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羊入虎口
黑暗的夜色沉重得像一池墨,山神庙中却还泛着热烈的火光。
这山神庙在一夜之间,似乎已看了太多的人来人往,然而它却始终沉默着,就像被摔在地上的袁纾,只能沉默。
像袁纾这样美貌的少女,一般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更何况这美貌的少女还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城郊野外从天而降,任凭你是历经世事的风烛老人,也难免要被吓一跳。
张天并不是风烛老人,而且还是初出茅庐的大小伙子,他当然被吓得不轻,袁纾还没落到地上,他就发出了一声惊呼,等到看清了袁纾的面容,他冷冷的脸上已写满了疑惑之色。只因他已认出,袁纾便是当日参加赵光回集会时那被自己嫌弃吵嚷的美貌少女,当时他出言不逊,对袁纾不理不睬,袁纾只当他是醉心武学无意女色,然而,只有张天自己知晓,其实是他门中无女子,娘亲又去世得早,他从来不擅与女子交谈。而上次,经过擂台上与田蜜儿的一番纠缠,张天才发觉自己的春心已开始萌动,否则又岂会输得那么难看,那次擂台之后,他更是对女子的胴体充满了遐想与欲望,只有不断地压抑才令自己稍微忘却这不轨之心。
然而,正当此时,张天就看到眼前仙女一般的袁纾,纵然装饰不整,也难掩美色。张天一边春心萌动,一边又碍于大哥在场,心内十分矛盾,也不论眼前的袁纾遭遇了何种的境况,只是看了看便没来由地气不打一处来。
门外早有弟子惊道:“发生何事?”
欧阳谦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袁纾,又看了看站立一旁的张天,大声道:“无妨,你们只管休息。”
张天道:“大哥,此女我在兰川城中见过,也曾是赵光回的座上宾客。”
欧阳谦道:“既然如此,非富即贵,看她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平民女子。可,她此刻为何不在兰川,却从这山神庙的梁上掉落而来?”
张天道:“这,恐怕只能问她自己了。”
欧阳谦盯着袁纾,袁纾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张口叫这二人抓住梁上的神秘女子,但全身穴位仍未解开,身子也摔得剧痛,只能用力眨眼示意。
张天不是看不懂她的意思,却故意缓缓道:“看样子,她已被人封住了穴道,无法回答咱们的问题。也不知,是何人将她留在此处。”
欧阳谦并不看袁纾,只对着张天道:“你见过她,那你可知她是何门何派,来兰川有何目的,有何仇家?”
张天道:“我与她只是匆匆一面,连她的姓名也不曾知晓。大哥所说的这些,就更是一概不知了,只不过,看她当时言行,还有一个同伴陪在身边,是一位英气勃发的贵族公子,如今却不知她为何孤身一人被抛弃于此。”
袁纾心里大喊,你们想知道就快快替我解开穴道呀,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们。
可惜,听不到袁纾心声的欧阳谦却显然没有解开袁纾穴道的意思,只是接着缓缓道:“若如你所说,我们倒可以不必救她,毕竟她是敌是友还很难讲。况且,方才咱们二人所说的话,也被她听了去,若她是个狡诈之徒,以后咱们恐怕要吃亏。”
张天瞳孔凝聚轻蔑一笑,道:“大哥与我英雄所见略同,这女子长得十分貌美,爹爹说过,这样的女子大多不是什么好货色,二哥招惹上的神女教不就正是如此么?看这女子行踪身份都是个谜,保不准还是那个什么神女教的人,解开她的穴道,倒有可能被她巧言所惑,我张天可绝不会做那被女人哄骗的蠢货。”
袁纾心道:“你不是蠢货,却比蠢货更蠢,世间怎会有如此想象丰富的人,只凭着无端的推测,便已将别人置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张天接着道:“依我看,倒不如直接把她解决掉,以免后患。”
袁纾大惊,她没想到这血性少年竟如此心狠,明明方才看向自己的神色还带有一丝暧昧,此刻再看他的神色,却已变得恨不能将天下所有美貌的女子都杀光杀尽,心思实在变化多端,看来已无救下自己的可能,袁纾只盼着欧阳谦能有些善心。
欧阳谦听了张天的建议,果然皱了皱眉,道:“无故杀人,并非我虎头枪一门所为,想来她落到如此境况,也并非有意在此偷听,既然相遇纯属巧合,我们也不必取她性命。”
袁纾的心稍稍宽慰,这欧阳谦果然有几分大哥风范。
张天急道:“那我们拿她怎么办才好?难道把她放回横梁之上?”
