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接机
不知不觉,结依在出差地,度过了春末,又度过了夏天。结依结束完出差的日子,已经是秋风吹起的秋天了。
下了飞机站在机场大门口,结依望着津谷秋日橙红的傍晚天空,心里忍不住一暖,这一刻,她终于有了自己也属于津谷的感觉。
从读大学再到毕业工作,结依一直在津谷,可是,那些年,结依一直觉得,津谷这座城市,跟她保持着一个看不见的友好距离,陌生,彼此相敬如宾。特别是每年过完春节从家里回到这里,踏上这片土地的瞬间,她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呼唤:新的一年,请多多关照。津谷!
她脑海中浮现起了高星的脸庞。
对这座城市熟悉又陌生感觉的结束,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终结。
她敞开双臂,仰头深深大口大口地呼吸津谷的空气,忍不住嘴角上扬。
“结依~”直到听到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结依才张开眼睛,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高星从车上走下来,朝着她比划着“我过去,你在那里不动”,然后跑过来。
高星特意请假到机场去接她,明明那阵子高星的工作也很忙。
但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高星还是害怕结依迷了路,于是挤了挤手上的时间,从公司里赶过来了。
高星没想到,结依这一趟出差,一去会去那么久,于是,再次相见,他高兴得将结依紧紧拥抱着,尽管身边经过的路人不断侧头打量着这对恋人,他仍是一改往日的害臊,久久拥抱着结依很久很久。
“咳咳——”直到发觉结依的脖子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他才松手。
“瘦了!”高星心疼地说,然后赶紧把身上的卡其色大衣脱下来披在结依身上,刚才看到结依太高兴了,没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津谷秋天的傍晚,会比有太阳的中午冷得多。
“你也是呀!胡渣都出来了。”结依垫着脚摸摸他下巴的胡须,笑话他。
“工作忙,顾不得收拾胡子啦。”高星反倒红了脸,腼腆起来了。
“哎哟,是害羞了吗?”结依觉得这么多些日子不见,又发现了高星不一样的一面。
或许是多日不见,再见彼此间自然而然生起的陌生感,那种感觉让即使相恋的人,也要一点时间适应下,不过还好对他俩来说,就一小会。
“哦。”高星挠挠头,回答得倒是很诚实毫不掩饰,“想你了!”
“好啦,我也是。”说完结依扶试图踮起脚尖,捧着1米8多的高星脸庞,好刚好触碰到嘴唇。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那些异地恋的情侣坚持到最后呢?结依突然好奇这个问题,她跟高星才几个月没见,再见后时间在两个人身上留下的生疏感,已经让结依感觉害怕了,那么那些长达几年没见的情侣,又是依靠着什么力量,才能一直一直长久走下去的呢?
她突然觉得爱情,绝对是被爱神施了魔法,才能在人间长久存在的特殊情感。
长了胡子的高星,身上多了一番成熟的韵味,或者说高星这会恢复了自身带有的气质。在结依的印象中,比她大几岁的高星,从两人交往以来,其实更多的是努力让自己的行为小几岁,好让他自己与古灵精怪的结依相处,更加减少年龄差。但是无论如何,对结依来说,她都喜欢,因为由始至终,她都喜欢高星这个人。
甜蜜的香吻,伴随着嘴边“扎扎”的刺痛,结依忍不住笑了。
再一抬头与高星的双眼交对,高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高星没想到,一整个吻下来,结依嘴唇周边都红了,模样可爱又搞笑。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结依的下巴,好缓解结依嘴巴周围的刺痛感。
帮结依把行李放到后车厢,再给结依开门入座,他们这才离开了因相见而开心逗留了好一会的机场大门口。
“那个,”开着车的高星趁着结依一脸兴致勃勃地啃着小饼干听着电台的音乐,小心翼翼地干咳了几声,“我最近要出差一下下......”
“什么?”高星完全猜对了,结依一下子坐不住了,索性停下跟着音乐晃动的小脚丫,转头一脸难以相信地盯着高星,“什么时候?”
“明天......”高星这下大气都不敢出。
“啊?哪有这样的啊,女朋友好不容易刚回来,男朋友这后脚就又要离开了?哎呀,我不管啦。”她还是没忘记把手伸向饼干盒,拿出最后一片塞进嘴里,嘎嘣咬着。
再生气也不要跟食物过不去,这是结依妈妈从小教她的。
结依知道高星工作的性质,经常出差是跟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但是想到她前脚刚到津谷,而高星后脚就要离开,她心里滋味真不好受,难得终于见到了相思了几个月的人,这下子又要开始新的一段相思,她简直想跳下车暴走。
“那,出差几天?”车里低气压了好一会,结依终于打破了宁静。
“一个月,或者,”高星忍不住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看向结依,“再长一些时日。”
“好吧!我接受!不过,今晚让我住你家!”
