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城
陆玲坐动车,从池平到俞城,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十二个小时的行程,她晚上八点上车,到俞城正好第二天早上八点。
随着人群,出了车站,车站外等候着的人是樊锦堃,看到他,陆玲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行程的?她没告诉过任何人。
樊锦堃一眼就看到挤在人群中,纤瘦的女人,心中漫过疼痛,心疼,还是心疼。
俞城一番交集,樊锦堃已经成为陆玲心中一个特别的存在,陆玲无法绕开他,径直离开,上了他的车。
上车后,她脸转向窗外,俞城,依旧繁华、热闹,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挤人。
这一直是一座现代化的,散发年轻、活力的城市。
陆玲很小时候,就知道,南方有座现代化的发达城市,叫“俞城”,城里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干净、整洁的街道,城里的每个人,都打扮的十分时尚、漂亮。
向往种子,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埋下的,所以辍学后,有老乡来俞城打工,她不顾母亲的劝阻,不顾与孙耸的婚约,匆匆收拾两件衣服,就跟着老乡来了俞城。
初来咋到,居无定所,东奔西跑,个中艰辛当然只有自己清楚。
后来,结识俞城男人张海,让她看到了在俞城安家的希望,所以,她明知与张海的婚姻有诸多不妥的情况下,还是嫁给了他。
与其说是张海选择了她,还不如说她选择了俞城。
张海的出类拔萃,在陆玲的预料之外,然而与他母亲闵女士之间尖锐的矛盾,成了她婚姻中的硬伤,随着矛盾的激化,最后直接导致了母亲的死亡。
母亲的非正常死亡,让她深深陷入了自责、懊悔之中。
如果没有她的俞城情节,母亲就不会这样憋屈的死去。
作为女儿,她无法为母亲带来荣光,却让她受牵连,以憋屈的方式告别人间!
这是陆玲心中的恸。
这番自责与愧疚,将会永伴终身!
池平山的断崖,本想以死亡来终结心中自责的痛苦,本想追随母亲、孩子而去,就让她在死亡的道途,做个合格的女儿,合格的母亲。
但她最终没有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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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锦堃一边开车,一边不时转头注视陆玲,比起三个月前,她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虽然依旧憔悴。
樊锦堃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受创的女人,怕任何语言上的安慰,也安慰不了她。
车子平稳地在马路上前行,樊锦堃驾车,车速不快。
“樊先生--”陆玲的视线,从窗外转回,但她没有看樊锦堃,而是正视前方路面,口中“樊先生”三字出口,立刻把她与樊锦堃的距离拉开,显得生疏。
“嗯。”樊锦堃只淡淡地一个“嗯”字,静待她的下文。
他没有因为她语气中的疏离,动作上有任何停顿,或者蹙眉不耐,仿佛陆玲这样称呼他,再正常不过。
“请你放手吧,我给不了你要的。”她直话直说。
“好!”樊锦堃略一思索,爽快地答应了。
他的爽快,倒让陆玲惊讶了,这才转头看他一眼。樊锦堃却没有对视她,他目视前方,专注地驾车。
陆玲知道,她可能伤害了他的感情,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隐瞒过他接近她的目的,但顾不上了,她不可能还未跳出一个婚姻的火坑,就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况且,她对婚姻,已经失望透顶,此生,也许再难走进去。
樊锦堃这样花时间,花尽力在她身上,让她内心难安,所以,她必须狠心拒绝,让他退出她的生活。
两人本无任何牵扯,此刻陆玲拒绝,樊锦堃也答应了,再待在同一个空间,似乎太尴尬,陆玲看着前方路面,抬手示意,“请靠边停车。”
“嗤!”
车速本不快,樊锦堃靠边,踩下刹车。
陆玲解开安全带,“谢谢。”
她推门下车,两只脚站到地面,想想又回身低头向内,“樊先生,认识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二人认识时间不长,但樊锦堃为她做得,不能算少,尤其,对她还有救命之恩。
樊锦堃微颔首,不再搭言。
对着他坦然、深邃的视线,陆玲有几分狼狈,关上了车门。
面对这样的男人的青睐,她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本为拒绝准备的一箩筐的奉承话竟然一句也没用得上!
但他答应放弃她不再追求,她觉得还是大松了口气。
站在路边,脚下是俞城的土地,她执着的地方。
她还是回来了。
樊锦堃发动车子离开,后视镜内,那仰面望天的女人,轻轻拨动着他的心弦。
再次回到俞城,陆玲依然一无所有,如当初初来俞城闯荡一样,但现在的她,心已沧桑,满身伤痕。
沿着马路,一路向前走,她用双脚,丈量着脚下的土地,她不明白,这座城,它有什么魔力,深深地牵动着她的心?
就因为它的繁华吗?
手机再次响起,是卢云的电话,这座城里,唯一以真心待她的女人,唯一还可以托付事情的女人。
陆玲接通,“卢云。”
卢云:“你到俞城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马上快到了。”她委托卢云,在城区租了一套一居室,作为她会俞城的落脚之地。
五分钟后,她到达租住的小区,卢云等在小区门口,看到她,见她状态还好,总算松了口气,但她嘴上并不客气,“三个半月,电话不接就算了,连短信也没有,我还以为你跳了哪个山崖,喂了野狼。”
陆玲知道她抱怨,是源于担心,她诚心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卢云白了她一眼,但想想她受的折磨,如今她还能安全地回到俞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二人上楼,卢云给她租的房子在十楼,开门进了屋,卢云道:“按你的要求,一室一厅一卫,你看还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再留心给你找;家里还需要什么,趁现在天还没黑,我再去给你添置。”
陆玲细看了一下,卢云连日常用品都给她准备好了,她想得已经十分贴心、周到,于是摇头,“不必了,已经很好了。”
卢云拉着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既然回来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离婚吧,其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