欧阳谦语气和缓道:“咱们二人在这里休息,她若也留在此处,男女授受不亲,多有不便。”
张天道:“大哥,你就别绕圈子了,这也不行那也不好,那你说,究竟怎么处置她。”
欧阳谦道:“小弟别急,不如干脆把她带出去,就扔到外面的山林中听天由命吧。”
袁纾刚刚宽慰的心再次坠入悬崖,她刚入夜时追到山神庙前,已能听到山中多有野兽嚎叫之声,欧阳谦他们深夜前来更不可能没有听到,此时将不得动弹不得发声的袁纾扔到山中,又与取她性命有何不同。
张天微笑道:“果然还是大哥想得周全,如此一来,她是死是活,便是上天的意思,与我们再无干系。”
欧阳谦已盘腿坐回了火堆旁,看也不看袁纾一眼,道:“命运难测,姑娘,你可莫要怪罪我们,我们此行本不为人知,更不想惹火上身,你要怪,便只怪这老天不公,怪自己时运不济吧。”
袁纾绝望之中闭上了双眼,她如今当然知道人心难测,可到底还是没想到这些自诩行侠仗义的英才弟子,在遇到落难之人时,居然会如此冷漠狠毒,不救人也就算了,还生出加害之心,于是,袁纾心中再也不抱任何被解救的希望,一心一意只发动内力,期望穴道能早些自行解开。
张天并不理睬袁纾的反应和神色,对着欧阳谦略一抱拳,径直走向袁纾,一把便要将她抱起,正要出手,他却看到袁纾被摔得凌乱的衣衫,突然想起田蜜儿在擂台上那些投机取巧的招式,心中又羞又怒,伸出的手顺势而下,捏了一把袁纾的腰肢,另一只手直朝袁纾腿上摸去。
袁纾腿上一凉,虽然隔着裤管,却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禁想起在昌安柳如兮手下所受的耻辱,满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心中大骂道:“老天呐,我堂堂公主,为何三番四次受此屈辱,这什么狗屁的虎头枪,不过就是一群畜生!真不如就让我落在那女人的手中!”
欧阳谦还是稳稳地坐在火堆前,他看火势稍减,又往柴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刚要转身去拿调弄柴火的木棍,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这堆柴火里被添加了什么易燃的异物,一阵哔啵之声后,一股白烟已从火堆中徐徐冒出,袅袅升起,四散而开。
袁纾已被张天抱在怀中,她看着张天英朗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狂热的欲望,内心中更是愤怒难当,那神秘女子扮成的鬼她都尚且不怕,却被这些居心叵测的男子吓得要命,正待要闭上眼睛不做多想,却突然掉到了地上,随之又是“砰——”的一声,再无动静。
袁纾又惊又奇,立刻睁开双眼四下一望,才发现张天已经摔倒在了自己身下,屋子里的欧阳谦也已经倒在了火堆一旁。而那火堆中,一股白烟纷纷扬扬,缥缈的烟雾已经充斥满了整个房屋,那横梁上的神秘女子已跳降下来,就站在迷蒙的烟雾中,好似她才是这山神庙中供奉的灵台。
屋外的人发觉异常,叫嚷之后一个一个冲了进来,然而无一例外,都跪倒在了这徐徐而生的烟幕之中,袁纾心头一颤,暗道:“莫非,莫非是她放出的迷药?”她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正待看一眼门外的景象,却已觉得脑袋莫名地晕眩起来,眼前还是那个神秘女子的脸,她的脸上正浮现出一种诡异而瘆人的微笑,终于,一股甜蜜而沉重的睡意袭来,袁纾再也无法抵挡,眼皮就这样缓慢地合了起来,她已彻底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