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柳亦婕老家，病床上王柳氏语气艰难的问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亦婕回来了吗？！”自己的丈夫王进民安慰的说道：“快了，快了！”转身对自己的儿子，急促的吩咐道：“亦军啊！赶快到村口迎迎，看你妹到了吗？！”“好！我马上去！”儿子马上就离开了屋子！

　　开往老家的小客车上，崎岖的道路上车子也是颠簸的厉害！车上是一脸焦急的柳亦婕和郑实！

　　傍晚时分，车子终于到了老家了！两人才一下车，就看到了亦军，亦军急忙迎了上去，接过来柳亦婕手里的行李，说道：“你们终于回来了，什么都不要问了，快！”说着，转身就向村里走去！柳亦婕和郑实一对视，马上就跟了上去！

　　房门被打开了，亦军的声音显得很是低沉：“妈。亦婕和郑实回来了！”“姑，你怎么了？！”柳亦婕一下子就冲到了病榻前，跪下来，握着姑姑干枯的手，急切的问道！亦军放下手里的行李，回答道：“旧病复发了，大夫说没几天了！”“为什么不去大医院！费用不用担心！我给姑姑交住院费！”柳亦婕还是那么的急切语调！“是我不要去的！都要去见父母的人了，花那份冤枉钱干什么呢？！”病床上传来了王柳氏的声音，她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亦婕有话要说！”“好！”郑实也要出去，却被王柳氏叫住了：“郑实，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好！好！”

　　屋子里面就余下了三人了！王柳氏让柳亦婕扶着自己坐了起来！伸手示意让郑实也过来！自己一手握着郑实的手，一手握着柳亦婕的手，气若柔丝的说道：“自从地震之后，我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说实话，我自己也感觉得到大限到了！亦婕啊！我走之后，我们柳家就剩下你这一根独苗了！你是我们柳家的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子的艰难，不为别人，为了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只是，身为长辈，我不能看着你成功了！”柳亦婕要说什么，却被王柳氏止住，说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柳亦婕点点头，听着自己姑姑的话语！王柳氏的目光转向了郑实，说道：“郑实，你是个好孩子，我侄女以后就托付给你了！你是个老实忠厚的孩子，你身上有着很多很多优良的品质！作为亦婕的长辈，我真心的祝愿你们可以在一起！这也是，我这个外人对你最后的话！”“我永远都记得住，当初在陵园里面，我发的誓言！我会用一生履行我的誓言的！”郑实认真的回答道！王柳氏点点头，对柳亦婕说道：“郑实的话语，我听到了！亦婕，要是天注定，你们可以在一起，成为夫妻的话！你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在陵园告知你的父母和我！”柳亦婕点点头！

　　王柳氏这才点点头，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是个老人了，路就要走到头了，可是，你们还很年轻，年轻就代表着你们的路还很长！且行且珍重吧！”

　　当天夜里，王柳氏与世长辞！

　　柳亦婕在王柳氏去世之后，竟然一下子就憔悴了很多！整天一句话也没有！郑实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着急，可是，这种情况下，他也什么都不能说！等到王柳氏下葬之后，郑实才找了机会！

　　葬礼结束了，姑父和堂哥要扶跪着的柳亦婕起身，姑父慈爱而关心的说道：“亦婕，你姑故去了，你伤心！我看你伤心，我也很难过！我不希望你姑去世了，你在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说着，自己也给一边的郑实使了一个眼色！郑实会意的过来要搀扶柳亦婕！柳亦婕止住了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现在只是想多和姑姑待会儿！”郑实愣了一下，还是扶她起来的意思，说道：“应该，应该！可是，就是想和这位长辈多待会儿，也不用一定要跪着！还是起来吧！”说着，自己硬把她给搀了起来！柳亦婕的姑父和堂哥，一对视，她的姑父开口说道：“郑实，你多劝劝亦婕吧！我们先回去准备饭了！”郑实点点头！

　　人都走远了，陵园里面就余下了郑实和柳亦婕了！柳亦婕看着自己姑姑的墓碑，自语道：“我现在真的是孑然一身了——血缘上的一个亲人也都没有了！”“唉！我也看得出来，你很伤感，这几天你一下子老了十岁了！”郑实说道！柳亦婕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现在的心境就像是那曹雪芹写的《红楼梦》中的那段一样：‘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亲人们都去世了，我，我，我……真的是迷茫了！”

