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认出李准,心中颇为疑惑,阁主不是才将他送走,怎么又回来了。
“刺史可还有事找我们阁主?您且在此稍等,我这就禀明阁主。”
“不用不用。”李准拉着他不放,“我就找你说两句话,用不着找他,你先告诉我,昨夜天机阁里是不是有小毛贼闯入?”
“咦,偷盗未遂,刺史也会帮我们查吗?”小弟子更加不解,“是有小毛贼啊,不过被师兄们赶走了,他来天机阁偷东西,怎么可能得手嘛。”
果真如此?李准想了想,莫非唐鹤天说的都是实话,看来是他多疑了。
小弟子一直目送李准消失在转角处才松了口气,天呐,阁主真是神了,竟连李准会杀个回马枪都算得出来,特意让他在这等着李准。
看来他真是来对了地方,半大小子的崇拜来得十分干脆,这么一想,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拜在阁主门下,跟他学真本事。
先前因为撞见唐婉捏玥儿脸,以及玥儿常常蹂躏他脸蛋的恐惧,在盲目崇拜之下,不值一提。
李准一走,唐婉撑到极限,脚下一软,险些再次昏倒,唐鹤天扶着她做到椅子上,心里尤其后怕。
“你这丫头逞什么能,一个李准还怕老子我应付不来?瞎操心,赶紧给我回去躺着。”
唐婉其实还有话说,可唐鹤天一个劲推搡着她往前走,根本没法开口。
“不是,阿爷,阿爷,你先听我说完。”
“说说说,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说,不差这一会儿。你现在就放心躺着,其余的事,交给我就好。”
“胡人!是胡人!”情急之下,唐婉只好高声喊了出来。
胡人?唐鹤天听出一丝不对劲,终于肯停下来听她说话。“什么胡人?”
他们站的地方,离小花园已经很近了,唐婉的声音传过去,引得花园里大眼瞪小眼的那两人也赶忙跑来。
“婉儿你方才说什么?有胡人?是不是昨日绑走你的,除了院子里那些,还有胡人参与?”
唐婉醒来就想告诉他们,昨日在庙会上,虽然有玥儿护着,但总归免不了同人接触。也正因此,她才疏于防备,让人借机近了身。
弹指间,她只觉耳后一阵极微弱的刺痛,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紧接着她和玥儿就被人硬挤进了一条小巷。这时药效发作,唐婉才晓得她是中了迷药。
那些人见她已经神志不清,于是合力攻击玥儿,迷糊间,她只晓得玥儿同他们打了一场。再醒来时,人已经被关在屋子里,玥儿以一己之力,到底敌不过对方十数人围攻。
许是药效减弱,唐婉开始有了意识,虽然四肢仍旧动弹不得,可听觉反倒格外灵敏。那屋子隔音并不好,那伙人在隔壁屋里吵了起来,唐婉听到了好几人的声音。
听上去,都不是她认得的,可有一人,夹杂其中,尤为突出。
胡人来到大周,基本都会学着讲大周官话。偏偏他们口音太重,说出来的话,总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味道,是以很容易分辨。
“只是毕竟隔了道墙,我并没有听到太多内容,只是从那几句话里,推断他们应该都是为同一人效力,甚至,他们这回行动,都是有那胡人布置的。”
依唐鹤天之前的猜想,掳走唐婉的,要么就是查到了她的身世,要么就是唐婉接连参与的几桩案子,碍着哪个的眼。
还正纳闷这两点好像都站不住脚,若是查到了身世,以那几人手眼通天的本事,大可随便安个罪名,将天机阁一锅端了。又如果查案结下的梁子,在这几桩案子里头,功劳最大的应属清乐和吴敬,作甚先绑婉儿?
好家伙,婉儿这么一讲,原来是他自己想错了,这事还牵扯到了胡人,却又是为哪般啊?
范悦猛地一拍脑袋,跳将起来,吓了旁人一大跳,嘴上直呼:“怪不得今年要放宽政策。”
他这段时间安分守己,不再出去拈花惹草,打架生事,因此定南伯对他放心了不少,将锦州这边交给他做试炼,朝中消息倒是掌握不少。
“你是说,官家下令,全国上下放宽胡人经商政策同这事有关?可那不是为了促进同邻国间的商贸往来,增强海上贸易吗?咱们锦州并不靠海,这道旨意颁布,好像对咱们这影响不大吧?”
范悦皱着眉,“我就是这么一说,直觉罢了。唉,阿爷让我不要议政,我也就不好同你们多讲。总之,旨意的确是官家下的,多亏了御史台的谏言。”
“那个,唐婉既然醒了,我也该告辞了。那伙人的身份,我定会查清,你们这几日不要擅作主张,等我消息。”
范悦拔腿就走,脚步十分急促,拧紧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一步都没停下,直到回了他新置办的别院里。
“出来。”朝着空中一喊,他也不晓得那家伙隐藏在哪里,便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从屏风后现身。“你找我?”
“是,我要你立刻回一趟京城。找我阿爷,将这封信交给他,再把他的回信带给我。”
面具男子假倚着屏风,一动不动,“你怕是误会了,定南伯请我来,是保你命的,不是让我给你跑腿的,要送你,找你家下人去送。”
不论何时听到他的声音,都一样刺耳,范悦想,就像是年久失修的织布机,发出嘎吱嘎吱难听的声音一样。其实这两者并不相似,只不过都让人没由来的感到厌烦。
“你替我送这封信,亦是在保我性命。我答应了朋友,帮他这一回,本来以为不过就是找人那样简单的小事。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来头太大,你若不想我被一块收拾了,立刻带着信,交到阿爷手里。”
“呵呵呵。”面具男假笑三声,比不笑时还难听,终于接过那封信,拿在手中端详。
“那这可是另外的价钱,人杀多了,跑腿是第一次。我酬金很高的,范二。”一字一句缓缓说完,那信被他夹在两指间,透过面具,范悦能感受他冰冷的视线。
被他这样的人盯着,范悦觉得自己才是他眼中的猎物,随时都可能被他撕碎。留着你,因为你还有用,正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