外头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字不差的每天都要报告给婆娘。他婆娘是什么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李准实在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堂堂一州刺史,竟然去调查了城里百姓哪个爱多嘴,尤其唐婉那一脸憋不住的笑意,看得让人格外恼火。
“我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您定是不信。”唐婉背过身去,无声的笑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来,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可事实上,这真的都是巧合啊,刺史,您可一定要相信。”
李准更加气恼了,丫头,你好歹把脸上表情收一收,说出的话多少让人信服些,你这样,我实在没办法相信你无辜啊。
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深深叹了叹气,“罢了罢了,我夫人她还不知此事,就是知了,以她的性格,只怕也不会同你计较。你一个小娃娃,以后还是老实一些,小心嫁不出去。”
“事已至此,我可以饶你这回,但你也必须帮我个忙。既然你说我夫人有嫌疑,那你拿出证据来,要是再像上午那样,拿一块破手帕就想让我相信是我夫人做的,唐婉,恐怕你今日只能和你师父在狱中团聚了。”
唐婉点点头,“这是自然。”
“我既然敢这么说,那就不是捕风捉影,证人现在就在我这,只要您能答应,保她性命无忧,我便让她来见你。”
李准当然只能答应,不多时,玥儿便带着人走了过来。
唐婉的这位证人,正是当初报案之后便离开的嬷嬷。嬷嬷直接就跪在李准面前,口口声声让他救救自己,看上去,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刺史看仔细了,您可认识这位嬷嬷,那方帕子,正是此人之物。据她所言,她还是您夫人娘家陪嫁来的丫鬟,想必您是见过的吧?”
“这是怎么回事!”李准当然认得这位,可明明,“夫人说她回乡省亲,过段日子再回来,怎么会在你这?”
“您可听清楚了?我方才说的,她正是秋月一案中,在报案之后人间蒸发的报案人。您说说,她何以会在我这哩?”
“不可能,不可能,绝无可能!”李准叫嚷着,像是一下子想到了关键所在,嬷嬷仍然抱着他双腿,求李准救她。
李准将她拉了起来,“你说,是谁要杀你,我又如何救你?”
“是娘子,都是娘子让我干的,是娘子,不是我。”那嬷嬷哭哭嚷嚷,但思路还算清晰,认得李准。
“姑爷救我,姑爷救我,娘子要杀我灭口,姑爷救救我。”
“刺史,证人我交给你了,只是,她好像很怕尊夫人,您可得看好了她,别再让人刺激她了。”唐婉悠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