　　说着，身子竟然晃了一下！郑实急忙扶住了她，关心而又急切的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还能出什么事情呢？！现在就是给我喝鹤顶红，我也绝对喝不出任何味道！”柳亦婕的话显得那么的苍凉无力！郑实听了却放开了扶着她的手，站在一边，说不出什么样子的感觉的看着她！自己说话的声音比柳亦婕当初对待他的冷漠更冷：“哦！原来是这样子！那这样的话，就代表着，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挂了，无牵无挂者，似乎也没有必要活着了！你要是选择那条路的话，我不拦着你！你放心，你就是真的走了哪条路！你姑父和你堂哥都是忠厚老实人，他们会把你埋在这里的！不至于让你走了哪条路之后，连个小盒子都没有！”“你，你，你……！”柳亦婕听了他的话，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恋人竟然说出这样子的没心肺的话来！自己不由得伸手指着他，却也一时语塞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生气了，真的生气了！”郑实看着柳亦婕的表情，知道劝慰的最好时机已经来临了！自己还是那么的平静的说道：“你生气了，就代表着你的心里除了死志外，还是有着活志的！没有到活志全无的地步！要是你真的活志全无，就不会对我刚刚的话语这个样子！”说着，自己走向了柳亦婕父母，哥哥，妹妹的墓碑前，对墓碑说道：“叔叔，阿姨，哥哥，妹妹！我不知道人去之后，有无灵魂！要是你们可以听得见的话，就告诉亦婕，今天，她是应该坚强地活下去呢？！还是应该随你们而去？！你们活着的时候，辛苦供她读书，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她没有发挥自己真正的价值，就随你们而去了吗？！”

　　郑实说完了这些话，就不在说话了！陵园里面，安静的只有风的流过！过了一刻钟，郑实转过身，走向柳亦婕，伸手拉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说道：“我知道，最后一个血缘上的亲人也去世了，自己的心境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可是，活着做出成绩来，比着随亲人而去更有意义！这是我要说的话！我说完了这些，你还是要走哪条路的话，我不会拦着你的！这是你的选择权力！没有人可以干涉得了！”柳亦婕目无表情的看着郑实，半晌，轻轻的甩开了他的手，自己走到了自己父母家人的墓碑前，跪了下来，说道：“父母大人，哥哥，妹妹！郑实说得对，你们辛苦供我读书，就是为了我可以有成就的那一天！以后的路，我会走好的！等到我们九泉相会之日，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说完了，她站起身来，努力地使自己定定神！才转身走向郑实，对郑实说道：“我们回去吧！姑父和哥哥肯定还担心我们呢！”“好！”

　　四人吃完了饭！柳亦婕要收拾碗筷，被她姑父拦住了，他示意亦军刷碗筷！亦军走了之后，姑父开了口，说道：“亦婕，郑实！这些日子你们帮着忙前忙后的，也累了！今天天气不错，你们就出去走走吧！亦婕！”“哦，我在！”有些恍惚的柳亦婕急忙答应了一句！姑父没有立即说什么，看了看她，又看看郑实，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才说道：“亦婕啊！你姑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孩子就是你了！你哥常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姑侄是母女呢！可是，人终归是有那一天的，早晚而已！按说，你姑是我婆姨，我从山西来到这里插队的时候，就认识你姑了！几十年了！到了今天，这些人中，论伤心而言，我的伤心程度是最伤心的！可是，我还是要说，要是你姑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个样子，她能瞑目吗？！”说着，自己也不由得落泪了！郑实见状，急忙递给了柳亦婕姑父纸巾！这个山西知青出身的乡村教师接过了纸巾，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亦婕啊！以后你要是出息了，才是对你们柳氏一门最大的安慰啊！你也不要伤心了，心伤了，人还能好吗？！你想想，我这个做姑父的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啊？！”

　　见柳亦婕没有说话，自己站起身来，说道：“话，我这个做长辈的，都已经说了！你也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啊！”说着，自己离开了餐桌！

　　柳亦婕听了自己姑父的话语，想了想，起身走了！郑实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村尽头的土岗上，柳亦婕坐着！久久不语！郑实只是默默的陪着她，也不说话！

　　夜色慢慢降临了，郑实才开口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柳亦婕没有动，郑实拉了她一下，柳亦婕才缓过神来地问道：“哦！我是不是发呆了很久啊？！”郑实点点头，说道：“一个多钟头吧！”“哦！”柳亦婕答应着站了起来，下了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