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二往常过来住店,是会带一名小厮同行的。马车上会放些货物,那小厮就负责看守马车。这次,许二却是独自一人来的,且也只带了个随身的行囊。至于中间有没有人来找他,这小的可真是记不清了。”
这时,清乐提醒道:“婉儿,许二住店的时间似乎有些不对。他从蜀州启程时,是上月十八号,按照镖局的脚程,从蜀州到锦州,一般只需休息两晚,那么第三日他们就该到锦州了,就是路上有事耽搁,最迟第四日也该到的。可是这位许二公子,却是在上月的二十八号才来住店。或许我们可以查查他这几日究竟去了何处。”
是了,就是时间。唐婉心下一喜,她也觉着哪里不对劲,但总也想不明白,这才被清乐一下点醒。
来不及等蜀州的人去镖局查探了,唐婉当即决定先到锦州的镖局探探口风。
这万通镖局来头极大,是李毅老爷子早年间创立的,镖局的业务遍布了全国各地,既同绿林好汉有来往,也与官府关系密切,是真正的黑白通吃。
万通对镖师们的考核十分严苛,不但要有过人的身手,还需得能说会道,最好还得有自己的一些人脉。因此,想要打入内部很是不易。
不过,也不是要探听什么隐私,有清乐出面,找他们问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果然,镖师们虽不认识他俩,但清乐的腰牌一亮出,就有一镖头请他们进去说话。
“二位里边请,某先介绍下自己,某姓易,单名一个郝字,得李老爷子赏识,替他在这锦州万通镖局里坐镇。不知清乐公子前来,可是有何要事?”里间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说道,大约是这里的总镖头了。
清乐也作了揖,客气说道:“原来是易先生,素闻先生大名,不想今日倒是叨扰了,某实在过意不去。只是我这徒儿,最近接手了一桩案子,似乎同贵镖局有些牵扯,因此才敢贸然上门,不过问几句话便走,还望先生能够配合。”
“诶,清乐公子何需这般客气。”易郝将清乐扶起,“我易某虽是个粗人,但平生最喜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了,总希望自个也能近朱者赤,增长些见识。今日一见清乐公子,就觉得同你投缘。小娘子想问什么?对了,易某只知你被世人唤做清乐公子,还不知你真名叫什么呢?这清乐清乐的叫着,莫不生分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清乐,似乎在等着他告诉自己。
清乐没缓过神的工夫,唐婉赶忙接过话,“倒用不着劳烦先生,不过是贵镖局在蜀州接的单子,在这歇过脚,是以,先生要是能把当日接触过他们的人叫来,唐婉自己同他们说便是。”
“不找某啊,呀,那行,某帮你把人喊来,小娘子自便。”
两人正要转身,易郝一把拉住清乐,“诶,清乐公子,某还有话要同你说呢,小娘子自己去可以的吧?让你师父在这喝茶,放心,某交代过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这就没法再拒绝了,唐婉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飞快逃离现场,不知身后二人都说了些什么话。
“易先生是个爽快人,能得易先生青睐,清乐倍感荣幸。”弄不清他的用意,装作亲切的模样,非要留下他,却什么都说,清乐只好自己打破尴尬。
“诶,快别这么说,某没有文化,这不,仰慕贤弟已久,一肚子话想要同贤弟说说,却不知从何开口,贤弟,你还未告诉某性命呢。”易郝笑着,脸上看起来有几分质朴。
“某姓楚,单名一个乐,字清乐,世人多唤我以字,因此先生不知我真名也属寻常。”清乐依旧是那样,彬彬有礼的作答。
易郝一把揽住清乐,“哎呀,贤弟啊,今日我同你真是一见如故,旁的都好说,我自会让他们配合这位小娘子。只有一条,还望贤弟应允。”
“先生但讲无妨。”
“贤弟有所不知,我家中原有一弟弟,同我最是要好,只是我俩性格上大有不同,他也像你这般温文尔雅的,最喜读书。而我自小顽劣,喜欢舞刀弄枪,勉强能识得些字。我十九岁出来闯荡,彼时他尚且年幼,我俩一直有书信来往,多年从不间断。直到八年前,家弟突发急症,等我收到家书匆忙赶回去,他却已经撒手人寰,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这些年,我常常会想,若是他平安长大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惜年岁渐远,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长成翩翩少年的模样。”说完,自顾自的怅然起来,站在窗前,只留一个落寞背影对着两人。
缓了片刻,易郝转过身来,“直到今日,我一见你便知,你定是个饱读诗书,富有文采的,那浑身的书卷气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且你又这般样貌端正,谦逊有礼,恍然间,我还以为是我那可怜的弟弟重活一世,又来到我身边。”
“这么说或许有些唐突,只是易某,已经失去了一个亲弟弟,若你不嫌弃,可否请贤弟同我拜个把子?从此以后,我定拿你当亲弟弟一般对待,只要你发话,我易郝,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若是唐婉亲眼看见这一幕,定要拍手叫好。这是什么年度大戏啊,查案问话竟然还能遇到求着拜把子的。
“易兄如此抬举,清乐惶恐,愧不敢当......”清乐也很震惊啊,这走势实在出人意料。
“贤弟不必急着回绝,你可先考虑两日,两日后,易某亲自去天机阁,登门拜访,届时,贤弟再答复也不迟。”
易郝大概是怕清乐当即就给拒绝了,立马就提出让他先好好考虑,之后也未再提及这事。
唐婉那边,镖局的人得了吩咐,的确挺配合的,唐婉问一句,他们便答一句,半点不马虎。
只是他们知道的也不多,能用上的消息少之又少。
“我看看,这册子上的确记着,上个月二十号,是有一行蜀州分局的镖队路过锦州,他们这一趟,运送的多是些布料首饰,许家的三车货也夹在其中,是要送到益州去的。那许二当晚就歇在了我们镖局的客房里,次日一早再随镖队去了益州。”
“那这么说,许二从进锦州到他随镖队离开,中间并未单独外出过,一直同你们在一处?”
“是呀,他是个外地人,在锦州人生地不熟,况且还带着货物,哪有心情出去玩耍。咱锦州这地也没甚风景名胜,也没好看的不是。”
“那镖队到了益州之后,许二可有同镖队一块返回?”
“不回啊,做啥子要回嘛,那趟镖可是要一路进京的。就是到益州补充点东西,稍作调整,所以顺带着接了他的镖。再说了,他这趟镖,到益州就算完成了,之后他爱上哪上哪,又不归咱万通管。”
要不是知道这些镖师走南闯北,说话都大大咧咧,唐婉很想教训教训这厮,能不能好好说话,怎的句句带刺,听着扎人呢。
唐婉不知道,今天本是他们轮休的日子,大家伙在外奔波了这么久,都一心想着回去,家里热饭热菜早早的都给他们准备好了。谁料,临出门了被镖头拦了回来,要他们配合问话了再走,这不耽误事么!
哪能有什么好脸色给,若不是看她小娘子家家,怕话说重了在这能哭上一场,那老早就敷衍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