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雁来到办公室，狄柱和展鹏正在等她。

　　打过招呼，飞雁便问道：“是龙蛇令的事吗？”

　　“是。”狄柱嘴里答应着，心里说“怎么样？展鹏，你输了吧？我们在领导面前就是透明的。”同时斜眼看了一下展鹏。

　　“展鹏，你们的赌注是什么？”飞雁笑着问展鹏。

　　本来狄柱和展鹏商量好了，拿着两块龙蛇令和飞雁昨晚夺下来的龙蛇令合而为一，看看究竟有什么奥秘，也好解开付若愚墓的秘密。但是展鹏说一切都由狄柱来讲，他不敢看领导，他只是陪着而已。狄柱说不用讲，领导就知道是什么事。展鹏直率，不信，他认为狄柱是爱戴领导，所以夸张了一些，自己也是爱戴李南燕女士的，也不许别人说她不好。于是两人打赌，输的请吃俄式大餐。此时展鹏正在想飞雁是怎么知道的，突然又被问打赌的事，就更加惊讶了，“啊？”一声就不知怎么说了。

　　“怎么了？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飞雁依旧笑眯眯地问。

　　“啊？”展鹏简直吓着了，自己怎么想的都知道？

　　“也奇怪你怎么想的我也知道？”飞雁有点儿调皮了。不过新人嘛，她也想立立威。

　　“啊——？”展鹏一个长音的“啊”，充分说明了他已惊讶得无以言表。

　　“感觉自己是透明的？没有隐私了？”飞雁给了展鹏最后一击。

　　展鹏彻底服了，飞雁颠覆了他对人类思想的认知，他原本一点儿都不相信狄柱的话，认为狄柱太夸张了，人怎么会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呢？不可能的！但现在偏偏人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涨红着脸，看看狄柱，狄柱一昂头；又回头看看雨烟，雨烟正在偷笑，他不敢看飞雁，便低头搓手。

　　“好了，不开玩笑了。呵呵呵，其实只是小聪明啦，是细致观察微表情就能办到的。我也着急龙蛇令的事，你们一定也是想尽快找到它的秘密，因为你们刚刚成立帮会，开销太大，手上又没钱，也申请不下来经费，找到墓里的财物，可以先用着，挺过开头难这一关。我昨晚抢到了最后一块后，你们自然是着急合而为一研究一下的。所以我就知道你们来一定是为龙蛇令的事。当我问完，狄柱斜眼看了你一眼，而且带着一点点得意与嘲笑的表情，我就猜想你们之前肯定争论过，你们不说什么事，看我会不会知道，而且你们打赌了，你输了。那么我跳过'你们打赌了？'这句，因为答案是肯定的，直接问下一句，你们赌的什么。你的惊讶说明我猜对了，正常人这时都会有疑问，是怎么知道打赌的事的呢？所以我就问，你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一个惊讶说明我又猜对了，因为你只是心里在嘀咕，我就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你接下来的惊讶说明我又猜对了；这时你惊讶的是，怎么心里话都知道，我便问，很奇怪你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更加惊讶说明我又猜对了，你到这个时候肯定会想，这样的话，自己不就变成透明的了？所以我就说，是不是感觉自己是透明的？你最后的表现是求救，但是两个人都是幸灾乐祸，于是你彻底投降了，你的认知范围里的世界观崩塌了，现在，你认为你以前的认知太幼稚，产生了自卑性质的自我否定。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耍了一个小聪明而已，没那么神奇。凡事只要把前后的事情结合起来一起分析，就大概知道结果，这一点每个人都能做到。再加上事情发展过程中的细致观察，一般都能推理出一个必然结果。我只是经常这样做，习惯了而已，再加上有肯定答案的问题我是不会问的，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如果有逻辑性的连接，之后的同样问题我也会跳过去，直接问第一个没有肯定答案的问题，给人的错觉就是很睿智。其实很普通。所以，以后做事，还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千万不要丢掉自信。好吗？”飞雁笑着和展鹏解释了一番。

　　“啊，啊，好的！”展鹏彻底被折服了。

　　于是飞雁开始研究龙蛇令合而为一的样子。一边琢磨，一边问狄柱：

　　“你觉得拿着这个暗护法的龙蛇令的人会不会是八大金刚之一？”

