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以暮冷笑一声：“呵，永远？不可能，未来的路，有的是各种教训等着这帮自以为是的人。”

　　说罢，甄以暮慢慢转头，看向程星月，疑惑地问道：

　　“你，不害怕我吗？”

　　程星月刚才愤怒的心情渐渐平静，她对甄以暮投来友善且真诚的微笑：

　　“你脸上的伤，当时一定很痛苦吧。其实我觉得你一点都不难看，你看啊，你的睫毛很长，眼睛又好看，你其实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甄以暮倏的一下，感觉自己的耳根很烫，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说他长得好看的人，第一个不害怕他的人。

　　程星月见甄以暮没有说话，于是又主动开口了：

　　“希望你今后能够越来越勇敢，过得更好，要让那些看轻你的人后悔！嗯～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紧回家，那，再见咯。”

　　甄以暮抬头，浅浅的微笑：“再见。”

　　两人招手道别后，程星月就双手扶着肩膀两侧的书包肩带向车站方向跑去，甄以暮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当他正准备迈步时，突然停下了，他看到脚边有一个掉落的校牌，他拾起，只见上面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的照片，旁边写着：

　　姓名：程星月。

　　那天之后，甄以暮一直期待能与程星月再次遇见，然而在这诺大的校园，一个在高中部、一个在初中部，这是要怎样的缘分才能再次不期而遇呢？

　　程星月临走前带着甜蜜的微笑向他挥手说再见的情景总是历历在目，那甜美的声音也始终萦绕在他的耳旁。那只是一句普通不过的“再见”，很可能只是程星月一句脱口而出的习惯性话语，然而在甄以暮的心里，这句话却被深深地印刻在心里，当成了是两人的约定。

　　最终，他没有等到与程星月再见的那一刻，因为不久他便恐惧仓惶地逃离了C城，没有人能再联系上他，也没有人去联系他。

　　那晚，他像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背着沉重的书包走进东弯西拐的小巷，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出租屋前，那是他的家。

　　当他推门而入，一个熟悉的情景映入眼帘，随即，儿时恐慌与绝望的情绪再次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全身发抖，呼吸急促，瞳孔放大，仿佛正在经历一件极大的刺激。

　　他那久未出现的混账爸爸又来骚扰他的妈妈了，他们又在争吵。死缠烂打的爸爸似乎在威胁着什么，而他绝望的妈妈满脸泪水，在愤怒地骂着。生活的摧残已经让他美丽的妈妈看不出任何美丽的影子。

　　他们两人依然没有发现自己，好像自己从来就是个多余的。他伤心、他难过、他愤怒！他第一次从心里面深深地恨这两个人，都是这两个人，才让他这么受人唾弃的活在这世上，这比让他死还要痛苦！

　　对了，死？

　　甄以暮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身，点燃了打火机。他眼前微小的火苗开始明亮，好像被赋予了生机，在努力地壮大。而他的耳后还是那两人无休止的，如同地狱般的挣扎与吵闹。

　　“你就是个无赖！你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全部！”这是他妈妈的声音。

　　“都这么多年了，你也熬成了个老女人，怎么还这么记恨我！”这是他爸爸的声音。

　　甄以暮默默地走出去，关上门。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在门锁里转了个圈。他拔出钥匙，放回口袋，又继续朝前走。

　　一切都很安静，一切都如往常的夜晚，周围拥挤破败的小巷还是那样，在零星的路灯下闪着没落的光，还有偶尔野猫和行人窜过的声音。

　　走着走着，甄以暮逐渐加速了脚步，最后开始狂奔。他想逃，但他不知道能逃到哪里，他只是拼命地，朝前跑，朝前跑。

　　后来，他在一辆即将启动的大客车上买了票，抽着烟的司机随口问一句：

　　“一个人啊？”

　　甄以暮竟心虚地抖了一下身子。司机也没再理会，关上了车门，准备发车。

　　昏暗的汽车里坐满了人，衣着普通，很多像是打工的。地上散落着一些行李，连走路都不好走。坐在车上的人此时也没事可干，就都盯着眼前的甄以暮，直到甄以暮走到他们身后，能打发一秒是一秒吧。

　　这些乘客都是无心的，然而在甄以暮的心里却备受煎熬与惶恐，他总觉得大家在质问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的爸爸妈妈呢？”

　　“你的爸爸妈妈呢？”

　　仿佛有一男一女，声音一高一低地在他耳边回想。

　　好不容易来到了汽车的最后面，角落里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他迅速地坐下来，抱住自己，忍不住地颤抖。

　　“天呐，我在做什么？”甄以暮在心中问自己，然而这句心里的声音也充满了颤抖。

　　“你在谋杀你的亲生父母。”一个冰冷的男性声音传来，像是另一个他。

　　“不，不！我没有谋杀，我只是点了火，火还不大，他们应该发现得了。”这是恐慌的自己。

　　“呵呵呵，可是你还反锁了门！”那个冰冷的自己步步逼近。

　　“他们用钥匙可以从里面打开的，我没有断了他们的生路。”懦弱胆怯的自己在做辩护。

　　“你就是凶手，就是个凶手。”那声音不依不饶。

　　“不！”甄以暮在惊吓中脱口喊出，一时竟惊动了车上所有的人。

　　甄以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车外全是黑色，现在是凌晨3点。

　　有人开始不满地骂骂咧咧。

　　“没事瞎喊什么呀？神经病！妈的吵到老子睡觉。”

　　甄以暮胆怯的缩起了身子。

　　此时，这漆黑的夜，这陌生的人，这未知的前方，令他充满了无助和害怕。他忽然想起了腰间口袋里的钥匙，那就像一把杀人的匕首，让他更加心惊胆战！他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将钥匙丢了出去。没人能听见钥匙落地时那一清脆的声响，恐怕只有接住那把钥匙的地面吧。

　　兜兜转转，在倒腾了几趟车之后，他身上的钱终于用光了，他也不知道他来到了哪里。总之，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只有那刺骨的寒风与他瘦弱的身躯作伴。

　　忽然，一个踉跄，他绊倒在地，当他爬起来，竟意外发现地上躺着一个老人！

　　可能是出于他良心的愧疚想要极力弥补，他连忙扶起了地上的老人，老人看上去已经在雪地里摔倒多时，全身僵硬冰冷。

　　“爷爷，爷爷，您没事吧？坚持住啊，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医院！”

　　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弱的气息在空中变成了白色。他看着面前脸上毫无遮掩的甄以暮，竟弱弱地说了一句话：“哦，多么俊俏的孩子啊。”

　　多年以后，甄以暮重新回到了中国，这一次，他脱胎换骨，气宇不凡、英姿飒爽，所有见到他的人无不立刻呆住。因为，这世上从未出现过如此英俊完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