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好心救美
花落千回舞,莺声百啭歌。
花舞的名字优美而又雅致,但若你见了花舞这个人便会知道,她的名字,终究比不上她本人万分之一的美丽姿容。她的五官相貌,虽然赶不上袁纾的绝代之色,但她楚楚动人心弦的娇弱模样,苍白神色,却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抬眼蹙眉之间,更是有说不出的万千情意,正是只见其态已醉人。
然而,这样一位情致已极的女子,此刻却偏偏连坐起来的姿势都撑不住。她手中的笔还没有停下来,一手小楷写得极是姿媚:“我本是河西玉景人氏,自幼生长在玉景花柳河畔的苦命女子。几个月前,我所在的花船遭了河盗,我们的花船被洗劫一空,我和姐妹们不愿屈就贼人,他们便一路将我们贩卖到了这安北境内。前几日,抓着我的人贩子将我带到了兰川,本已谈好了将我卖给一位阔少爷,但有天晚上却不知为何我突然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就被装到了箱子里。”
袁纾望着花舞楚楚动人的脸,不觉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的命这么苦。”
袁纾眨了眨眼,问花舞道:“你可知道是谁将你装在箱子里的?”
花舞写道:“是个容貌艳丽的女子,她的长相比较独特,我曾在来自清岭的一队客商中见过她这种模样的女孩子,应该并非是我汉人女子,而是异族女子。”
袁纾一听,就知道这异族女子必然就是那高鼻梁深眼窝的银莲姑娘,接着问道:“那你可知你被装在箱子里多久了?”
花舞犹豫了一会儿,写道:“那女子曾打开箱子喂过我一次饭菜,我吃了饭菜后,她又喂了我一粒药丸,吃了这药丸后,我有时清醒,有时昏迷,究竟也不知到底在箱子里待了多久,大概算来,至少也有两日之久了。”
袁纷沉吟着,问道:“你可知她为何将你装到箱子里?”
花舞目光闪动,立刻写道:“我朦胧时,在箱子里听到她自言自语,好像在说要把我送给几个僧人,还说了诸如‘老秃驴’这般的字眼。”
袁纷仔细端详着花舞那娇嫩如花的一张脸,道:“这就对了。”
袁纾道:“哪里对了?”
袁纷道:“你想想咱们身边的僧人,还有谁?”
袁纾略一沉吟,拍手道:“你是说,食色三僧?”
袁纷道:“正是。”
袁纾道:“那也就是说,这位花舞姑娘本是银莲要送给食色三僧的礼物。”
袁纷转头看了眼一旁的花舞,想到她口不能言,倒也不必十分避讳,便坦然道:“先前你也听到了,那姐妹五人各自都领了些跟人商谈的任务去,连袁纡也被他们设下了圈套,我一直在等着看她们中是谁负责了食色三僧,如今看来,跟食色三僧对接的任务,一定是分给了这个二姐银莲。”
袁纾道:“有道理。可为何她却并未将这姑娘送出去?”
袁纷道:“想来必定是出了别的什么变故,对了,你不是说,她曾和一个叫花子缠斗许久么?”
袁纾道:“对,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看到银莲,她便正是从食色三僧的方向飞掠而来的。”
袁纷回首道:“花舞姑娘,除了那异族女子,你还见过其他人么?”