结依很久以前总爱用这句话闹高星——今晚让我住你家。而每次,都是被高星严词厉色拒绝,他都会教育她,“女孩子家别随随便便跑到男生家过夜,传出去不好听。”
“那就你能跑我家过夜而我不行?这不公平!”每次结依也会这样反驳。
“好啦,我也不这样做了。”高星会这样回答。
“哎呀我开玩笑的啦,我今晚不去你家就是了。”最后结依总会这么妥协。
高星没想到结依情绪转变得这么快,一下子有点难以置信,时不时偷偷余光确认了好一会她的表情,好判断她讲的是不是气话。只见结依现在已经是一副“无所谓啦”的神情,继续重新沉浸在音乐中,只不过这次她换了个音乐频道,一个专门播放悲秋音乐的电台。
“I Believe ......”音乐响起,是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的曲子。
歌词很悲伤,结依看了这部电影好几遍,她记得这是一首讲男女恋人离别的。
“哼哼哼......”结依虽然不会韩语,不过毕竟听过很多遍,调子还是能哼得出来。
高星默不作声,继续时不时偷偷观察着她,虽然表面已经是一副装作漠不关心的状态了,但跟随着曲子哼唱的结依,这会已经将头靠在车窗旁,眼神凝视着前方,不知不觉脸上逐渐浮起了悲伤。
“给~”等红灯的时候,高星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票,递给结依。
“嗯?”结依接过高星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看了一会,是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10月18号?”那么那时候,高星是否结束完出差的日子,可以两个人一起去看呢?
“嗯,你上次说想看,所以我前阵子在售票网看到有票,就买了。”
“那你干嘛给我两张?”
“嗯......万一我没准时赶回来,你就带其他朋友一起去看吧。”高星知道他讲这些话结依会不高兴,所以讲完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那种心情如履薄冰。
“才不!”结依抽出一张门票塞回高星手里,“上次说好一起去看的,我到时候直接在会馆门口等你,绿灯了,走吧。”
不容高星继续解释,结依转过头,这下子直接从包里拿出耳机,往耳朵一塞,她的态度很明确了,她根本不想听高星接下来要讲的话,所以高星也作罢,把结依塞过来的门票重新放回口袋里。
高星依了结依,把她带到家里,连同行李箱。
晚饭过后,两人依旧是彼此各怀心思,寡言相对。
“去洗澡,你今晚要早点睡,明天我送完你上班,再去机场。”见结依吃饱后躺在沙发发呆,洗完碗的高星走过来,对她说。
“哦。”结依从沙发上爬起来,准备从行李箱拿出换洗衣服,突然她灵机一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这里有没有多的睡衣借我?我没有秋天的睡衣。”
高星听完,二话不说走进房间,打开衣柜,认真地为结依挑选着。
“就这件好了,”不知道结依什么时候跟进来的,这会从衣柜里将一件粉色的衬衫一扯,抱在胸前,“裤子你的太长了,我穿自己的。”
说完来不及高星反应,就消失在房间里了。
结依从没见过高星穿过这件粉色的衬衫,也不知道高星把这件衣服雪藏子衣柜里多久了,但是在众多高星的衣服里,她一眼相中这件。
这件粉红色的衬衫很宽松,洗完澡换上后的结依,松松垮垮,不仅连袖子那里,连衣服长度也很长,都到结依的膝盖了,所以最后结依直接不穿自己的短裤了,索性把这件衬衫当睡裙穿出去了。
从洗手间走出来,发现高星已经不在客厅了,不过迎面从阳台吹来的冷风,一下子让她忍不住打个冷颤,她拖鞋都来不及穿,赶紧跑到阳台准备把落地窗关上。
哎咦?从什么时候开始,高星在这个阳台放了两张竹滕椅和一个玻璃桌的?