　　“很有可能。根据掌握的龙蛇帮的内部情况，明暗护法之下就是八大金刚，再之下就是各分舵的舵主。有能力控制住龙蛇令而又能躲过施威追杀的，也只有八大金刚之一或几个联合才能做到。根据具体掌握的信息，这个人很可能是八大金刚的老五。此人最受明护法付杰重用，也极其精明狡诈，掌握着大量机密。付杰死后，如果他有意无意中得到了暗护法龙蛇令，是最有可能铤而走险，取代帮主自立的。因为他一定知道这时候帮主已经失控了。他找我企图抢劫龙蛇令，应该知道另外两块都在我手中，也应该知道一些关于龙蛇令的合而为一的作用，最重要的应该是取得全部龙蛇令自立帮主。”狄柱低头沉思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分析得很有道理。假设就是老五，那么他拿到全部龙蛇令后，第一件事会做什么？”飞雁端详着三块龙蛇令，一边问。

　　“他应该也会去探寻付若愚墓的秘密。之前我去送葬的事，他一定会得到消息的。之后调查我的近期行踪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也会有死党跟随办事。根据他的精明，应该能猜到我得到了龙蛇令取而代之，而且之前我做事一向高调，也给了他确认的理由。”狄柱分析道。

　　“说下去。”飞雁头也没抬，她知道狄柱说到这里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假设这些都是事实，那么这几天他们一定是在观望状态，毕竟暗护法龙蛇令失窃的事几乎江湖尽知，施威追杀的事也是一样。那么群龙无首各行其是也就使得他们等待下一个帮主出来主事。而出现的这个人偏偏是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人，自然有很多人不服气，他们还会继续观望，看看我是不是昙花一现。现在用不了几天，残余的龙蛇帮顽固分子就会得到老五失踪的消息，他们也会第一个怀疑我，那么对他们的震慑作用也会体现，短期内他们会龟缩不出的。我们刚好利用这几天，搞清楚付若愚墓的秘密。所以我们俩研究之后就来了。”狄柱说的多了，也不那么紧张了。

　　“你俩琢磨琢磨。我感觉这龙蛇令一旦合而为一，就再也打不开了。也就是说，付若愚早有准备，他若善终，会选定龙蛇令的接班人，继续三分行事；他若不得善终，就以虚虚实实的兵法策略将杀他夺令的人困死在墓中给他陪葬。就他的智商而言，不难断定，能找出他是真正帮主的人毕竟不会是泛泛之辈。那么，他就开始他的复仇计划，将龙蛇令合而为一的真实情形告诉凶手，托付后事，这不一定只有是施威母子的情形下才能办到，其它情形下改些说辞而已。他告诉你的事情和墓中留下的诗句，让人认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到诗句后就不再怀疑。我当时也没有怀疑。但是，龙蛇帮毕竟是他多年的心血和成就，他更有可能想以原来的模式运行龙蛇帮，所以不会使龙蛇令合而不分。他留下的难题也是个烟雾弹，让人坚信财物在墓中，这也符合国人的传统陪葬习俗。而一旦进入墓中，就会发现合而为一的龙蛇令是一把钥匙。根据你的描述，我感觉无论哪一个龙戏珠的雕刻，把合体龙蛇令植入缺失的龙珠位置，封墓石都会封上墓门。就常理而言，当人们看见墓门被封闭的时候，并不会紧张，更不会跑掉，因为有那幅画，一个人走进一扇门的那幅画。你可以理解为走进装满财宝的房间，也可以理解为走进墓室。当时一般都会理解为前者，也就是等待墓门封闭后财宝室的门就会打开。但是，永远也不会打开另外的门了。于是，进入墓室取宝的人会功亏一篑，在绝望、后悔、无助、和被愚弄的气愤中慢慢死去，给付若愚陪葬。在慢慢死去的过程中，该人会想明白一切，什么绝笔信、合而为一的龙蛇令、有缘人有心人、那画、那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那言，统统都是烟雾弹，整个过程就是个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杀人夺令者自己一步步把自己杀死了，而且是诛心的死法。兵法云：计之妙者，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虚虚实实，无不克也。付若愚，大智若愚，名副其实！