花舞写道:“没有,我从头至尾只见过她一人,也从未在箱子里听到过其他人的声音。”
袁纾道:“既然如此,看来那银莲正是看中了花舞姑娘的美貌,故此才将她迷晕了要投那食色三僧所好的,她既没有告诉其他人,也没有伤害花舞姑娘,只是,若真遂了她的愿,还不知花舞姑娘会遭受怎样的羞辱。”
袁纷道:“花舞姑娘,你如今被我们所救,就算是脱离苦海了,你想去哪里,等修养一阵,身子利索,便尽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过日子了。”
花舞写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可我自小便孤苦无依,除了能唱会跳之外,竟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本想在花船上就此了了一生,谁知……”花舞的笔没有写下去,袁纷和袁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样的女孩子,从出生就没享受过人间的温情,更没有踏实过日子的习惯,如今就算立刻放她离开,兰川距那歌舞之都——玉景,也是千山万水之遥,她根本就无处可去。花舞写到这里,早已经难过不已,眼中泪光盈盈。
袁纾道:“咱们已经救了她,就不能不管她,照我说,倒不妨带着她先替她彻底解了这贪梦香的毒性,等她身子完全恢复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袁纷叹息着点了点头,道:“如今看来,也只好如此。不过,与咱们一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花舞不等袁纷的话说完,就连忙在纸上写道:“公子,我绝不会为你们添麻烦,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袁纷沉默不语,袁纾却道:“花舞姑娘你尽管放心,我们既然救了你,就不会丢下你不管,只是我们也是有事在身的人,可能自身难保,若真到了紧要关头,你只管自救而去便是,别被我们连累就好。”
花舞写道:“我不怕被连累,但求公子姑娘莫要丢下我而去。”
袁纾道:“既然要与我们一起,那也不妨告诉你,我叫沅舒,他叫原汾,我们是刚刚成亲前来此地游玩的夫妻。”
花舞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来,快笔写道:“你们不是夫妻。”
袁纾释然一笑,道:“看来跟你说谎是不可能了。”
袁纷道:“既然决定同行,不如实话实说。我们二人的确并非夫妻,但具体身份,只怕也是不便相告,你只需要装作知道我们是夫妻的样子即可。我二人来这兰川,是为了调查一桩关于比武擂台的案子,抓你进箱子的那个异域女子,便是我们调查的对象之一。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有很多或千奇百怪或耸人听闻的事发生,花舞姑娘都不必惊慌。”
花舞写道:“不论何事发生,我都不会妨碍公子姑娘二人的正事,或许,我还能帮上你们一些小事。”
写到此处,袁纷身后突然传来林铛儿的一声惊呼,袁纷问道:“又有何事?”
林铛儿手里捧着一册书页,道:“公子,我突然想起,师父当年似乎提到过这本《百花集注》有关于贪梦香的一点记载,我想,倒可以想办法试一试,说不定今夜就能把这个贪梦香的发热症状给解掉,虽然还是讲不出话,但至少可以不再受睡眠之苦。”
袁纾道:“好啊,小鬼头,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我可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林铛儿嘿嘿地笑着,道:“我尽力试一试,还少不得要公子姑娘也来帮帮我。”
袁纷道:“你如今胆子更大,连我都支使起来。林铛儿大人只管吩咐,若有小人能尽力之处,自是在所不辞。”
花舞听到自己中的贪梦香中最恼人的发热症状立时便能消解,心中不胜欢喜,又见他三人言语诙谐氛围有趣,终于不觉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她笑起来,跟方才泪盈于睫的娇弱模样又迥然不同,小鹿般的双眸好似春季化冻的冰川,温暖之意沁人心脾。袁纾转头看到,叹道:“花舞姑娘,你真该多笑一笑,你说你是玉景花柳河畔的歌女,想来必定是令无数恩客一掷千金的花魁才是,这样美丽,连我看了都要心动。”
花舞羞涩地放下了手中的笔,眼神只望着脚下,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似乎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林铛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页,对着袁纾道:“姐姐,你听好了,我要的东西可并不少。”
袁纾大笑,道:“要什么?你说吧。”
林铛儿道:“上好的白醋五斤,上好的竹叶青佳酿五斤,上好的碧螺春茶叶半斤捣碎成细末,晒干的玫瑰花瓣半斤,再要一个全新的特大号的铜制的浴桶,还要同样是铜制的炭炉两只,火力最旺而又无烟的煤炭五十斤。”
袁纾听他说完,瞪大了眼睛道:“我看你,不是要解毒,而是要去兰川大街上摆摊铺,哪里就用得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还要浴盆和煤炭,难道要把花舞姑娘煮熟了吃掉?”她一面说,一面又惊奇得不得了,袁纾对江湖之事向来最是好奇,先前听到稀奇古怪的贪梦香,已是意外之喜,此时又听到这更为古怪的解毒之法,嘴里抱怨着,心里却很高兴,当下便走出院子去找李瑞准备物事去了。
绣归楼本是兰川有名的豪华之地,李瑞做事又最为爽利,不出半个时辰,林铛儿要的东西已尽数摆到了舒月阁侧边的花厅里,只等着林铛儿一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