她想起之前第一次来高星家时,她跟他提议过,如果在这个阳台放上一张茶几和两张座椅就好了,那她就可以陪着他,一起在阳台,他看书她读漫画,他喝茶她吃小点心,还有夏夜的时候一起看星星,冬天的时候一起看飘雪......她记得那时候他表情高冷一副冷漠的模样,没想到他都把她的话一一记下了。
结依瞬间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个男人虽然寡言,但是行动上,却很积极。
关完阳台门,结依开始找高星的踪迹。高星的房子挺大,不像结依住的那一套房,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大厅,一个厨房,像个小窝。高星的房子除了主人房,还有两间客房,书房,杂物房,而且高星现在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回到家只开客厅和自己房间的灯,他现在会按照结依的提议,一进家门就把屋子里所有房间的灯打开,“房间亮堂了,心里也会亮堂的啦!”他记得结依这么安慰他走出从前悲伤的自己。
所以,此刻的结依找起高星来有点困难,她从书房游梭到工具房,最后来到主卧室,一看,原来他在收拾行李。
“我来帮忙吧。”结依趴在房门口盯了好一会,说。
大概是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着心事,高星这才发现门口站了好一会的结依,抬头,发现结依小小的身躯套着在自己身上十分合身的粉红衬衣里面,显得身姿更加玲珑,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盯着结依看了一会。
“发什么呆呀?”结依走过来。
“不用,你坐着陪我就好了。”高星一把将走过来的结依提到床边,让她坐好,又发现她没穿拖鞋,于是又跑到客厅找来了一双绵拖鞋,蹲在床边,用手拍拍结依脚底下的尘灰,温柔地给她穿上。
“哦。”结依也不再坚持,干脆乖乖地坐着看他一件一件打包自己的衣服。
“对了,你什么时候在阳台那里放了桌椅啊?我才刚看到。”
“就你出差那会。”高星没抬头,继续叠着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掩饰自己的害羞。
“哦,那个竹滕制作的椅子,我很喜欢啊,坐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你喜欢就好。”
“对了,你还在马桶旁边放上小书架了。”
“嗯。”
“哈哈,是不是很棒,听我的没错吧,反正我觉得上厕所有东西看上得才更顺畅,哈哈哈~”
“我一次都没试过,”高星接着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上厕所从不刷手机或看书的。”
“你说什么?”结依想再次确认自己的耳朵,毕竟高星后边那句话声音太小,她是听到了,但不是很确定。
“没有,我说上厕所要专注啦!”
“哦。”结依被高星一下子突然提高的音量镇住了,然后想了想又忍不住发出“哈哈哈”大笑,毕竟,她也没想到,跟高星能就着洗手间上大号看不看点读物这个问题讨论了老半天,问题是高星这个平日严肃的人还这么认真为她思考过这个问题。
好啦好啦,知道你在马桶旁边放个书架是把我曾经多次跟你提的建议听进去了,虽然你没有如厕翻点东西读的习惯,但是,我有,而且你还特地为我准备了......
等等!
结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干嘛在自己家放上别人要求的书架?
虽然我是很喜欢常来你家没错啦但是你这样,岂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这是......欢迎我常来你家吗?”结依还是忍不住问了,她才不喜欢把话藏在心里呢,那种把话藏在心里的个性,在她学生时代结束时就伴随着毕业典礼画下句话了,现在的结依才不喜欢恋人间各种猜测,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出来多好。
去投入地爱一次吧,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结依在以往疼痛爱情终结时,学习到的。
“哦,”高星停下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会,“也不叫常来吧,应该说是......算了,我打算找个正式的机会说。”
“什么呀,别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快说吧.....”结依不依不挠地追着问。
“就是......希望,希望以后的日子,你来我这边住的意思。”高星最终一股气将话说出来了。
。。。
空气突然陷入了安静。上一秒还咋咋呼呼的结依突然也措不及防,她平日是常常开着高星的玩笑说,让她收留她,她要在这里长久赖着不走,他家房子这么大多她一个人不嫌多啦.....之类的玩笑话,每次都把高星逼得脸涨红,训话她女人家不能随便把这些话说出口,也常常赶着老是想趁机留在他家过夜的结依出门。可是结依没想到,向来严肃的高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思索他们的关系,开始思考结依对他说过的那些玩笑话,而且很认真,很严肃地态度直视着结依无意中抛出的玩笑话。
他,原来一直是在很认真地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哦,”结依还是忍不住慌张,她没想过这么快这么近距离面对高星,对她进一步的真心,“我得回家想想。”
高星“嗯”的回应,然后看行李箱也收拾得差不多,合上后从衣柜里找出睡衣,回头跟她说了声“我去洗澡了”然后就离开房间了。
剩下一个人在房间思绪万千的结依。
等高星洗完澡回到房间,结依已经躺下了。
“睡了吗?”