　　再细细说来，龙蛇令三分合一是真，是钥匙也是真，但它是锁门的钥匙，而不是开门的钥匙，更不是开财宝室的钥匙。绝笔信中，情感是真，过程是真，财宝在华光别院是真，但财宝委托给送信人是假。若送信人侥幸死里逃生，没有给施威母子用度开销，会引起施威母子的反向思维，认为一切都是送信人在撒谎，而送信人恰好就是凶手，从而实施追杀，能逃脱施威母子刀下的人寥寥无几，付若愚依旧能实现复仇。有缘人是真，真的是有缘，但画中走进财宝室是假，走进墓中是真。有心人是真，送信人真的有心安葬了付若愚，但诗句里有真有假，历尽劫难舞龙蛇，长眠依旧三尺多。是真。阎君不屑财万贯，以实葬骨客香荷。是假。庭院深深成虚度，情仇恩怨过奈何。是真。有缘人来已身后，有心人到珠玉合。亦真亦假。最后一句，如果来人是杀他的人，就是真的，因为真的杀了他之后来取宝了，玉石龙蛇珠也合而为一植入壁画，如果来人是继承者，令牌不会合而为一，也知道财宝不在这里，就是假的。

　　综上所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那些话就更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得不承认，真是妙计连珠，防不胜防。我太天真了，竟然相信了一个你死我活的敌人的将死之言，差点儿让你们以身犯险。对不起！我的战友，对不起！”飞雁感慨着分析之后，起身给两人鞠躬致歉。

　　狄柱展鹏雨烟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正以为还有什么指示的时候，聚精会神之际见飞雁突然行礼。慌得三人同时猛的站起身来，狄柱展鹏忙不迭还礼，不知道说什么好，雨烟则赶紧跑过来扶起飞雁：

　　“姐姐，使不得啊，不是你的错，况且我们防患于未然了。姐姐快坐下。”

　　“唉，你们坐。你们认为，财物可能在什么地方？墓室还有什么秘密？”飞雁招呼同事们坐下，然后轻叹一声问道。

　　狄柱展鹏二人扶起椅子坐下，都摇头不语。确实，他们亲眼看见领导看了龙蛇令，几句话的时间，就分析出那么多计中计的事情，而且极度合理，令人信服，令人仰望。而自己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取出财物，现在能跟上思路已经弥陀佛了，哪里能分析出个道道来？雨烟也是满脑门问号，只是扶着飞雁肩膀站在那里。飞雁略一沉思，道：

　　“龙蛇帮后来改名关东帮，其中过程应该还有秘密。付若愚行事太过缜密，然而物极必反，最后失控了。以他的智慧，应该也会担心这一点，也会有相应的安排。我感觉，财物应该大部分已经被付杰转移，而付杰必须带走的还有一样东西，就是他儿子的骸骨。所以，应该在付杰儿子的墓中。至于那个秘密和付若愚的安排是什么，应该在封墓石封墓之后显现出线索来。自古至今，机械式的奇技淫巧手段不外乎滑轮组杠杆原理之类，封墓石那么大，也会采用这个原理。所以我们接下来先找财物，以解你们燃眉之急。然后去探索付若愚墓，因为即使墓中有不利于我们的秘密，钥匙在我们手里，其它人也找不到，如果秘密不在墓中，我们首先探索更加得不偿失。大家认为怎么样？”

　　这几句分析又把大家震撼了，尤其是展鹏，之前他不了解付杰和施威的事情，现在更是蒙圈。而之前传说的阴阳使者如何厉害，如何立分阴阳，现在得到了证实，令他佩服，还会有什么意见呢。狄柱是听令没意见的死忠，雨烟是狂热粉儿。所以飞雁的意见和决定是没有区别的，下令就完了。

