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到周末他们就又见面了。陈多多发现如果她每天在食堂吃饭,她手里的钱说什么也坚持不了一个学期,初来乍到的她除了奖学金之外,她还没弄明白还有什么渠道能挣到钱,所以她手里的钱必须精打细算的花。学校门口的馒头两毛钱一个,买一块钱的可以给六个,咸菜一块钱三包,这样两块钱就可以吃两天。这天她去校门口采买口粮的时候,遇见了这几天一有空就在蓉城大学门口闲逛,期待着和她偶遇的吴铭。
看见吴铭的时候,陈多多下意识的将手里拎着的馒头咸菜往身后藏了藏。就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吴铭对这个原本很正常的事情有了怀疑。看她躲躲藏藏的样子,像是不愿意让他看到手里的馒头和咸菜,难道这不是她为了调剂口味才买的,难道她每天就是靠这些东西充饥的吗?虽说清城的乡下大多很贫困,但他想不到她会连学校食堂的饭菜都吃不起。
想到这里,吴铭二话没说,拉着陈多多就走。陈多多见他连个招呼都没打,拉起自己就走,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吴铭,你发什么神经,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请你吃饭。”
“为,为什么呀。”
这时吴铭已将刚才有些激动的情绪调整了过来,拉着她胳膊的手也松了松。
“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改天我请你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碰到你,就今天请吧。”
当他看到第一家饭店的时候,便拉着她进去了。由于刚到饭点儿,饭店里还没什么人,吴铭选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坐下。
服务员看见有客人到了,马上拿了菜单过来。吴铭没让陈多多点菜,自己接过菜单点了四个肉菜和两瓶冰镇啤酒。等酒菜都上来后,吴铭给陈多多倒上一杯啤酒。
“先吃些菜再喝酒,要不会伤胃。”吴铭把四个菜都往陈多多面前挪了挪。
到现在陈多多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吴铭是怎么就出现在她学校门口的,现在这一大桌的菜又是怎么回事。
“快吃吧,别愣神儿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吴铭说着把菜夹到陈多多的餐碟里。
“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门口呢?”陈多多问出自己的疑问。
“等你啊。”吴铭的语气半真半假。
“钱我没带在身上,你要是......”
“我又不是来讨债的,瞧把你吓的。”还没等陈多多说完,吴铭便笑着说。
“欠钱总是要还的,我害怕什么?”陈多多显然有些心虚。
看着一直嘴硬的陈多多,吴铭有些心疼这个女孩儿。
“我要是说我就是来请你吃饭的,你信吗?”
“信,才怪。”陈多多白了他一眼,继而笑了起来。
这一笑吴铭便被她深深的酒窝醉到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笑颜。陈多多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便伸手端起那杯啤酒喝了一口。她从没喝过啤酒,刚入口感觉有些苦,但冰冰凉凉的一路到胃里倒是有种很舒爽的感觉。正好有些口渴,她便咕咚咕咚的一仰脖将整杯啤酒倒进肚里。没等吴铭动手,她自己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又是一口气喝了下去。两杯啤酒进肚后,没多久脑袋便有些晕晕的感觉。她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美妙,身体稍有些失重,好像是在飞,就连自己的心情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松愉悦过。
见陈多多两杯酒下肚面色已经泛起红润,吴铭没再给她倒酒,只是不停的给她夹菜。他对面前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很想去探究她所有的秘密,但他又不敢轻易开口,他看得出来她自尊心很强,他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俩人吃了一会儿,吴铭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开始询问陈多多的情况。陈多多好像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健谈,起初是吴铭问她什么她答什么,后来不等吴铭问她自己就侃侃而谈了。从小时候背着爸妈整治淘气的弟弟,到最后爸爸怎样克扣了她的奖学金。说到高兴的地方就哈哈大笑,说到难过的时候便红了眼圈。虽然她说的断断续续毫无章法,但吴铭已经从那些片段里整理出了大致的情况。
吴铭是知道他们老家都有着重男轻女的思想的,但没想到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女孩,人生之路竟会这样艰难曲折。这个女孩能走到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吴铭不由的生出想去保护面前这个女孩的强烈欲望。
就这样边喝边聊,吴铭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直到学校快要锁门了,吴铭才恋恋不舍的将她送了回去。
可能是因为共享了她的秘密,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近了很多。后来吴铭不仅拒绝了多多还他的钱,还隔三差五的给陈多多送一些好吃的。又通过自己家教的那个学生帮陈多多介绍了一份家教的工作。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由老乡渐渐的变成朋友,又变成好朋友,最终变成了男女朋友。
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一年,吴铭感觉日子过得虽然有些苦,但每次一看到陈多多开心的笑,他便不觉得苦了。他还记得她过生日时,给她买了部手机送给她做生日礼物。为了买这个手机,他自己偷偷的吃了两个月的素菜,甚至有两周只吃馒头和咸菜。可当陈多多收到这个生日礼物时,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时,吴铭觉得受所有苦都是值得的。直到陈多多提出和他分手的前一秒,吴铭都以为他会照顾这个女孩一生一世,尽自己所能给她幸福。
现在眼前的陈多多喝的已经满脸通红,说话也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
“我心里明白,手机,是你给我买的,就连我现在穿的衣服也是你给我买的,家里给你的生活费和你做家教挣到的钱大部分都给我花了,有时候没钱了你宁愿自己挨饿都没委屈过我,这些我心里都明白,也永远不会忘的。但你能让我留在蓉城吗?能让我父母和我弟弟都过上好日子吗?你不能,不能,可陈桐可以,嫁给他,我就能留着蓉城。”
“多多,我现在还没毕业,但请你相信我,只要你等几年,我相信你要的我都能给你。”
“我不是赌徒,我也不敢赌,用我陈家的未来赌,我真的赌不起,我弟弟不能娶不起媳妇,我们陈家,不能,不能因为我就绝了后,我不能自己想怎样就怎样,我不能那么自私。”
“多多,你刚20岁,你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卖掉呢?为了别人你这样值吗?”
“卖?你说的对,你说如果能给我弟弟,能给我爸妈换来好日子,我卖的不值吗?这多值呀!”
陈多多放肆的大笑起来,等笑声停止,她又讪讪的说道:“而且,我以后也不会连累你跟着我受苦了。”
看着刚刚大笑完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的陈多多,吴铭的心像刀割般的难受。
“多多,我不怕苦,为你受多大的苦我都愿意,多多,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我一定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的,多多,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怕苦,我再也不想过那种苦日子了,”陈多多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爱相比,能吃饱饭我觉得更重要。”
陈多多说完站起身,脚步踉跄而决绝的离开了。
吴铭身上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空,他没有去拦她,也没有追过去。他举起酒瓶一口气将酒瓶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吴铭自认为很了解陈多多,在此之前他们可是无话不谈的情侣。陈多多的思想守旧、单一,一直以弟弟和爸妈的幸福为己任,即便他爸妈从来没给过这个女儿半点儿关爱,但她却无怨无悔。他曾经试图慢慢的去改变她的想法,但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虽然陈多多看起来对他薄情寡义,他却对陈多多怎么也恨不起来。
这不能怪她,这都是封建意识对她的残害。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坚信自己就是她的幸福。虽然现在她选择了别人,但她要嫁人至少也要大学毕业以后,他还有三年的时间,他要用这三年的时间努力挣钱,然后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可能是酒劲上来了,吴铭感觉头越来越重,他趴在餐桌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