结依是背对着高星的,所以他不知道结依是不是睡过去了,等了几秒,没有回应。
“那我关灯了......晚安!”高星关了灯,也躺下了,他面对着床边台灯的方向,眯上眼睛,不过没睡着,毕竟,刚才,是在跟结依讲一件严肃的事情,从这件事脱口后,它的后劲之大,他完全无法预测,所以此刻他心情复杂,他不知道结依是怎么想的,他尊重她的想法,可在他还是有些许害怕。
“你刚刚,是认真的吗?”黑暗里,传来结依的声音。
原来,她没睡,她也应该,在反复思考着刚才的话吧。
“嗯,”高星转过身,把头转向结依在的那一边,“跟你待在一起,我很开心。”高星这会很郑重,语气没有半点犹豫。
“哦。”
黑夜中,高星听到了结依点头摩擦在枕头上的声音。
“我也很开心,可是,”沉默了一会,结依再次打破了宁静。“给我一点时间。”
结依翻过身子,偷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两人四目相对。
“嗯,傻瓜,”高星笑了,“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啦,放轻松。”
“才没有嘞~”
察觉到结依仿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恢复了平日的机灵,高星忍不住笑了,他刮了刮结依的鼻子,“好啦,睡觉啦!”
“嗯。”结依这才身子卸去了僵硬,一下子松软,扑腾钻进高星的怀里,真暖和呀!多少个相思的夜里,不断生起的想念,就如一座高高的墙,在此刻的拥抱里,逐渐得到融化。
而她不知道,她这一刻瞬间冲向高星怀里的拥抱,一下子把高星刚刚才泄下的心火又重新点燃起来,她不知道,隔着轻盈粉色衬衫的她身子,柔软得像棉花糖,软软地贴在他身上,让蕴藏在他体内的某股能量,蠢蠢欲动,他别过脸,努力地扼制着。
她今天坐飞机奔波劳累,而且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应该让她多多休息才对。
“嗯?”努力在心里想着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好一会高星身体才逐渐恢复了理性,待他稳下心准备也睡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下巴下一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即使是黑夜,那双眼珠还是那么明亮,比窗外的月亮还美丽。此时此刻结依还没睡,正眨巴眨巴着双眼盯着自己,高星一时半会也不明其意,一头雾水地问她。
“嗯?”结依反问他,“你刚才嘴里叽里咕噜在自言自语什么?”
“没有,”高星给结依捋了捋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然。“快睡吧!”
“吼,你这个人就只会用眼神表达感情,”结依抱怨着说,“大晚上你干嘛用那么深情的眼睛盯着我,别看了,人家......”
还没等结依把“困”讲出口,她就发现,她的嘴唇已经被突然将脸靠近的高星的嘴唇覆盖上了,不像白天机场门口那种香香甜甜羽翼般的亲吻,此刻的吻带着凶猛的力量,仿佛像一头野兽,正一点点吞噬着她的身体,眩晕感、幸福感,交替围绕着她打转,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小彩蛋==
——津谷,罗琳花园,半夜——
躺在床上的结依,翻来覆去,没睡着,于是拿起床边的手机随意冲起浪。
“嗯?睡不着吗?”不知道是被结依不时的翻身动作吵醒,还是黑夜中被手机的亮度亮到,高星这会也醒来了。
“肚子饿了。”结依不好意思地说。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弄。”高星一骨碌爬起来,整理好衣服。
“嗯——我想想。”其实肚子饿的结依饥不择食,都可以,可是一想到厨艺精湛的高星,她一下子又开始挑剔起来了,大半夜,吃最想吃的才最满足!
“甜酱面?炒饭?红豆沙......”结依选择症犯的时候,高星最懂她了,只要给她几个选择,她自然能从中选好。
“炒饭!”结依笑嘻嘻地说。
“好,你躺床上等会,15分钟,不,10分钟,你就可以吃了。”高星走出了房间。
不一会,煎鸡蛋、炒虾仁的香味从厨房飘到房间里来,哇~好香啊!
结依情不自禁陶醉其中,闭上了眼睛肆意享受着来自高星亲手做的炒饭香味。
“咚咚咚——”
5分钟后,房间门被敲响。
高星往房间里探着头,小声说:“结依,起来吃炒饭啦!”
没有回应。
“结依,可以吃啦!”高星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是没有回应。
高星走进房间,向床边走近。
大床上,结依这会已经躺成了一个“大”字型,香甜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