　　飞雁见大家都没意见，便又说道：

　　“狄柱，还记得我们一起探秘华光别院密道吗？还记得你们抓捕施威母子吗？现在综合分析，当年付若愚为付杰儿子做冥婚，那时付若愚的势力应该不如付杰，否则他也不会乖乖就范。因为在当时的那种动乱环境下，黑帮杀死一个政府官员很容易做到，也很容易全身而退。那时付若愚很可能在管理上一步步被付杰架空了，于是两人达成交易，付若愚可以做名义上的帮主，但设置了明暗护法相互制约，使付杰不敢直接杀死付若愚取而代之，但实际上掌管帮派。而施威不参与管理，又需要隐形匿迹，就变成了暗中的威慑作用。这期间付杰自然不甘心受制于人，会想方设法害死施威，因为丢失令牌就会被处死，所以我认为是付杰派人偷了施威的令牌。付杰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取代付若愚的计划，就被我们打乱了。而付若愚对施威也是有所防备有所保留的，要不然你抓她时她也不至于不知道密道。而密道尽头的翻板陷阱，里面应该还有机关，可能只有付若愚付杰两人知道，财物也是藏在那里。帮助付杰藏宝的人也应该都被他杀死了。最可能的办法是用那两个人杀了其他人，最后把那两个人困死在里面。至于为什么猜测那里是真正的藏宝处，是因为眼下我没有联想到更合适的地点。那个付杰儿子的墓，我们勘察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探查密道尽头的底下。”

　　飞雁又一番分析，又一次让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多亏是自己的领导，自己安全多了；多亏是自己的战友，自己也强大多了，不会打败仗；最重要的是，千万别犯在她手里，跑不掉的！太恐怖了，被她盯上，你就是透明的！决不能相信她的是：只要细心观察，谁都能做到。

　　三人没有任何意见，飞雁便让雨烟带着两人去取去石砬子山时没有使用的野战装备。飞雁自己继续冥想细化探查程序，尽可能考虑全面，应对突发情况的处理方案，具体人员配备，特殊工具备用。这一次探查有些许赌博的意味，因为差点上了付若愚的当，这一次飞雁格外小心，宁可备多不用，有备无患，也不能有任何差池。最难的就是调兵遣将，因为要用于江湖，不能和姑姑借兵了，更不能用局里的警察，狄柱那里堪用的不过三两个而已，加起来不过七八个人。具体遇到怎样的难题还无法估计，如果遇到需要更多人手的困难，还真的需要较长的时间。飞雁实在不想劳动爷爷，爸爸妈妈又很忙，没有一天的时间，她有点犯难。江湖人多数都是求财的，求财，就多少有些贪婪，是最不适合接触大量财物的，而龙蛇帮经营多年，财物的量肯定不少，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不可不防的。最后，飞雁决定习夷长技以制夷，既然人少，就少而精，多带补给，以时间换人力，而且，这件事本就需要秘密进行，需要绝对信任的人来做。

　　三人取回装备，多于余的就存放在局里的库房中，飞雁提请了两辆越野吉普车，两人一辆，开着上街买了很多食物，又准备了几桶水，油料等一应野外生存用品，装满了两辆车才停手。

　　飞雁出门办案是不需要报备的，所以四人非常顺利的就完成了准备，各自告知家人要出差，下午便开车出发去华光别院。

　　没有其它道路，只能从东门进入。当到达大门口，飞雁利索的开锁技术又惊着了展鹏，他感觉自己曾经挑战狄柱都是一件愚蠢的事，自己简直就是坐井观天，没见过世面，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所谓文武全才，巾帼不让须眉，他也见识到了。最令他汗颜的是，还竟然是个仙女般的小姑娘。从此，他再也没有过好勇斗狠的事情，一下子醒悟沉稳起来，这是后话。

　　车开进院子，停在主楼前，重新锁好大门，开始卸下装备。

　　被炸假山之后，院子里各个建筑都遭到些损坏，显得异常荒凉。四人像到老房子探险的一样，每人先各自背上背包，拿好一套装备，狄柱带路，展鹏断后，轻车熟路地进入密道，来到地下室。然后，狄柱展鹏说什么也不让飞雁雨烟动手，两人把所有物品都搬进地下室。飞雁雨烟在外面等着，最后飞雁让把蓄电池拆下来搬进去，狄柱二人有点不解，但也不问，还是照做。

　　一切都安置齐备，飞雁并不着急探寻，而是招呼大家坐下，要聊聊天。

　　三人有点疑惑，但是都在心里告诉自己：领导要聊天，一定有她的道理，那就聊。

　　......